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情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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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蛋糕下肚，橘子汽水咕嘟咕嘟见底，夜澜汇的暖光与窗外夜色交织成一幅轻快热闹的画面。
众人正推着饮料和甜点边聊边笑，宋执正和Allen互怼“谁吃得快”，罗伊希拉着邱以辰和Eall看比赛现场照片。
“六楼天台，现在没人。”程亦凡一边站起来一边拍他肩，“我上去透口气，你来不来？”
裴云深没动，过了两秒才起身。他没有问“为什么是六楼”，也没有多一句疑问，只是像早就知道那扇门的存在，一步步穿过走廊、推开那扇通往天台的深灰色金属门。
“咔哒”一声。
门锁自动闭合。
天台上铺着整齐的黑石砖，四周环绕着磨砂玻璃护栏，灯光极淡，只有天边城市的霓虹被远远映进来。
左侧角落有一排矮柜，摆着几个封得严实的箱子和设备，靠栏那边有两张金属折叠椅和一张迷你咖啡桌。看得出，这里不是随便谁都能来的地方。
裴云深在椅子边站定。
程亦凡抬头看了一眼夜色，呼出一口气：“啧，这天冷说变就变了。”
他转头看向正站着的裴云深，忽然笑了：“怎么，今晚‘裴总’也改喝汽水了？”
裴云深没理他。
程亦凡自来熟地蹲下身，打开天台角落那个金属柜门，从里面拎出两支酒瓶，又抽出两个干净玻璃杯。
“你柜子里酒都放成一列了，还跟楼下喝什么橘子汽水？”他一边倒酒一边打趣，“我看今晚不喝点你这生日白过了。”
酒液落入杯中，浅金色带着淡淡香气，在冷风里氤氲出微不可闻的气味。
他把其中一杯递给裴云深：“放心，兑了冰茶，不上头。”
裴云深接过杯子，没有立刻喝，只轻轻晃了晃酒面，目光落在远方的天边。
程亦凡自顾自坐下，靠着椅背，望着他静了几秒，忽然低声开口：“裴云深——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了…以前总觉得你早熟，什么都懂。你爸妈不在你也能照顾自己，开会时能坐得比我们技术组都稳，讲话比你哥还狠。我心想，这小子就是个成年人嘛。”他顿了顿，慢慢抿了一口酒，苦笑一声。“但今天我才突然发现——原来你以前，也只是个孩子而已。”
裴云深没动。
但握酒杯的手指，悄悄收紧了。
程亦凡没等他回应，自顾自继续道：
“你和宋执咋样了？”程亦凡放下酒杯，声音不高，却带着点难得的认真。
裴云深垂着眼，没有立刻回答。他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仿佛想从中看出答案。
半晌，他才淡淡开口：“能咋样。”
“没告白？”
“告白？”他轻笑一声，像是嗓子里拂过一片冷风，“我都不确定他是不是真喜欢我。”
“可你知道你自己喜欢他。”
裴云深没说话。
风从他指间穿过去，杯中酒微微晃了一下。
”程亦凡看着他，语气缓下来，：“裴云深，你在怕什么？”
裴云深整个人像被什么击中，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像是努力把那句卡在喉咙里的情绪压下去似的，低声道：“……我小时候就知道，我和别人不一样。”
“我不会哭，不会撒娇，不会向任何人求安慰。后来我发现，只要表现得安静、听话、懂事……他们就会喜欢我。”
“可我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他苦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我只是看明白了人喜欢什么，我就装成那个样子。温柔、聪明、有礼貌——全是演的。只要这样他们就会开心。”
风从天台吹过，灯光摇晃，酒面微微颤动。
他嗓音很轻，但句句逼人：“我可以毁掉一个人，也可以杀人不留痕。你觉得这是一个高二学生会具备的能力吗？我怕是演得太久，久到连我自己都快信了我演的那个‘裴云深’。”
“所以我怕宋执看见我真正的样子。我不是他想的那个裴云深…我只是一个从小缺爱、习惯伪装、冷到骨子里的怪物。”
这句话说出口时，他脑中某个声音几乎重叠了上来：“你怕他看到你是怪物，你怕他看到其实你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程亦凡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那紧握酒杯的手上，良久没有出声。
