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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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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的周承烨拿来打工赚的钱租了一辆自行车，他带着庄弋白骑行，从学校到花园，然后是一片巨大的玫瑰园，他们在风中歌唱，在诗中起舞，在水中漫步。
那时候的周承烨想，青春就应该是这样。
这个经历在庄弋白的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所以有人让她忘记过去的时候，她忘不掉，永远。
以至于从精神病院出来那段时间，她一边打工，还要一边看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叫方妍，那年的她刚毕业，庄弋白是她接触的第一个病患。
庄弋白当时没钱租房，也不认识几个朋友，只在职工宿舍住，室友不是不洗澡就是身上带点味。
她夜晚被惊醒，会烦躁的挠头发。
不出三个月终于受不了，存了点钱就出去租了一居室，因为价格不贵加上是单间，东西全没有，只有一张床和柜子。她只能去二手网淘一点别人低价买卖的。
她一到下班就坐在房子里发呆，但很喜欢给自己买漂亮衣服，也很喜欢抽烟。
*
初春的天气让人捉摸不透，岩城又开始飘起了小雨，庄弋白带着钟琰躲到家里厨房。
四周除了灶台就是锅炉，厨房是比较长的，里面有一张被折叠的床，被子随意的散落在大锅柴火处。
“有人住在这？”钟琰问她。
庄弋白扭头看了眼那床，云淡风轻，“我以前睡这。”
钟琰愣了一瞬，头皮发麻。
墙面是土砌的，不管是多年前还是多年后，稍微一碰一定会落灰。狭窄的单人床被挤到靠着墙面，钟琰能想到翻个身身后就是柴火垛和落下的泥土，偶尔夏天爬过的虫子数不胜数。
他几乎不敢想象在这种环境下生长的人有多么野蛮。
庄弋白站在门口朝外看，钟琰走上前和她并肩。
“庄弋白。”
“嗯？”她点燃一根烟，又递给钟琰一根。
“累吗？”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累。”
“小白。”
“怎么了？”
“我想娶你。”
“……我不想结婚。”
“我想给你好的生活，不想看你困在过去，过的凄惨。”
一根烟抽完，她笑了笑，歪头看他，“钟琰，你可怜我啊？”
他掐灭半截烟，低低出声，“没，我爱你。”
“我想娶你。”
雨水漂进来，两人都站在最边缘，被雨滴淋了身子，但两人都没有动。
她说：“对不起。”
“别觉得抱歉，”他语气依旧平淡，“永远不要觉得亏欠。”
那年的冬天，钟琰拿着所有的钱给她租房买衣服买饭，年龄尚小家里严厉，他几乎没有正常从大门走出去过。
为了去见她，摔到腿被打是常有的，但他依旧我行我素，如飞蛾扑火般前行。
给她希望，赐她生命，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雪中送炭。
她的欠他的，早就不该用一句对不起来衡量了。
“谢谢你。”庄弋白看着破旧被踩踏的大门，“真的。”
钟琰抱住她，亲她的头发，“活下去，你她妈好好的活下去。”
“我爱你，小白乖宝。”他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听不到。
“什么？”她没听清。
“我爱你。”
“我没听到。”
“我爱你。”
“你爱谁？”
“我爱庄弋白。”
“你说过好多次爱我。”
“嗯。”
“我听他们说，爱要用心说。”
“嗯。”
“他们还说，爱要付出行动。”
“嗯。”
“爱要让我感觉到。”
“嗯。”
“爱要坦坦荡荡，不欺不骗，永生永世。”
“永生永世。”他重复。
“如果今年冬天状元街的大树还在，我就考虑嫁给你吧。”
钟琰闻言，缓了缓抬起头，泪如雨下。
外人面前心若磐石，任何事都能咬牙挺过去的男人，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哭的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此时娱乐圈的流言蜚语和传言已经不重要了，庄弋白想，她这辈子不会遇见第三个男人，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或许在钟琰说爱她的时候，周承烨就躲在隔壁小巷口里，压在被踢坏的木门里，
