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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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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陆外十三城首次发现,并进行打捞的颅骨,经初步检测,确认为属于人类躯体。”
商区,广播柔和的女声通报着咨询。
“目前,州河已经进行封锁,中心区派出多名打捞队进行搜索。此案涉及陆外十三城,外岛等多个跨区,横跨十七年,案情错综复杂,牵涉人员广泛,相关部门已经尽力开展调查。”
下雨了。
雾蒙蒙的城市。木柯泽今天穿的黑毛衣,手里举着一柄黑伞,她撑开,雨丝倾斜,偶尔滑落到她外露的皮肤,有些冷意。
方嘉华没有送她回家。木柯泽回到黑分医院,阿德莱德提前听到消息,站在门口等她。
他们径直去了阿德莱德的办公室,阿德莱德问:“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木柯泽:“没人敢。”
阿德莱德:“这倒也是。”
木柯泽:“你找我有什么事?”
问题主要是杨慧女儿的那块颅骨。
除开一开始的基因比对,证明了她们之间的母女关系之外,阿德莱德继续研究的时候,发现了一种嵌合进基因链的蛋白质,正是这种蛋白质使得这些器官发光。
“但进一步研究的时候,我发现那条基因链很奇怪,非常奇怪。”阿德莱德说,“我从没有在正常人身上见过那种基因链条。为此我查询了中心区的库存。”
木柯泽:“然后?”
“然后,我发现了你发表的一篇文章,柯泽小姐。”
阿德莱德从电脑屏幕上调出网页。因为木柯泽的论文权限等级非常高,网页边框全是水印,阿德莱德放大。
是反对脑机接口技术的那篇。
在第三小节提到了错位基因链,和嵌合荧光蛋白。
“剩下的内容我没有权限查看了。”阿德莱德说,“柯泽小姐还记得自己写了什么吗?”
“记不起了。”木柯泽说。
“好吧。虽然还有些怀疑,柯泽小姐之前去州河钓鱼,使用的鱼饵里有什么成分?”
“平菇蜂蜜炖鱼,食物中毒的那道。”木柯泽说,“可惜已经被梅梅连鱼带锅地扔到不可回收的垃圾桶里了。”
阿德莱德:“……”
“你想吃吗?我可以再做一遍。”
阿德莱德木然道:“不用。谢谢。”
不懂烹饪的外国胃。
木柯泽靠在阿德莱德的办公桌前,翻阅着他对那块颅骨的检测。阿德莱德则坐在工程椅上,一双长腿慢悠悠地在晃,轻点地面。他注视着木柯泽,阳光从他的金发照耀到蓝眼睛。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隔了光束里飞扬的尘埃。
他们看上去离得很近。
这时阿德莱德似乎随口道:“松尾澪约我见了一面。”
“你居然认识她。”
“……我是个会正常社交的人类。”
“啊。可我不是诶。”
“总之,松尾澪跟我讲了李默的事情。”
木柯泽“哦”了一声。
阿德莱德眼中似乎有探究的意思,他问:“柯泽小姐,你有心吗?”
“大约在胚胎发育后的第二十二天,婴儿的心脏开始跳动,此后不会停止,一直到人寿命的尽头。”
阿德莱德:“听起来十分答非所问。”
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我查了一下,几年前,李默去过外岛,在松尾家当外聘工,随后又回到陆外十三城。”
木柯泽:“是。”
“我想这一点,你应该能解释吧?”阿德莱德说,“之前你提过,得有充分的证据,你才会告诉我。”
木柯泽低头,看到阿德莱德的电脑屏幕。桌面上的软件图标不多,邮件算是一个。
“我们通过邮箱交流。大部分时间是他单方面的节日祝福。有一天,他跟我说,确实,眼睛其实长一个就够看了。”
“你回信过吗?”
