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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狗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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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床戏,那种广电能过审的床戏,慕维肯定是拍过的——网大怎么可能缺少这些元素?
他是如何评价拍床戏这件事呢?
一言以蔽之,噩梦。
但凡有点经验的剧组民工,其实根本没有人喜欢拍床戏。
你以为是香艳的场景,实际上是两个姿势怪异的人对着摄像机激烈碰撞;你以为是激情拥吻,实际上是演员抱着摄像机镜头又亲又啃。
你以为是看现场小电影,其实,电影是靠一个个短镜头剪接出来的,通常演员做完一个动作后,导演就要喊cut了,接下来是另一个景别的相同动作。也就是说,同一个动作,你要换角度看个三四五六遍。
还有,床戏动作一般都很激烈,演员会不停出汗,不停补妆,那就要不停喊cut,不停重新来一条。
对演员来说,拍床戏的羞耻不单单源于跟陌生对手的亲密动作,更多的是来自现场的工作人员,就算是清场,也至少会留下导演,摄影师,场记等人,根本不可能完全没人。
在演员在说出很羞耻的台词,做出大尺度的动作时,旁边是有一群疲惫不堪的工作人员满眼焦虑地盯着他看的。
女演员演床戏肯定是弱势的,所以剧组会尽量采取各种方式保护女演员的身心健康。
至于男演员方面,但凡他有点道德底线和职业素养,就会想尽办法不能让对手演员有任何不好的感受。
至于那些在这种场合还感到享受的人类,那就是先天下海圣体。
总之,导的人无奈,演的人难受,看的人焦急,现场没人开心。
拍摄的准备工作开始后,慕维和狄炎秋的尴尬终于晋升为了整个剧组的尴尬。
所有人都面红耳赤干着活,一言不发。尤其是老七,脸一刻不停地红。
慕维都担心他脸过度充血。
工作人员个个含羞带臊,演员们则是气定神闲,穿个浴袍在片场走来走去,谈笑风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马上要走维密大秀。
床戏才是他们的舒适区!剧情部分并不是。
接下来要拍的这场戏,是男一和男二的第一次。他们从同学,到朋友,再到成为一起抵抗邪恶力量的战友,战斗中互生情愫,被关在坟墓里时,两人以为要死了,戳破了窗户纸,进行了第一次的亲密接触。
是他俩情感发展中的重头戏,也为他们最终走向悲剧奠定了基础。
这次慕维直接安排了四台摄像机,一个主摄,一个副摄,一个床边对脸的隐形摄,再加上一个顶摄拍大全,如此这样,只要演员不出问题,一条就能过。
“咱们先走戏,把动作商量一下。”慕维走近坐在床上的费尔南德和他的对手演员安德鲁。
“不用了吧?我们都是经验丰富的演员。”费尔南德导。
“我怕的就是经验丰富。”慕维用中文低声说。
慕维要的是羞涩,生疏,笨拙和欲拒还迎,而不是他们那种业务熟练的老手样子。
走戏开始了。
很快,慕维就提前进入了崩溃状态——这帮演员不是不专业,而是太专业。
“你不要像狼盯着羊一样看他,眼神羞涩一点。”
“动作收敛一点,别那么豪放,我勒个去,你是第一次!第一次!”
“笨拙一些!不要那么轻车熟路。”
“把舌头缩回去!手放哪呢?”
慕维感觉自己要哭了,他第一次因为演员太会演而绝望。
“导演,我们实在不知道你要的什么表情,不然你示范一遍给我们看吧。”费尔南德提议道。
“没问题,你们看我示范啊。”
导演演戏示范给演员看,是很正常的情况,慕维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他随便扯过身边的人,往桌子上一推,转头对演员们讲:“看我的手,往下滑时要颤抖,要卡顿,不要太顺滑,要小心翼翼。”
他说完,才看了一眼跟他一起做示范的壮丁,完了,抓错人了。
他抓的是狄炎秋。
狄炎秋此时正仰面躺在桌子上,胸肌上是慕维的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慕维只能硬着头皮对狄炎秋说:“你抓住我的手,猛一下把我拉进怀里,然后轻抚我的背。”
狄炎秋二话不说,照单全做,动作很是符合慕维的要求——有原始的张力,但又因为生疏而颤抖不已。
此时的慕维,脸贴着狄炎秋的脖颈,他的呼吸喷在狄炎秋的皮肤上,狄炎秋把滚烫的手掌轻轻抚在慕维的背上,慕维要起身挣脱,被狄炎秋再次按在怀里……
慕维演完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湿透了。
他挣扎起身,佯装淡定对演员们说:“看懂了吗?就是这种拉扯的情绪。你们都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要有那种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决绝。”
讲完戏,他避开狄炎秋的视线,迅速回到了监视器后面坐下,快速抽完了一整根烟才缓和下来。
