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番外2：大锅炖（好几个小片段都放一块了） ...
-
“师兄救我！”
言之法刚要去前院找老爷子就听到肖逝的呼叫，偏头看去，发现人在树上，枝桠不知什么时候疯长了一个度，交叉缠绕成一个笼，把树上的小孩困住。
这手笔一看就是他们大师兄的，能把他们大师兄惹急的也只有树上那只猴，不是，小师弟了。
他驻足欣赏了一下，问：“师兄呢？”
肖逝：“去除鬼了。”
“出省么？”
“不出。”
“那你等他回来吧。”
“哎！师兄！师兄！你把我放下来我把我在鬼市淘到的金符分你两张。”
“那两张你自己留着长大用吧。”
“三张！”
“四张！我统共就八张，都分你一半了！”
言之法好奇：“你这么急着出来要干什么？”
肖逝见有希望，赶紧说：“老爷子让我去渡化清扬小区的老人，渡化完我还要去找宋家的宋姑娘。”
言之法也不急，走到树下的石凳坐下，支着头逗着桌上那只八鸽，问：“那个宋姑娘？”
肖逝：“宋婉姑娘！”
“宋婉姑娘！”八鸽学道。
言之法笑了声，“宋婉？宋家有这号人？”
“呃……”肖逝呃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师兄在诈他，就他师兄那谁都不想搭理的样，能知道有宋家这个门派就不错了。
“没有。”他老实回答，但下半句又不老实了，“是宋岚，我跟他约了比算卦的。”
“你可拉倒吧。”时随从前院进来，唾弃道，“人家宋岚学了几年，你又学了几年，关着！别出去丢人现眼！”
“嘿！臭老头你瞧不起你自己？”肖逝扒在笼子边上瞪着那个年轻英俊但非要穿着中式衬衫和裤子，这就显得他有些老成。
“臭老头！”八鸽叫道。
言之法笑了声。
时随瞪了他一眼，把八鸽招过去：“以后别把我的鸟拿你们院里，成天教些坏的，那家来客人了说‘阎王想见你’的?”
言之法面不改色地甩锅：“小师弟教的。”
亦止是不出省，但出市，得明早才回，所以肖逝在树上待了整整一天。
亦止回来时有此意外，问言之法：“你们竟然就让他待了一天？”
言之法：“这不是你自己放下来的么？嫌少我帮你把他再送上去。”
亦止失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
亦止比言之法大一些，也更早被老爷子带回来。前段时间邻国的战乱波及到边境，将士的怨气总是比普通人大，以现在这些天师世家的能力，跟本就是去送人头的，所以老爷子得亲自出马。
因为亦止那年还小，老爷子没带上他。
亦止记得那是老爷子由始以来出过最久以门，有半年多了，传的书信回音也很少，所回的也不过聊聊数字。
老爷子半年后回来时还牵着个小娃娃，小娃娃戾气还重，见谁都瞪着双乌溜溜的眼睛，和他说话也不应，逗急了还能跟人打起来。
谁都不认，只认老爷子。
好在亦止从小就懂事，小小年纪就有了宰相的肚子，每天都会去陪陪这个新来的小闷瓜师弟。久而久之师兄弟两人的关系就好了起来，师弟也从老爷子屋搬到了后院和他一块。
后来了也听老爷子提了一嘴，他这个师弟是烈士的遗孤。
他们年纪相差不大，平日里能一块上学，不过修的道就有所不同了，亦止灵核很难聚灵，不过灵识很通透，是修卦象的好苗子。而言之法灵核很强，就是灵识不怎样，所以修的是符咒。
而他们的小师弟就奇葩了,自己跑来的。
那天他找言之法询问画空龙符要注意什么，老爷子就在一旁听着。
讲着讲着就传来一阵拍门声。时随犯了懒，躺在竹椅上不愿起，正好他也懂了，和言之法道了谢就起身去开门。原以为是客人，没料到是一个只有三四岁的娃娃。
他们院子在巷子深处，周围都是些老人，许是哪家的孙子，于是他把人放了进来。
老爷子睁眼看了一下，说：“呦，这可不是咱巷子的小孩儿。”
亦止愣了一下，“那还是赶紧带他去找家人吧，不然就急了。”
老爷子望了望头顶的树荫，叹了口气，“这小孩来克咱们的。”
“你看到了什么？”言之法问。
