45、回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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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山风依旧清凉，营地上空还飘着一缕缕炊烟。
篝火晚会结束的第二天一早，小组成员陆续起床收拾行李，准备返回学校。宋执醒得迷迷糊糊的，额头还有点热，但烧已退下去大半，整个人出了一身汗，反倒像是清醒了不少。
帐篷拉链被拉开，阳光透进来。
“你醒了？”裴云深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点温度。他拿着一杯温水蹲下身，“先喝点水，咱们一会儿要出发了。”
宋执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低头：“昨晚……谢谢你。”
“谢就别吵我了。”裴云深语气淡淡地，“你闭着眼骂我骂了快一小时。”
“我哪有……”宋执顿了一下，“那我都说什么了？”
“你问我是不是喜欢你。”他淡淡地说。
“我靠——！”宋执一口水差点呛住，捂着被子把自己盖起来，“我他妈昨晚是被鬼附体了吗？！”
裴云深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只起身替他把帐篷口撑开：“快点起来换衣服，别真当我是你护理师。”
“你就嘴硬吧。”宋执闷在被子里小声骂，但嘴角却悄悄翘起一点。
帐篷外，大家正在打包物资。苏棠站在大巴前打哈欠，罗伊希在拍照片，Ella和Allen在统计返程人数。
裴云深站在树荫下等着宋执，眼神却落在远处阳光下的林道。
他脑海里，仍然回响着宋执那晚那句：
——“你是不是故意惹我脸红。”
他第一次没能反驳。
也是第一次，开始正视那个答案。
回程的大巴上，阳光洒进车窗，车厢里热气腾腾，学生们有说有笑，仿佛昨晚的篝火与山风还未散尽。
裴云深在上车前自然地走向了他们来的那排座位，结果却看到宋执快步上了车，头也不回地在后排找了个空位，一屁股坐下。
那旁边，正好是苏棠。
苏棠偏过头，看到他来，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你不跟你家那位坐了？”
“……他不是我家那位。”宋执拉过安全带，“我就想换个空气。”
“嗯哼。”苏棠慢悠悠地笑了声，“你现在这叫——欲盖弥彰。”
宋执懒得理他，把外套往头上一盖，假装闭眼，心却不争气地跳得很快。
车子缓缓启动时，裴云深从后视镜里看到那熟悉的脑袋靠在窗边，一动不动，像是故意逃避他的视线。
他什么都没说，静静坐下，只把窗帘拉了一半。
到学校已是傍晚。宋执一下车，第一时间拎起包就往校门口跑。
Allen刚想喊他：“宋执！你东西落在——”
“别喊！”宋执头也不回地挥挥手，“我临时回家找人，有急事！”
罗伊希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一脸茫然：“他急啥啊？”
“可能是去找心理医生了。”苏棠一脸严肃地说。
“啊？。”
二十分钟后，宋执冲进家门，鞋都没换，直奔自己房间拉出衣柜下层的旧储物箱。打开手机通讯录，指尖在一个熟悉的名字上滑过。
“楚天逸。”他喘着气，“你在干嘛？”
电话那头一愣：“我在家躺着……你咋了？”
“我需要你。”宋执说得极快，“现在，立刻，马上，我要见你。你要不来，我可能就、就——疯了。”
“……”
楚天逸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你是不是，失恋了？”
“比失恋还可怕。”宋执声音颤抖，“我可能……他妈地恋爱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整整三秒，然后响起一串爆裂的咳嗽声，楚天逸像是被水呛了：“你再说一遍？”
“我恋爱了，”宋执声音放低，像是泄气的气球，“妈的，我居然会因为一个人发烧，还他妈做梦都在想他。”
“谁？！”楚天逸像是瞬间清醒，语速都飙了起来，“谁把我们小果子迷成这样？他现在人在哪？我去给你拎回来？”
“别。”宋执咬了咬唇，嗓子像堵着什么似的，发干发涩，“你要来了再追问我，我就…就钻床底下了。”
“好，我现在就去你家。”楚天逸的语气冷静下来，但明显带着紧迫，“你等着我，五分钟到。”
不到四钟，楚天逸就风风火火地出现在宋家门口，连拖鞋都没换，踩着脏球鞋进屋：“你在哪？！别给我装死！”
