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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两年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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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挣扎了,狄总拿的是商业投资签证,比学生签证硬气很多,而且他有专业律师团队,被抓了也不会有大事,但如果你被抓,若被定罪,明年留学生的居留可能被撤销,会被驱逐出境的。”老七劝说慕维道。
慕维瞬间明白了,这都是狄炎秋计划好的——
狄炎秋一开始就看出来自己压根没去申请许可证。那种地标式著名景点,他们这种剧组根本不可能拿到拍摄许可。自己的计划就是没有计划,硬拍,拍完就跑。
要是运气好,没被抓到,万事大吉,万一运气不好,被抓到了,无非就是局子一日游。
这个计划自己没有告诉任何人。
但没想到,还是被狄炎秋看穿了,狄炎秋找到了牛顿和老七商量出了这个反制计划,企图代替自己负责。
“我不动了,你们放开我。”慕维的声音在老七的手掌下呜呜咽咽的。
牛顿和老七对视一眼,放开了慕维,但就在那一瞬间,慕维以最快的速度连滚带爬地冲下巴士,伸开双臂拦在了警车前面。
开车的警察一脚急刹车,慕维和狄炎秋隔着挡风玻璃望着对方。
狄炎秋冲着慕维轻轻摇头,慕维明白他的意思,但依然冲着警察喊道:“我才是导演,是总负责人,你们抓错人了!”
两个警察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最终为了保险起见,警察把两个人都抓了回去。
在车上时,慕维的手轻轻碰了碰狄炎秋的手,第一次被躲开了,但很快,狄炎秋勾住了慕维的手指。
到了警局,慕维拿出自己之前申请的别的外景拍摄的许可证,甚至场记板上导演的名字,来证明自己才是策划者,是始作俑者,狄炎秋只是主演,跟这件事毫无关系。
但狄炎秋拿出了自己的出资证明,证明自己不但是主演,还是出品人,更是制片人,所以这件事应该自己负责。
面对这种争抢着坐牢的行为,警察也很发愁,最后决定俩人都拘留。
48小时后,慕维被放了出来,他出门后,以为场景会跟在布拉格时一样,狄炎秋会在门外等他。
可他在拘留中心外面见到的接他的人,竟然是科瓦特。
“您来的时候,见到我的主演了吗?那个中国男孩。”慕维劈头盖脸就问。
科瓦特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我等了你一个小时,这期间没见到任何别的中国人进出。”
“稍等。”
慕维转身回了拘留中心,跟工作人员打听狄炎秋的情况,但那边一问三不知,不知道是有意保密还是真的不知道。
慕维再次出来后,问科瓦特:“是谁通知您我被抓了的?”
老头说:“是警方通知学校,学校告诉我的。”
一听警方通知了学校,慕维心口一凉,这要是在国内,高低得有个处分了。
“拍作业把自己拍进去的我的学生,你倒是第一个,真是厉害。”科瓦特嘴上抱怨,但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在这个把一生都奉献给电影的老头眼里,慕维的所作所为是违规的,但不是错的。
“我会被驱逐出境吗?我要是被驱逐了,到时剪好的片子我寄给你。”慕维信誓旦旦。
这话把老头听笑了:“不会驱逐的,我的身份还是能帮你说上一点话的,毕竟,你只是为了完成作业,情有可原。”
按照慕维的口供,警方联系了电影学院,学院找到了科瓦特,他证明确实有这么个学生,也确实是在拍摄他要求的作业。可能做法过激了一些,但绝对不是故意的扰乱治安。
并且,慕维曾经申请过拍摄许可,只是因为没有通过,才走此险路。
由于他没有任何坏的动机,也没产生任何恶劣影响,再加上科瓦特这个法国人都认识的电影界泰斗的求情,警方决定不起诉慕维。
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但慕维并不在乎起诉与否,他只想打电话给狄炎秋,从证物袋里拿出手机时一看,手机已经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
“我想回家了。”慕维跟科瓦特说。
他急着回去看看狄炎秋在不在Studio。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科瓦特说。
“我住在那个Studio,你去过的。”坐车肯定比坐公交车快,为了快点找到狄炎秋,慕维没有拒绝科瓦特的提议。
科瓦特把慕维送到了Studio后,安抚了他几句,开车走了。
慕维开门冲了进去,找了一圈,里面没人。
一股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慕维用最快地速度给没电的手机充上电,能开机后,他便开始疯狂打狄炎秋的手机,但那边一直自动接入语音信箱。
电冲得差不多了时,慕维揣上手机,骑上自行车,一路狂奔到狄炎秋家,想询问一下师宁和曹叔,他们肯定知道情况。
他把自行车停在大门外,按了几下门铃,对讲门铃无人应答。
他有点慌了,绕着院子转了一圈,从后门翻墙而进。
院子里无比安静。
他绕到前门,用力敲门,依然没人来开门。
他慌慌张张跑到后院的工具房,翻出里面藏着的备用钥匙,打开大门。
进屋后的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房子空了。
整个房子里空得能起回音。
他跌跌撞撞爬上二楼,推开狄炎秋的房门,房间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
狄炎秋,彻底消失了。
慕维开始疯狂打电话,给牛顿打,给老七打,给班蓝打,甚至给文森特打,给所有共同认识的人打。
答案无一例外,都是不知道狄炎秋在哪。
慕维呆呆地站在门厅,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甚至开始怀疑,之前的种种,是不是都是自己的幻觉,那个叫狄炎秋的男人,是不是从未出现过。
慕维开始到处寻找狄炎秋,他不相信一个人可以毫无痕迹地消失,他满大街张贴寻人启事,拿着狄炎秋的照片到处走访。
他每天白天在外面找狄炎秋,晚上回到Studio,对着电脑剪片子,反反复复看着屏幕中狄炎秋的影像,直到天亮。
他甚至尝试报过警,但警方并不受理他的案件,因为他不是亲属,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对啊,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他开始锲而不舍地找着他,
从春天到夏天又到秋天,
从担心到埋怨到怨恨,
从开始的“他肯定没消失”到“混蛋!为什么要消失?”到“能回来就行,我什么都不计较”到“一言不发,浑浑噩噩”到“停止寻找”……
他感到很孤独。
如果狄炎秋不曾出现,孤独就只是孤独,但他来了又走了,孤独就变成刑罚。
半年后,慕维终于接受了狄炎秋真的离开了的事实。
他也明白了,大部分的分离都没有所谓“好好告个别”,而是在一个普通的日子,有人忽然被留在了昨天……
…………
两年后。
“Cut!cut!cut!”