裴云深仿佛说累了，也仿佛终于坦白了最深的恐惧，轻轻靠在栏杆边，眼神空白地望着城市灯火。
“我不是没想过去爱一个人。”他低声，“我只输怕那人看到我真正面目会后悔。”
程亦凡轻轻呼出一口气，站起身，看着这个连十八岁生日都像在压着情绪过的人。他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笑了一下，语气轻轻的，却像是落在心窝上的一根指头：“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像一只把自己卷成团的小刺猬。”
裴云深没动，只是静静地看他，仿佛听不出这是调侃还是安慰。
“你浑身是刺，谁靠近你，你第一反应是躲、是扎——但其实你根本没想伤人。你只是太久太久没人抱过你了，连温暖是什么样都不记得了。你把自己包得很紧，演成别人喜欢的样子，装得好像你什么都懂、什么都能处理。”
程亦凡叹了口气，收敛起笑意：“你不是什么演员，也不是什么怪物。你只是太怕了——你那一身刺会扎到他人。”
他走近两步，轻轻把一杯酒放到裴云深手边。
“但你也该明白一件事。不是所有人都会怕你那几根刺的。有些人……哪怕扎了，也还想靠近你。”
风吹起天台边缘的护栏布，夜色深得像藏了几千句没说出口的心事。
裴云深没回应，只是盯着那杯酒出了神，指尖在玻璃杯边缘轻轻划着，好像在衡量一场命运的风险。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什么都没听进去。
程亦凡站直了身，把空杯放回桌上，语气一如往常地轻松：“走了，小刺猬。别冻着了。”
??裴云深没有应声。他仍站在原地，手指在酒杯边缘一圈一圈划着，像在踌躇，又像在思考。最后，他忽然轻声开口：“你说……要是他真的看到我这样，会不会觉得我恶心？”
??“不会的。”程亦凡淡淡说这。
??天台上的酒早已凉透。
??程亦凡走后，裴云深站了一会儿，才慢慢转身下楼。他的脚步不快，像是还沉在刚才的那场坦白里，脑中仍在反复回响着程亦凡那句“哪怕扎了，也还想靠近你”。
??他走到四楼转角时，正好路过通往小露台的走廊。脚步一顿。
??那里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宋执站在外侧，背对着他，而面对着宋执的人——是黎川。
??裴云深本不想偷听，但他刚准备迈步离开时，就听到了黎川那句清晰得几乎带着风的低声告白：
??“……这个，给你。是情书。”
??裴云深指尖一紧，握在掌心的玻璃杯差点掉地上。
??他的呼吸，在那一瞬间骤然一窒。
??接着，黎川的声音继续传来，不带丝毫玩笑，反而带着一种罕见的认真：
??“我知道你心里可能有别人了，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走廊灯光昏黄，照在裴云深脸上，落下一片模糊的影。他没继续听下去，只转身离开，像是逃，也像是不敢面对。
??他回到包间，众人还在笑闹，Z正被Allen逼着猜拳，输的人要喝下兑了七种汽水的“地狱之杯”。
??没人注意到裴云深回来了。
??他坐在角落，低头把刚才那张画了小猫的纸巾揉成团，压进桌角下的空杯子里。
??他没说话，也没喝酒，只是静静盯着那团纸。
??几分钟后，门被轻轻推开。
??宋执走了进来，脸色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耳尖红红的，好像风吹过太久。看到裴云深时，他眼神闪了一下，正要开口。
??“橘子汽水还有吗？”裴云深忽然问，语气和往常一样，平静，客气，甚至带着一点笑。
??宋执愣了一下，点头：“还有，我给你拿？”
??“不用，我自己拿。”他说着起身，像是顺手走到饮料柜边，实则避开了宋执的视线。
??直到背过去的一瞬，他才轻轻咬了下牙。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
??刚刚才在天台上下定决心，想试着回应一点感情。
??结果转头，就撞见他对别人——
??他听见了“情书”这两个字。
??明明风不大，但他忽然觉得有点冷。
??玻璃门映出他的影，模糊又暗，像极了那个他一直以为已经抛弃的自己。
??他握着汽水罐，喉结滚动，喉咙却涩得像吞了刀子。
??“生日快乐。”他低声对着玻璃说。