宋执裹着毛毯瘫在沙发上，头发还是乱的，眼睛红得像刚被烟熏过。他瞟了楚天逸一眼，声音低得快听不见：“我疯了。”
“废话。”楚天逸啪地一声把外套甩椅背上，坐到他面前，“说吧，哪个姑娘这么有本事？”
宋执深吸一口气，嘴张了两次才说出一个名字：“……裴云深。”
楚天逸：“……”
空气静止了一秒。
“等等。”楚天逸像是系统重启，“你说谁？我问刚刚问你的是姑娘对吧？”
“你没听错。”宋执抱着膝盖，一副想把自己按进沙发缝里的姿态，“我…我也不想的……可他老惹我、老撩我，还总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我、我脸红心跳还没地方说理去。”
“……你是说，兰庭高冷天花板、夜澜汇老板、冷脸杀手裴云深——那个裴云深？”楚天逸眼神死盯他。
“我疯了。”宋执哀嚎着躺回去，“你别说了我真的快要精神分裂了。”
楚天逸捏着眉心：“我怎么感觉你这是——被调戏完还真上头了？”
“不是上头。”宋执闷着声音，“是……他对我好，好得不正常……可他有时候又冷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我搞不懂他。”
楚天逸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半晌，然后抬手拍了拍他脑袋：“你是真的栽了。”
宋执捂住脸：“别再说了，我妈从小没教过我怎么喜欢室友。”
楚天逸：“……你妈估计也没预料到你会喜欢男的。”
宋执：“……怎么办啊…”
楚天逸看着他那一副像刚从战场退下来的样子，终于没再调侃，声音低了点：“先不慌告诉你吗吧。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想法现？”
宋执闭上眼，喃喃道：“我不知道……我怕我真的说了什么，连朋友都没得做。”
楚天逸沉默了一下，低声道：“可你不说，你也会憋死自己。”
客厅的灯没开，只有阳台的夜灯透进来一点昏黄的光，落在宋执半边脸上。楚天逸没说话，就这么坐着，手里转着遥控器，像是在等宋执再说点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宋执才艰难地开了口。
“他是那种人。”他低声说，“所有事都算得很准，从来不说废话，做事也不会给人多余的错觉。”
“可我一看他就开始胡思乱想。”
“他帮我拿水，我觉得他是不是关心我；他骂我脸红，我觉得他是不是想看我笑……我靠，我以前不是这样的，真的。”
“那你以前是什么样？”楚天逸问，声音轻下来。
“以前我也会喜欢人。”宋执慢慢说，语气像是从喉咙里磨出来的，“但都是远远地看着，不敢太认真，更不会把一整颗心都交出去。可现在不一样……”
“他看我一眼，我就开始乱了。”
“他说我腿好看，我烧了一夜。”他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可笑，嗓音有点颤，“楚天逸，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楚天逸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你小子怕是认真了。”
宋执没回答，只是用毛毯把脸整个埋住了。
“但你知道我最怕什么吗？”他声音从毛毯里闷闷传出来，“我怕他对谁都这样。怕我以为他在撩我，其实他只是在——随口一说。”
“我怕我自作多情。”
楚天逸没笑。他知道宋执说这句话时，是在用尽力气保护自己最后一点尊严。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顿了顿，“他也在怕？”
“他？”宋执抬头，声音有点哑，“他怕什么？”
“他怕你脸红得太好看。”楚天逸耸了耸肩，“怕他多靠你近一点，你就再也不跟他说话了。”
宋执怔住。
“你一直说他冷。”楚天逸看着他，“可他愿意陪你去露营，给你拿裤子，半夜守你退烧，还记得你说梦话的每一句……宋执，你觉得这些是随口说说就能做出来的吗？”
宋执嘴唇动了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
“你不是傻。”楚天逸轻声说，“你只是怕。”
“可你也该想想，如果你不再靠近一步，你是不是就真的，永远不知道他心里装的是不是你了。”
客厅沉默了一会儿。
宋执靠着沙发闭上眼，喉咙像被针扎了一样。
“……那我是不是得先搞清楚我到底弯不弯。”
“我觉得你已经搞清楚了。”楚天逸说，“你就是只对特定型号弯。”
“操……”宋执低骂一声，“我完了。”
“没完。”楚天逸站起身，给他倒了杯热水，“你还有我，和小锦。”
