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你管我是人是鬼 ...
-
万氿死死抵着胃脘，腹内硬块像睡饱了似的又开始上跳下窜，不时顶起尖角让他想吐。
冷汗顺溜淌，他的双眼被糊住看不太清战况，但根据惨叫声推测怪兽这边估计伤亡惨重。看来魔这种生灵确实厉害，能够以一敌多。
只是他无心观战，眼下他的状况似乎并未好到哪里去。
紫衫下摆早被撕碎，蜷缩的动作磨得他的大腿尽是伤痕，疼出的冷汗很快渗透还算完好的上半身衣物，并从中钻出，蜿蜒地滑向他紧绷的腰腹。
万氿垂眸擦汗，忍不住轻轻“哎呀”了一声。
他的上下身穿着形成保守与开放的鲜明对比，简直到了非礼勿视的程度。
闭了会儿眼又睁开，万氿似乎做好了心理建设。他用力在大腿上掐了一把，指尖深陷处，在泛起惨白后迅速落下淡粉色的指痕。他一边庆幸自己不人不鬼的构造让他还能感觉到身体上真实的痛感，一边硬撑起身确认血豆和怀里叶片的情况。
血豆完好，叶片被蹂得有些发油，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作用。
万氿站起身靠在岩壁上取出叶片，反复来去看了两遍，还是没发现特别之处。本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想法，他凝起一丝治疗银光弹向叶片，心中默念：拜托，帮我换一身新衣服，不要紫色，谢谢。
片刻间，他的周身回温似地暖，长袍顺滑地垂下，遮住苍白修长的腿，腰封镶着优雅的暗纹，裹住他弧度优美的腰线。黑色束腕，镶金领口，这一身更显利落英气。
不过万氿笑不出来。
他自认为礼貌又虔诚，但……好家伙，还是紫色，比上一件长衫的淡紫还要深。
万氿气得嘴唇打颤，却发不出脾气。脚边骨碌来个胖肉球，发出幼兽的呜咽，滴溜溜圆的大眼睛恳求地望向他。
“大人救命，大人救命！”
胖球反复重复着四个字，又怕万氿听不懂，不停地用毛绒绒的身体讨好地蹭着他的鞋面。
万氿蹲下身拍了拍胖球，这小家伙明明在刚刚还是围攻他的怪兽队伍中的一员，眼下却求他救命，小东西是没看见他被大块头摔得差点归西吗？
胖球还在叫“救命”，万氿生前最怕听见这两个字，他望向战况激烈的漩涡中心，怪兽们已全部被撂倒在地，有的还在垂死挣扎，而个别的似乎没了生机，瘫在地上半下不动。
甩飞万氿的大块头正被那只魔释放出的黑雾牢牢缠住，身上多处渗血。
“蝼蚁只配死在折磨之下，爷爷今日便要收了这蛮地。”
魔的利爪缓慢地划过大块头的身躯，笑声张狂，似乎在享受凌迟对方的快乐。
万氿双眸一凛，脸上的温柔不见。他催动体内阴鬼气，掌心银光凝成长鞭，飞身直跃入战场。胖球骨碌碌拼命捣弄小短腿跟在后头。
落脚之处一片粘腻，万氿垂眸便见到那只形似豺狼虎豹的怪兽已经断了气，汩汩流出的血液沾湿他的鞋底。
他抬眸，对上一双黑得瘆人的瞳孔。
那魔撩起黑袍一跃而起，踏在大块头身上俯视万氿：“杂碎！少管闲事！”
腹内剧烈翻搅，但万氿腰杆拔得倍儿直，他穿着人家地盘的叶片幻化成的紫袍，此刻出手相救，不算多管闲事。
他毫不犹豫地抬掌施展了个大治疗术，银光瞬间罩住瘫在地上伤势轻重不一的怪兽。尔后，直视那魔，声音轻缓，语气却不退不让：“无端欺负弱小，麻烦自裁谢罪。”
在场的魔与怪都未发现他紧握银鞭的手在微微打颤。
那魔轻蔑一笑：“哪来的小野鬼，在你爷爷面前撒野？”
万氿腹痛得厉害，不想讲话。手中银鞭向前一甩，欲缠住魔的腰身。不料小腹随之猛地一抽，他浑身一软差点跪下。那魔发出一声嗤笑，抓住时机操纵魔气将万氿团团裹住，丝丝魔气瞬间爬满他的全身。
魔气乘机钻进万氿此时最为脆弱的腹部，他的腹腔内霎时开了锅。几乎是在瞬间，他便被巨大的痛苦击得昏死过去。
“这就受不了了？爷爷还想拿你的肠子玩玩呢！”那魔发狂地笑，黑袍之下的宽大魔脚在地上一蹬，“果然不能高看鬼域的小野鬼，半点能耐都无，连给爷爷当夜壶都不配。”
汹涌迸发的魔气直将昏死过去的万氿摔向岩壁，那魔在听到骨裂的脆响后，满足地操纵魔气将万氿甩进腐臭的湖水里。
胖球怪见万氿没几下就被打得落花流水，顿时急得团团转。它捣弄小短腿冲到湖边来回跑，却不敢冲进冒着黑泡泡的湖水里去捞那只倒霉鬼。
那魔收拾完万氿倒有了闲心，他缓步走到湖边冷眼俯视胖球怪，抬脚就是一揣。小胖球四仰八叉平躺在地，鼻孔朝天不敢出气，两眼一闭，开始装死。
但它惯用的手法在瞬间便被识破。
那魔蹲下身抓起它的小尾巴将它整个提溜起来，在湿叶上来回摔。
小胖球痛苦的叫声骤然响起，被魔雾束缚住的大块头用力挣扎，伤势刚刚稳住的众怪兽撒腿奔着湖边冲来，却在转瞬间再次被浓郁的魔雾困在原地，不能动弹。