永生永世，不见天光。
“我希望我能像周承烨一样保护好你。”
她没说话，眼神晦暗不明，两人走过这条街，来到卖包子的小摊，庄弋白说，“我知道了。”
他们在岩城呆了一周，她又带他喝了胡辣汤，晚上雨下的有些急了，住在宾馆，庄弋白左右睡不着，床头还放着今天新买的仙人掌。
外面月亮很大，天很高，云很暗，耳边回荡着楼下歌舞厅轻浮的音乐声，仿若银河。
如果我离开你了，你会去找我吗？
会的。
我想去世界的尽头，那里有座瞭望塔，你如果想我了，就站在塔下叫我，我会在塔顶给你回应。
但是你最后会发现，到了那里，你会忘记所有的苦难，你去那里等我吧，等你看到瞭望塔的那瞬间，或许就不爱我了。
风吹起，庄弋白冷的关上窗户，桌子上一张纸随风飘动，落到地上，展现出潦草又认真的几个字：
“这是一封遗书。”
爱情太短，但遗忘太长。
今晚岩城下了最狂暴的一场雨。
回到南城，凌晨两点她从家里跑出来，没多久开门声响起。
她买了一把刻刀，是超市最便宜的一种，有些锈了。不知道是没有磨还是别的原因，她割在手腕处，第一下没有刺透，只稍微流了血。
别人都说，自杀就是要一下即中，不然勇气用过了，就不会想死了。
但她自杀了这么多次，身上早已破烂不堪，却还是活着，这算什么？天意吗？
庄弋白只觉得搞笑，那年她在岩城只想好好活着，但差点死在那条街。现在她只想去死，却偏偏活了这么多次。
第二次刀尖扎进去，庄弋白感觉到了没有过的疼痛，她兴奋的想，是不是扎到血管了？是不是救不活了？
随后便再也没有了知觉，晕死过去。
这个春天，她想过要好好活下去，想过要重新开始。
但她做不到。
脑中反反复复出现那一句——“救我！”
她不该罪孽的活着，不该剥夺他人的生命，不该妄自菲薄替自己原来所有人。
恢复意识时，场景是在医院，看到钟琰的那刹间，她明白了自己还活着。
身上插着呼吸机，见她醒了，他终于露出笑，但庄弋白不一样，她终于愿意接受自己死亡，怎么就不能让她好好去死呢？怎么就不能让她体谅一下她呢？
“钟琰，”庄弋白擦干泪，喘气要拔呼吸机，“你让我走，好吗？我求你了你别救我了，可以吗钟琰？”
她身体不停颤抖，那场梦在回忆中徘徊不去，就算不闭眼，天花板上还是会出现周承烨模糊的影子，和血流不止的脖颈。
钟琰握着她的手腕，护士取来锁链扣在床头床尾，另一边扣住她的手腕脚腕。
她还在大口喘气，呼吸卡在中间上不来下不去，一张脸憋的通红。如果不是行动不便，钟琰觉得她会跪下来求他，让她去死。
“小白？”钟琰喊她，替她拭去眼角的泪。那双手还输着液，胳膊翻转着，漏出了一道一道数不清的割痕伤口。
她阖着眼，一句话不说。
“钟琰，这条路太长了，我真的走不完……”她一字一顿。
钟琰声音哑着，“你答应过我的。”
“我后悔了。”
庄弋白四天没有进食，外面铺天盖地都是记者，网络上的非言非语没一句传进她的耳朵。
他端着粥，她阖着眼装睡。
“小白？”
她不答。
“庄弋白。”
她睁开眼，看着粥习惯性的反胃想吐，钟琰见了，只能扔进垃圾桶，又叫人带来一份水饺。
“不要想了好吗？”他看着她，那是一双忧伤的眼睛，眼神柔和却又似溢出泪，受了莫大的委屈一样。
庄弋白翻身背对他，迷迷糊糊地开口：“钟老师，我好累啊，你能不能不要管我了？”
房间悄无声息，钟琰只觉得被这几个字震得耳膜生疼，好久说不出话。
庄弋白嘴唇发抖，颤颤巍巍地去摸他的脸，声音细而弱，“他是为了救我死的，我一辈子忘不了他。”
钟琰说：“他很好，他也一定希望你好。”
“我不希望你跟他比。”
钟琰脑中闪过他说过的那句——“我希望我能像周承烨一样保护好你。”
他低声说，“嗯，不比。”
庄弋白侧躺在病床上，泪水随着方向浸满枕头，她很累，很困，但还是强忍着不适说：“你知道的，我做不出选择，我会痛，会疯，会死。”
“好，那就不选了，你好好的。”钟琰随着她的话应。
她闭上眼，许久，喊了声：“钟琰。”
“嗯？”
“对不起。”
他沉默许久，轻轻叹了口气，笑了一声：“不要说对不起。”
“你为什么叹气？”
他说：“我以为你要说我爱你。”
“我爱你。”庄弋白脱口而出。
“我也是。”
她终于露出笑，“你有多爱我？”
“我非常非常非常爱你。”
“我也是，跟其他人，跟周承烨都没有关系，只有你我，你钟琰，我庄弋白，庄弋白爱钟琰。”她困的睁不开眼，小声呢喃，“非常非常非常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