他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个演戏搭子,因为在某一刻,他似乎为他心跳了一下。
“演戏而已,产生错觉很正常。”慕维低声对自己说。
像是在说服自己。
在“清场”的命令下达后,工作人员呼啦一下就跑光了,比学生去食堂抢饭菜动作还敏捷和迅速。
连菲利普都跑了,他说自己没地方收音。
现场只剩下了监视器后面的慕维和狄炎秋,以及摄影机后面的牛顿。
牛顿确实愣,但愣也有愣的好处,他似乎没有尴尬这个功能,边啃着法棍,边对着摄影机进行最后的调试。
开机之后,演员们就脱挂上阵了,脱衣服对他们来说连情绪都不需要酝酿。
一个镜头没拍完,慕维就觉得自己快脑溢血了——看片观摩学习和实际拍摄压根是两回事儿,那视觉冲击力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他想跟狄炎秋拉拉家常,寻求一下同伴的帮助,分散一下注意力,一转头才发现狄炎秋竟然消失了。
【你人呢?】
慕维怒不可遏地用手指敲击着手机屏幕,虽然仅仅三个字,但满溢着否认,愤怒,质疑,鄙视,焦虑和无助。
他不敢相信这个狗男人就这么弃他而去了。
【家里有事,我得回去一趟。】
狄炎秋站在片场门口对着聊天界面得意扬扬——用文字撒谎就是这点好,没表情没语气,穿帮概率直线下降。
他家能有什么事?他都半个月没回去过了。
除了某些异动,整个片场鸦雀无声,气氛十分克苏鲁,总觉得接下来会有深海怪兽忽然横空出世。
几个镜头拍完,慕维脸上的热才逐渐褪去。
拍摄过半,慕维渐渐体会到了看动物世界的心境,整个人都升华了,坐在一片烟雾中,神情淡漠冷峻,飘飘欲仙。
李安靠《断背山》横扫各大奖项时,慕维觉得李安太爽了,现在他觉得李安太不容易了。李安确实不容易,他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直言不讳地说:《断背山》是他唯一一部每天早晨起来都不想开工的电影。
但其实李安没慕维不容易。
慕维被各种场景各种姿势各种play的画面刺激了整整两天。拍到最后他都立地成佛了,不但眼神中出现了看破红尘的意味,连呼吸中都透着四大皆空。
他现在无比后悔,后悔把所有床戏集中在一起拍摄,连个缓冲的余地都没留。
狄炎秋就非常牛逼了,这两天压根没出现。
每次开机前,慕维都会发短信问狄炎秋在哪?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出现?
狄炎秋的回答不是在大街上扶老奶奶过马路,就是在孤儿院给小朋友讲故事。
满嘴跑火车,没一句真话。
杀青那天,狄炎秋才大摇大摆地现身了。
“说好的患难与共呢?你这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啊。”慕维的语调哀怨婉转,痛楚缠绵。
“我怕你新世界的后门被彻底打开了,对我兽性大发。”狄炎秋看着几乎含笑九泉的慕维哈哈大笑,调子中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幸灾乐祸。
“你最好别给我逮住打击报复你的机会!”劫后余生的慕维气得牙根发痒。
“杀青!”慕维对着对讲机宣布。
全组一片欢腾。
《墓碑镇》杀青了。
这个拍摄时间怎么说呢,比起那些动辄拍个一年半载的大片和精雕细琢的文艺片来说,是短了点。
但作为一部赶工出来的行活,这个时间也够了。毕竟香港电影全盛时期的不少经典佳作拍出来也就十天半个月。红遍大江南北的《古惑仔》的拍摄时间只有7天,加上后期制作也没有超过15天。
“今晚杀青宴!”狄炎秋的话掀起了另一次欢腾。
杀青宴是在狄炎秋家的花园举办的,内容很简单,就是BBQ,法国这种地方,你想举办其他内容的餐饮性质聚会难度太大。
慕维到达时,已经来了不少人了。
师宁和曹叔在厨房里忙活着弄沙拉小菜和调酒。牛顿和老七两人在打游戏,吴佳佳和班蓝躲在一边嘀嘀咕咕的,菲利普和演员们在泳池边喝酒聊天,还有几个人在游泳。
但唯独没见到狄炎秋,班蓝说狄炎秋去邮局了。
慕维轻车熟路来到泳池旁边的烧烤炉边,烧烤炉旁边的桌子上摆满了足量的肉,香肠和各种烧烤用的半成品。
他十分自觉地开始干活——先用火柴点燃引火蜡块,然后开始往上放炭。炭火被点燃后,他开始烤肉。
他单手叉着腰站在烧烤炉前,眯着眼皱着眉烤着眼前的东西,架势十分霸气,但动作则是一言难尽。
没多久,狄炎秋出现了,他凑到烤炉旁边:“会烤吗你?别搞到所有人食物中毒。”
但当他仔细看了看慕维烤出来的东西时,发现自己多虑了,要担心的问题不是熟不熟,而是大家的牙够不够坚固,能不能承受起这种严峻的考验。
“我来吧。”狄炎秋一把推开慕维。
“这玩意儿哪有技术含量?”慕维一脸不服气。
“不然你自己尝尝?”狄炎秋用钳子扎了一块烤好的肉,塞进慕维的嘴里,慕维咀嚼了三分钟,最终没有吞咽成功,吐了出来。
“我就是为了阻止你把所有肉都烤成口香糖,浪费了我这么好的肉。”狄炎秋笑了。
狄炎秋抢过慕维手里的工具,替大家谋起福祉来。慕维也没离开,在旁边小媳妇似的给他打下手。
一个导演,一个制片人,整个剧组最大的两人穿着围裙伺候大家,这让剧组牛马们很是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