老爷子伸手敲了一下他头顶，“什么都看不到。我出门一趟，你们俩兄弟去吗？”
言之法照旧拒绝，亦止在门边站了一会才回答去。
他们那一趟去的是孤儿院，老爷子去办领养手续的。
从那天起翰墨院每天都鸡飞狗跳的，应证了老爷子说的那句“来克我们的”，尤其来克亦止的。
这小师弟谁都黏，主黏亦止，跟着也睡了三年，被亦止亲自撵出去的。
后来长大了这小师弟还是爱闹腾，尤其爱去闹他大师兄。
路观之一声招呼不打就走后言之法简直就是行走的冰山，但就是那段时间肖逝特爱来招惹他，三天两头被骂追得满城窜。
———————————————————
百年来无人知晓天溪山的山坳住着户大人家。人不多，但家够大。
从前这里只有一个人，许久之后突然多了一个火气旺盛的小孩儿，把冷冷清清的山坳都给烧了起来，后来那小孩长大了，山坳乃至那个园子又冷清了下来。再过了许久之后，这个山坳又热闹起来了，因为曾经的那个小孩又领回了三个小娃娃。
那几年天下都不太平，战乱频发，恶鬼横行，山坳那师徒俩自出了山便没再回去过，游仗四方，平定怨乱。
那三个娃娃便是这时候被带回去的。
前两个是一块被找到的，找到时大那个被侵蚀得只剩口残魂了，小那个稍微好些，还有力气去拖大那个进那座残破的庙里。
他们所在的那座城一个月前被敌军攻破，至今所剩的人聊聊无几，倒是恶鬼满城。
那次时随和路杭之分了两路，所以当时随带着两小孩跟路杭之会合时路杭之愣了好一会。
原本是打算托个好心人来养的，但路杭之连哄带骗(加上毫不自知的撒娇)地让时随留了这两个孩子。
说来也是幸运，时随收了这两孩子后天下开始趋于太平，至少不会再有三过家门而不入的情况，所以他们师徒二人总会留一个在家。
那两个小娃娃被领回来时其实还处在不记事的年龄，尤其是小那个，估摸着也没超过三岁，连话都还说不清楚，但他们偏是记住那那一个月，最终影响了他们的性子。
大的那个能说出自己的名字，小那个却不能，只口齿清晰地吐出自己的小名，阿言。于是其余三人这么叫了他一年，直到有一回路杭之收到兄长的传书，其实只是平常的汇报内容，但那天他在时随怀中看着看着便有些出神，想到了少年时和兄长谈过的一个话题——法。
法，公正之化身，有法方生矩。
时随问他为何看这么久，他当做闲谈说了出来，时随听了后没头没尾说了句“言之法”，后来他们和最小那个娃娃商良了一下，定了这个名字。
后来两个小孩稍大一些了时随偶尔会带他们出山，但小那个更经常被人拐出山，拐他的人叫路观之。
有一回他单独带着亦止出山，他只是离开了不过一刻钟，回来时便发现一个娃娃成了俩，于是他的徒弟由俩变成了仨。
亦止和言之法那会是人灾，但这回是天灾。亦止把人牵回来时瘦瘦小小一只，跟只小猴一样，领回去后费了好大一翻劲才养出些肉。
那时他已经五岁了，或许是天性，经过了天灾也依旧爱笑爱闹，天溪山因为他简直比往点热闹了十倍。
———————————————————
事实上路杭之从没想过事收徒弟，或者说收亲徒，往往是到哪教哪，差不多了便往前走，一切看缘分，但有个小孩忽然打破了这个规矩。
他那时刚化去战场上的所有怨气，还没来得及把那些将士渡化就被一点小动静打断。
他寻声望去，发现不远处的尸堆边站着一个满身污垢的小孩，在他看过去时那小孩瞪着眼抿着唇后退了一步。
路机之随手渡化了身旁的几只鬼，朝那小孩走去。
那小孩就仰头看着，那道青色身影走近，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路杭之怀疑他要是抬一下手那小孩会把手里那块铁片扔向他。
但他真抬手想去拍他头时他没有扔，攥着铁片又后退了一步。
路杭之失笑，收回手提着衣摆蹲下去看着他，问：“被吓着了?”
小孩抿着唇不答，路杭之再抬手他也不躲了，只是视线跟着那只瘦白的手动了动。
路杭之屈指碰了碰他下巴颔，笑问：“嘴巴被谁缝了?”
“没有。”声音又糯又哑。
路杭之见他答了便接着问：“怎么会在这儿?”