“没有。”
木柯泽说:“我在神庭会的时候,从来不与地面上的任何事物接触。就连饭菜也是大棚培育的有机物。”
阿德莱德没有说话,片刻,他才感叹:“柯泽女士真是一个骄傲的人。”
木柯泽低垂着眼睛。
“到时候松尾家不会放过这一点的,”阿德莱德说,“但也很好解决。因为你从来没有回应过,你不与地面上的人接触。教唆,引诱李默去替换季疏原的眼睛,这个事情的前提就不成立。”
“至于李默为什么会给你发邮件——”
“因为我是热心市民,”木柯泽说,“热心市民会维护公共安全。”
阿德莱德:“……这样也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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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医院与公立医院还是很好区别的。
黑分医院装饰华丽,少有人来往,更像是科技展馆。而人民医院门口药店,零售店,简陋的小面馆,密密麻麻,又矮又紧,凑成一长条,便组成了街道。
木柯泽又换了身打扮。她一直很会从韩寒梅购置的一堆衣物中找出审美最独特的。牛仔外套里搭有些泛黄的白色T恤,头发乱蓬蓬地低低扎着,坐姿也变了,稍微有点驼背。
从人民医院经过的季疏原看到完美融入人群的木柯泽,不由得陷入深深的思索。
难道天才都会这些随时随地变身换装的技能吗?无师自通?
季疏原先进去了。
木柯泽要了盏苦荞茶。她旁边有抱小孩的一家人,正在议论刊登的新闻。
“一直在压热度吧?我现在看好多帖子都被删除了。”
“松尾家到底有多厉害?搞出这么大动静都没人管。”
“松尾信在接任公社之前,在陆外十三城讨的老婆,据说还是个搞艺术的小姑娘,结果人家带着儿子跑了。没过几年又娶了个北地的。”
“我说这些的意思,不是看他多有本事,而是这些姑娘都不是外岛人。”
“真是头顶长疮脚底流脓。”
“现在还赖在医院里头。真是死了都恶心环境。”
木柯泽默默学习了很多骂人的技巧。
“妈妈我饿了——”
妇人拍拍小孩子的肩膀,原本还在骂人的语气变得很温和:“先不能吃,刘医生说术前不能进食。”
“我饿了嘛!”
“你肚子痛了也不舒服是不是?”
“也没那么痛嘛!”
几人又聊起病情来。小孩最近肚子痛,医院检查,又是化验,CT,胃镜,一番检查下来可能会有恶性肿瘤,所幸发现得早,只需要做个小手术就行,感叹刘医生真是华佗再世,不愧是城大出来的博士。就是最近钱借得实在太多,手头要紧。但为了孩子的健康,都是值得的。
木柯泽一边竖着耳朵听,一边在刷手机论坛。
屏幕上是几年前某考学咨询的公众号,里面有人询问去人民医学院体验怎么样。
匿名用户:如果实在找不到其它医学院的话,就来吧。但是你得做好准备。
匿名用户:学习累不累的倒不重要,你得会来事,会钻营,当然,如果你是城大子弟就无脑进。
木柯泽放下手机,绕过邻桌的一大家子人,一边往医院走,一边脱下牛仔外套。
原本因为牛仔外套而衬得陈旧泛黄的衣服,这就显露出独特的质感,木柯泽背挺很直,显得很有压迫力出来。她很有气势地走进医院挂号。
——但由于窗口太矮,她趴在上面,又变得非常无害。
“是哪里不舒服?”护士问。
木柯泽:“肾好像不舒服,胃也疼,心脏一抽一抽的,总觉得气喘不上来,连着呼吸的这一条管子一进冷风就刺痛。”
听着听着,护士打键盘的动作迟缓了,她犹豫着说:“这是照着刘医生的专业方向生病的啊?”
木柯泽:“嗯?”
护士:“没什么。刚好刘医生有号。我给你挂上。”
木柯泽:“谢谢。”
木柯泽领了护士开的号,准备离开。
工作日的早上人不多,护士又叫住她。
“诶小妹妹,今天没课吗?”
木柯泽:“请假了。”
护士又笑起来:“你这名字还挺耳熟的。”
“父母嘛,都希望孩子有出息。蹭了个大的。”
“注意身体啊。”护士叮嘱她,“现在大学生压力都挺重的。”
木柯泽煞有其事地点头。
木柯泽排队,等叫号,最后进门。刘医生在担架旁边坐着,带着眼镜,眼角已经有了些许皱纹。
他先看了护士发来的简单病情,看上去还略微有些兴奋,木柯泽坐在他对面。
“你好,刘医生。”
刘医生咳了一声,眉头微微皱起,没说话,反而先叹了一口气。
木柯泽:“怎么了医生?”