宋执抬头看他，眼圈有点红，但终于笑了一下：“你不嫌我烦？”
“烦。”楚天逸叹气，“可你一脸恋爱脑又委屈巴巴的样子……还挺像小狗。”
“……我真跳楼了啊。”
“跳吧。”楚天逸拍拍他肩，“你跳的时候别忘了带着你那特定型号一起。”
宋执：“……”
同一时间的另一边，夜澜汇的内部走廊静悄悄的。昏黄灯光在走廊墙面洒下一道道影子，光线像被水雾稀释了一般，朦胧而暧昧。
裴云深走到尽头，停在一扇半掩着的门前，抬手敲了两下。
“有空吗？”他声音低低的。
门里的人抬头，是程亦凡。他摘下耳机，看到是裴云深时愣了一下：“你不是去露营了？这么快就回来了？”
“提前回来。”裴云深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我需要你查点东西。”
程亦凡歪了下脑袋：“什么东西？”
“关于……人的情绪感知与干扰，尤其是……”裴云深顿了顿，“当一个人开始对某个特定对象产生异常反应时。”
程亦凡眨了眨眼，随后扶了扶眼镜，嘴角勾出一抹调侃的笑：“你这是在说你自己？”
裴云深没有回答，只是把一叠纸放在桌上，那是他这几天记录下的情绪波动分析图，甚至连心率监测都画了小折线图。
程亦凡翻了翻，目光带着点难得的震惊：“你连这个都量化了？你对宋执的执念程度比我对GPU还深。”
“我不是来听你嘲讽的。”裴云深靠在墙上，声音淡得几乎没有情绪，“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怎么了。”
程亦凡看了他一眼，没再笑了：“你确定吗？你要真把这个开了头，我怕你哪天会自己把感情删了当成Bug处理。”
裴云深垂着眼，什么也不说。
程亦凡盯着裴云深那双眼，沉默了一会儿。夜澜汇里灯光微晃，照在桌面上的那份数据上，像情绪的脉搏一样轻微跳动。
“你……要是打算开始深究这个问题。”他合上纸页，语气少了调侃，多了点认真，“你就要开始思考你是想回到原来那种事不关己的状态，还是……打算‘放过一次’？”
裴云深依旧没说话，他站在窗边，低头看着外头街道的灯火，目光深邃，像要穿透玻璃，回到刚刚那个帐篷夜晚——宋执红着脸窝在睡袋里，耳尖烧得厉害，语无伦次地念叨“你再靠近我就踹你”，可却没真动手。
他闭了闭眼，声音低沉：“我…没想过这问题，我不知道。”
“哈。”程亦凡笑了一声，把那几页数据丢回桌面，“你居然也会说‘我不知道’了，这可真是人类文明的一小步，裴氏算法的一大崩溃。”
“程亦凡。”裴云深转过身，眼神冷静了些。
“行行行。”程亦凡举手投降，“不打去你了。”
“我想知道，”裴云深停了一秒，才继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情绪波动，是怎么发生的？”
“你不是应该倒背如流？”程亦凡歪头，“你以前写过的那篇内部文档还在我电脑里挂着呢，第一句就是什么‘情绪是源自主观认知的不稳定变量’。”
“我说的不是‘知识’。”裴云深打断他，语气微哑，“我是说……为什么是他？”
程亦凡愣了一下，没马上接话。
空气短暂地沉寂。直到他站起身，走到裴云深面前，拍了拍他肩膀：“因为那就是‘变量’。”
“再精准的模型都模拟不出，什么时候会遇见一个，能让你逻辑短路、呼吸失控的人。你以为你还能控制，结果你只是第一次，真的开始‘像个人’了。”
裴云深垂着眼，没有回话。
程亦凡笑了笑：“欢迎你加入‘崩坏俱乐部’，会心跳、会走神、会对一个人下意识地心软。这没什么。”
“但你得自己决定——你是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裴云深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他转过身，拉开门的那一刻，程亦凡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对了，宋执这两天状态不太对，技术组有人说他昨天发烧了，现在回家了。”
“回家？”裴云深眉头皱起，“他没告诉我。”
裴云深站在门口，沉默了一瞬。
“我知道他去哪儿了。”
“哈？我还没说你怎么就知道了？”程亦凡满头问号。
裴云深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他去找了楚天逸。”
话落，门轻轻带上，声音干净、却有些压抑的狠意，像落在心脏边缘的一声轻响。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回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