小孩摇头，他也不知道，他这片戈壁中找不到爹娘了，被路过的军队捡到，原说过三日便送他到望州，但三日过了，那些给他吃食答应给他找个家的阿伯们都没站起来，他想去叫醒他们，却怎么也叫不醒。
路杭之拍了拍他的头，“等会，我送完他们便带你走。”
因为一时半会没找到能托付的人，他便暂时带在身边，安置在一家客栈。
他发现这小孩戾气很重，除了他以外见谁凶谁，跟只小老虎一样。
不过这不是他收他为徒的原因，真正的原因还得归咎于缘。
那日他刚把跟店小二吵了一架的小孩哄睡，靠在床边看着那张还有些糙的小脸时忽然晃了一下神，回神时隐约看到他和榻上躺着的小孩之间多了根白色细线。
那是人与人之间的牵连，每个人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区别而已。在今天之前，他身上只有一根，那是他生来就有的，他与兄长之间的牵连。
于是他来边多了一个人，陪着他走了很长的路。
———————————————————
大概是天地富裕，才养出了这么两个娇生惯养的矜贵公子，说他们纨绔吧，那也不是，他们还会彬彬礼风度翩翩地冲你笑，兴致来了还会把你逗得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他们有一座府邸，里边常常灵物相蹿，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观。
那两兄弟并不总挨在一起，他们时而自在屋内参天悟地，时而在亭榭中对奕棋术，时而结伴出游，时而单人而行，时而一同在屋檐上仰观宇宙，时而独自凭风俯看人间烟火。
后来天灾降临，人祸并行，一夜之间，府邸里负责打理那两位公子的灵物全部散去，兄弟二人在那一晚分道扬镳，踏上了自己的路，维持着这世间的因果轮回。
但他们之间还是常有书信，没有家长里短可道，但所见所闻所感颇多，不是一两死纸便能道完的。
每时碰巧遇到会结伴同行一段路，在一个上元节，他们便一块过了。
他们的长相相差很大，身高也有差异，在常人看来不像兄弟，更像好友。
不过他们还是有相像的地方的，许是同源，他们说话的语气都是轻飘飘的，像山腰间的云雾，只是弟弟的声音较兄长更轻，也更清。他们喜爱热闹这一点也一致相同，爱逗人也相同，悲悯众生也相同……
那晚梨花洲的灯火仿佛要烧了天，那一墨一青的出挑身影便行走其间，引来了许多姑娘的目光。
路杭之手里拎着只虎头灯笼，低头拔着灯笼下坠着的流苏，忽然问：“兄长，你可曾想过找一个人陪你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路观之屈指敲了敲他手里连着灯笼的木棍，问：“灵识没关?”
路杭之笑了，“关了，只是随口问问。”
路观之回答：“没有。”
“话不能说这么满。”路杭之偏头笑着看着他，“要我说遇到就走，遇不到便接着一人走下去。瞧瞧着灯火人间，多热闹，佳人定不少，缘来了你不接也得接，挡不了。”
路观之笑了笑：“你定是看见了什么，不过话是没错，缘来了挡也挡不住，那便等缘来了再看。”
———————————————————
路观之在见到路杭之刚收的小孩后本就没收徒打算的他更是在收徒二字上画了个朱色的大叉，无论路杭之如何劝骗，他就是不收，所以他身边多了两个小童子时别说路杭之，路观之本人都是意外的。
那时是人间盛世，他和路杭之总喜欢在这个时候游玩世间，驻足在新奇物什前。
迎江城是人间最热闹繁华的都城，无论是战火连天还是天下太平，这里总是彻夜长灯，歌舞相伴。
近几日迎江城有场拍卖嚎头很大，左右无事，路观之便去看看有何新奇物什，但整场下来并无让他感到欢喜的事，相反他心情越看越遭，到最后他买下了所有奴隶，包括两只幼年期的灵猫。
他买下来后也没去看，只吩咐人把他们放了，转头便消失在人群中。
还是灯火长街好。
路观之上了南宇楼顶楼，倚着栏轩捏着只精巧的酒杯看着底下绵延数十里的火蛇，杯中是那轮反复盈缺的月亮。
“喵。”极轻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怎么找来这儿来了?”他有些讶异，循声望去，高高的门槛后缩着两只玄色毛发眼睛血红的小猫。
那两只猫又叫了一声，奶细奶细的听得怪惹人疼的，但路观之这混帐玩意儿就这么凭着栏杆伴酒着那两只灵猫爬了半个时辰，在他们要翻出来时又动了动手动加高门槛。
真的是个十打十的混账。
到最后门槛都要碰到门顶了他才收手，那两只猫从狭缝中滚了下来，两只交缠在一块一直滚到楼台边缘，没能止住，滚了出去。
路观之笑了，酒意有些上来，便说：“爬得上来带你们回家。”
似是听懂了，没一会边缘便探出一颗猫头猫脑的脑袋，它轻巧地跳下来后跑了甩尾巴，差点把在他之后上来的哥哥又扫下去。
路观之低低笑了声，拎着两只猫回了零州的住所。
和路杭之的山坳园子不同，他的住所只是一座热闹小巷深处的院子，院子里，有人工的溪流小桥，四角还各有株枯死的参天老树，屋檐挂着的檐铃时不时会无风自动，“叮叮铛铛”一会后就又安静下来。
那两只猫愣是在门外待了七天半个月都不敢踏进去一步，最后还是被一个粗鲁小孩一脚一个踹进门的，而那个说带他们回家的人就倚在桥边看着，还吹嘴夸了那个小头脚劲不错。
等路观之玩够了猫才把他俩捏成人，出入总带在身侧。
他们一个唤夜阳，一个唤原措。
总之他收了两个蠢徒弟全是因为酒意上了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