“你这个病啊,看起来有点不简单。”片刻,刘医生才推了下眼镜,绷着一张脸道,“我现在还不好说。”
“前几天食物中毒过一会,可能是那时候伤到了。”木柯泽说,“有这么严重吗?”
“这样,我先给你开几个单子,你去检查一下。”
刘医生开了分屏,然后问:“你多大了?”
木柯泽:“二十一。”
刘医生:“啊。大学生啊。名字?”
木柯泽:“木柯泽。”
刘医生的笔尖停顿了一下。
“是不是很耳熟?”木柯泽笑了笑,“我的父母就喜欢取这种名字。”
刘医生轻轻松了口气:“确实。”
木柯泽:“医生,你救治过一个叫‘林可’的病人吗?”
刘医生陡然抬头,奋力睁着眼睛瞪她,试图从她脸上分辨出什么:“你……”
“林可。”木柯泽重复一遍。
“来看病的人那么多。”刘医生盯着她的脸,用力眨了眨,微微皱起眉头,“我怎么全记得过来?”
木柯泽:“嗯。就当我在讲故事吧。”
“这个故事不好讲。”刘医生摇了摇头,“年代太久远了,虚构的成分很多,哪能找的过来?”
他越说越放松,最后整个人往后靠在了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向木柯泽。
“刘医生最近不看新闻的吗?”木柯泽若无其事道,“我还以为你会跑路。毕竟十几年前你就从治安局跑了。”
“跑得虎虎生风,扛着我……呃,林可,一头栽进了神庭会的军队里。”
刘医生大脑飞速运转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木柯泽突兀的停顿。
这时候他反而冷静了下来:“小姑娘,说话要讲证据。你是来看病的,还是来找茬的啊?精神科不归我管。”
“应该还留有记录吧。不知道治安局这些年有没有察觉到呢?还是被人特意掩盖了。”木柯泽无视他的发言,继续慢条斯理道,“但总归会推出一个挡枪的人吧。刘医生觉得一个曾有案底的犯人是不是非常合适?”
“什么意思?”
“新闻啊。州河里的泥沙里竟然混有十几年前失踪人口的器官,骨头碎片之类的,特别密集——打捞队已经出动了。”木柯泽说,“好像这次没办法遮过去了。”
刘医生脸色苍白,紧紧攒着医疗档案:“不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木柯泽“嗯”了声。
刘医生手在很不经意地抖:“我可是城大与人民医院联培的博士,救治过的病人不计其数,客厅挂了多少锦旗……”
木柯泽心平气和地提醒他:“林可。”
“我没有!她跑了!”刘医生尖声叫起来,“我只是个听命的!难道不应该去抓上面那群人?!谁派你来的?那帮人要搞地盘怎么圈到我这里?啊?!”
“你真的很蠢。”木柯泽真情实意地感叹。
从前不认识她,捞着她就跑进神庭会,现在也没有认出她是谁,还以为是什么商业竞争的对手。
木柯泽录好音,离开病房。
站在二楼,她往下看。大厅里,之前的那一家人惊讶地听说刘医生今天突然身体不适请假的消息。
“在看什么?”
木柯泽转过头去,是季疏原。他的表情一向冷淡,走过来问。
木柯泽:“没什么。”
季疏原突然开口:“如果你想动手,医院应该不是个好地方。”
“……”
这人是跟活剖眼睛过不去了吗?
木柯泽:“我没有那个打算。”
季疏原:“但可以理解你的想法。迁怒是正常的情感索求。”
但木柯泽一直没有怎么管他……反而更加令人惴惴不安。
“你可以理解为闯祸后没有受惩罚,于是担惊受怕起来。”
木柯泽好笑地瞪他一眼,干脆顺着他话说下去:“那医院怎么不是个好地方了?”
“人多眼杂,你在里面没有认识的人。”
“那我是医生不就很容易了?甚至是开医院的,造几个暗门。像阿德莱德那样?”
“他不可靠。”
“你是在推荐我怎么合理地对你动手吗?”
季疏原只是看着她,眼睛里似乎有点笑意。
“那你也想往湖里躺一躺?”木柯泽问,“李默那性格,怕是不大喜欢有人走他老路。”
季疏原抿了一下唇,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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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听证会,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