慕维怒吼三声后,把剧本摔在地上,怒不可遏地站起来,径直走到女主面前。
“情绪怎么回事?你被渣男甩了,他亵渎了你的真心,欺骗了你的情感,用最残忍的方式践踏了你的自尊!你的恨呢?愤怒呢?怒火中烧和歇斯底里呢?眼神呢?”
“还有你,你是遇到了久别重逢的前女友,不是去上坟,你那个悲痛欲绝的悲怆绝望是怎么回事?你虽然怨,但你还爱!要有矛盾和纠葛,有挣扎和悲情,不是有国仇家恨!”
“你呢?瞪什么眼?瞪眼就算了,眉头怎么不跟着动?肉毒素打多了?我要的是演员,不是蜡像!能不能拍啊?”
慕维挨个对每个主演咆哮着,雨露均沾,男女平等,一个也不放过。
“网大而已,用不着拿奥斯卡的标准来要求演员吧?”主演的经纪人看不下去了,出言讽刺慕维道,“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大导演。”
“网大也是电影,电影就该对演技有要求,你们想拍拍,不想拍滚!”慕维吼道。
现在的慕维就是一个片场暴君,强势霸道,雷厉风行,独断专横,掌控一切,骂街成瘾。
除了人品还好,剩下的都不太行。
他骂街跟别人不太一样,绝不是那种“以妈为中心,以亲戚为半径,以逼为辅助,以祖宗为目标,画圈开艹”的粗鄙骂法。
他不涉及对方户口本,不迷恋骂街虚无主义,他摆事实讲道理直击对方的人格和灵魂,不带一个脏字,就能骂到对方原地飞升,就地投胎,争取下辈子不做碳基生物。
“全体休息半小时。”场记眼疾嘴快,跳出来解围。
他这招是车文瑞提前授权的——一旦慕维开始骂人,就喊休息,免得打起来。
慕维冷哼一声,点上一支烟,转身离开了。
他在法国时三天一包烟,得知狄炎秋烟味过敏后,愣是十天半月抽一包,回国后,烟不离手,睡觉时恨不得都点上一根插在嘴里,祭拜自己。
慕维刚转身离开,车文瑞就急吼吼地出现了。
“慕导呢?”他揪住正在搬机器的牛顿问道。
牛顿在慕维回国不久后就跟着回来了。
慕维觉得牛顿在法国就是蹉跎岁月,这个人有天赋,在摄影这行很有前途,不如早点回来干点正事,于是回国后没多久就邀请他加入自己的团队。
他跟牛顿说得很清楚,以他现在的技术和资历还没资格成为摄影指导,只能从掌机做起,甚至不能担任A机掌机,顶多是B机,他还需要大量的实操积累和学习。
牛顿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他心里就一个想法——他服气慕维,一日是老大,终生是老大。
“好像去休息室了。”牛顿回忆了一下。
“他又骂人了?我看到女主在门口抱着她的经纪人哭呢。”车文瑞开始套牛顿的话。
“是啊,今天特别夸张,轮了个遍。车总,老大在法国时脾气很好啊,怎么一回国变成这样了?他都骂走了半个剧组的人了。”牛顿开启了愣货吐槽模式,完全不在乎车文瑞是慕维的亲发小,人家俩才是一家。
“你去忙吧,我去找他。”车文瑞也十分习惯牛顿的愣,也没跟他计较这些人情世故。
主要是计较也没用,牛顿身上天生没有“人情世故”这个概念。
车文瑞推开休息室的门,只见慕维一脸漠然地举着烟对着墙发呆。
“你这几天吃药了吗?你现在不是抑郁症了吧?我怀疑你是躁郁症。你要不然去查一查双相情感障碍?”车文瑞没忍住,说。
“你有事吗?没事出去!”慕维转过头看了看车文瑞,眼神深得像一片死亡的大海。
“两个消息,一好一坏,你想先听哪个?”车文瑞企图调节一下气氛。
“少说废话。”慕维一脸不耐。
车文瑞俨然已经习惯慕维如今疯狗一样的脾气,懒得跟他计较:“好消息是《让-皮埃尔·王》入围戛纳主竞赛单元了,组委会那边的邀请函已经寄过来了。”
听到戛纳两个字,慕维浑身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