??可没人听见。
??也没人知道，他是说给自己，还是——那颗纠结的心。
夜已深，夜澜汇的派对也逐渐散场。空盘子堆了一桌，汽水喝到只剩泡，Allen还在跟Z比赛谁能用杯子叠出高塔。程亦凡打了个哈欠，说他明早要跟技术组汇报，先走一步。
??“黎川。”有人朝门口喊了一声，“你哥到了。”
??“来了。”黎川应了声，从沙发上起身，把喝完的橘子汽水瓶拎起，顺手扔进回收桶，转头看了宋执一眼，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只点了下头便走了出去。
??门外停着一辆黑色SUV，靠车身站着个男人，穿白衬衫，西装外套挽在手臂上，侧脸清俊冷峻，身形修长，看起来比黎川大几岁。那是黎川的哥哥黎屿。
??黎川走近车门，一边拉开一边说：“哥，抱歉啊，晚了点。”
??黎屿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说十点半结束？现在几点了。”
??“十一点零六，不差多少嘛。”黎川笑着凑过去。
??“还好意思笑。走，回家！”黎屿淡淡道，却伸手替他把后车门拉开。两人一前一后坐进车里。
另一边，夜澜汇门前。
??裴云深轻声问宋执：“回家吗？我送你。”
??宋执揉揉眼睛，声音软软的：“行。”
??“上车。”裴云深牵着他往外走，顺手拉过他的兜帽给他套上。
? ?车里暖气很足。没开几分钟，宋执就困得不行，头一歪，直接靠在了裴云深肩上。
??裴云深整个人像被按了暂停。他僵了几秒，缓缓低头，眼角余光扫到那颗脑袋贴着自己——耳朵微红，睫毛落影，睡得毫无防备。
??他呼吸一紧，心跳一下子不受控制地失速狂跳。
?“?……靠。”裴云深没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他真的太乖了，裴云深心想，乖得……让人根本不舍得把他送回去。于是他低声对司机道：“去别墅。”
??司机愣了一下：“不去宋家？”
??“他说今天住我家。”他一边说，一边解锁了宋执手机，找到微信，给“宋妈”发了条消息：【阿姨，我是裴云深今天太晚了，宋执他今晚住我那边就不回去了，您和宋执的爸爸不用担心，晚安。】
??消息发出，锁屏，再轻轻把手机塞回宋执口袋。
? ?车驶入别墅区时，宋执睡得更熟了，眉眼安稳得像一只猫。裴云深没有叫醒他，只俯身把人轻轻打横抱起。他一路将人抱进别墅，进门、上楼、进卧室，全程动作极轻。将宋执放到床上时，他还带着点犹豫。结果一放下，那人居然皱了下眉头，抓着他衣角不撒手。
??裴云深只好坐下，俯身在他耳边哄：“我去拿睡衣，一会儿就回来，乖啊。”
??那句“乖啊”，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多温柔。
? ?十分钟后，他换好一套自己的灰蓝睡衣，给宋执也换了同款大一号的，把人轻轻盖好。
转身去洗澡时，他下意识瞥见桌上放着一封信——白色信封，署名：黎川。
? ?他顿住脚步，走过去拿起。信封没封口，他抽出来，看了一眼里面几行工整字迹。
内容不长，但句句是喜欢。他盯着那句“哪怕你不喜欢我，也希望你能读到我最诚实的心意。”沉默了几秒，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将信重新叠回去，丢进垃圾桶。
?? 洗完澡，他披着毛巾出来，看见宋执还抱着被子窝着睡，眼角红红，头发贴在额头上。那模样太乖了，乖到他喉咙一紧，心口发软。裴云深蹲下来，手指轻轻拨开宋执额前那缕碎发，犹豫了下，俯身在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只是一个轻得不能再轻的吻，却像亲在他心尖。
?? “晚安，小果子。”他声音很轻，带着点宠溺的满足。
??刚要起身准备睡到旁边——宋执忽然翻了个身，像是条件反射地抱住了他，整个人搂上来，迷迷糊糊嘟囔一句：“……生日快乐。”
?? 裴云深心跳骤停。下一秒，连耳根都红透了，嘴角一点点压不住地扬起来。他像是怕惊动梦里人，慢慢钻进被窝，任由宋执抱着他不放，整个人躺在床上，笑得一点声音都没有，却——甜到发疯。他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当成礼物一样紧紧抱住。这是他一年里，收到的最贵重的一句祝福。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