惨叫在不停的折磨下逐渐微弱，小胖球拼命蹬的小短腿缓缓地耷拉下来，余下微不可闻的哼声。
湖面的黑色泡泡忽然齐齐破开，“噗噗”的声响迅速吸引了那魔的注意力，他停下动作望向湖面。
浑浊的湖面倏地伸出一只惨白的手，万氿自湖中跃出，劲瘦的身形在半空中优雅地旋转，灵巧地落到湖边，一身紫色长袍竟未被浸湿半分。
“放……咳咳咳……”
绝地重生的出场戏份帅气不过三秒，万氿就被涌上嗓子眼的腥甜呛得连声咳嗽。他轻轻在心里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少说话多做事。
他用力压了下疼得钻心的胸口，指尖弹出一缕银光飞向耷拉着身子的小胖球。原本提溜着胖球尾巴的魔竟被这抹淡淡的治疗光发出的清辉烫得不得不松开魔爪。
万氿飞身上前，接住向下坠落的圆滚滚身体。
魔物退后半步打量万氿，舔着獠牙说得咬牙切齿：“有点本事。”
万氿看都没看那魔物抱着小胖球就往蛮地怪兽们聚堆的方向走，他每走一步便有轻微的“咔咔”声从腿上传来，似是骨裂的声响。
怀里被银光包裹的小东西恢复了精气神眨巴着眼望向万氿，小心翼翼问：“大人大人您受伤了嘛？”
万氿浑身哪儿都疼，方才差点被那魔物揍得魂体碎裂去见他太爷当一把真鬼。他念叨着“怎么会这么疼”，却在浑浊的湖底忽然睁开了眼。
他看见一团浓黑的魔气铺开在湖底，他体内原本的那股阴鬼气异常活跃，治疗异能释放出银光汇成绵绵的光带，将魔气与阴鬼气融合在一起，它们汇聚成黑白相间的罩子将他护在其中，在将他推出湖面的那一刹那化作一股酥麻又充满力量的气息冲进他的胸口，缓慢地绵延向他的四肢百骸。
不过还是疼，万氿忍不住又咳了两声。
腹痛头痛胸口疼，右腿骨还被砸向岩壁的那一下给撞碎了，真是倒了血霉……只不过暂时好像晕不过去，似乎还能与那混账魔物好好干一架。
“大人？”
怀里的小东西又在叫他，万氿本想少说话省些力气用来稍后全力以赴削死那魔物，奈何小胖球一双滴溜圆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瞧得他心都快熟了。
万氿只得轻声回：“我没受伤。”
小胖球听到回应后眼睛瞪得更圆了：“大人……您能听懂我说话？”
这问题……他不应该吗？
没待万氿细细问，那魔物已回过神追了上来，魔脚对准万氿的背部就是一踹。
万氿侧身避开，望见好不容易用治疗光修复过的怪兽们再次被魔气困住，双眉瞬间蹙起。他将小胖球轻放到大块头身边，抬掌拍在地上又释放了一次大治疗术。
今日治疗额度是自他到阴界后耗费得最多的一次。
“我很讨厌不尊重别人劳动成果的家伙。”
万氿缓慢站起身，背对着魔物低沉地开口。冷汗顺着他苍白的下巴滑下，坠进紫色领口。身上各处都疼，但不妨碍他放手一搏去做个战斗者。
他抽出刀撩起紫袍下摆，寒光在骨裂的右腿闪过，血“滋”地溅了魔物满脸，鲜红滑过他的眼睛，魔物的瞳孔猛地一缩。
魔物摸了把脸，摊开满爪的腥红又看向万氿踏在地面的双足，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非魔非妖……双脚能着地的鬼……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管我是什么！”万氿提气大喝，银鞭再现，缠住魔物的腰身一拉一送间直接将其砸到岩壁上。
魔物摔在地上喷出一口黑血，他开始发抖。就在刚刚，他感受到一种令他战栗的强大力量。他对着万氿大喊：“你是哪位领主座下？”
他的喊声撞在岩壁上收到一声回音，他看见前方的万氿收起银鞭手持短刀一身紫色长袍踏着湿叶正缓缓向他走来，走得不快不慢甚至堪称优雅，那双紫眸凝出的光却似乎比发火的魔王还要可怕。
魔物惊惧地瞪大眼，喊：“鬼域无王，你单打独斗无任何依附以后休想活下去！我可以回去请示魔王，收你进魔域，保你在阴界无忧……”
“啊——！”
萦绕着魔气的刀横穿魔物的太阳穴，万氿利落地收刀起身。
银光洗刷净刀上的血污，身后魔物化作黑烟很快便被风吹散。
“独来独往，阴界第一单身鬼，万氿。”
万氿轻声报上姓名，竟觉得惨白的死人脸有些微微发烫，恢复过来的几十只怪蛮地怪兽正齐刷刷地望着他。
这种当众耍帅还要配上台词的行为，万氿第一次做，或多或少有点不自在。
他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在众怪兽面前微微一鞠：“我来此地只想换身遮体衣物，并非有意冒犯。”
大块头抱拳俯身：“斗胆一问，千百年来在这阴界只有妖、魔、鬼三域之王能听懂我们蛮地怪兽族的语言，你究竟是谁？”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