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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富哥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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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Maria's Kiss。
演出结束,陈诗如只想把自己揉进柔软的沙发里,在并不刺眼的灯光里昏昏欲睡,直到夜宵被端上桌,用香气勾醒她。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程梦真尤其拼。
她和她的歌是Remedy的灵魂,陈诗如在火热的气氛里难以招架,唱得格外放松,还能在默契度的加持下即兴两句。
台下穿行的侍者让陈诗如十分笃定:今晚肯定创收了。
“——太精彩了!”老板笑得脸都歪了,“这么好的吉他,这么无我的配合,上次听还是在Hidden Star那回。”
陈峻帆还没缓过神,很兴奋,觉得自己能再来十首:“可不是嘛!Raye,你是不知道,我就喜欢你——的吉他咄咄逼人的样子!”
看到江煊眯起的双眼,鼓手顿时觉得后颈被冷汗覆盖,不得不注意起言辞来。不注意不要紧,一注意到,他不禁悄悄瞥向主唱。
然而,从沙发坐起的主唱注意力根本不在陈峻帆身上。
有情况。
面前的两个人,从神态到肢体语言,都让陈诗如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这时,老板殷勤地骤然插上一句:“对了小江,我之前忙着看演出忘了告诉你,给这里捐款需要合影留念,更何况是——”那么一大笔“慈善”。
“什么?你给Maria's Kiss捐款?”程梦真对江煊的认知还停留在“有点穷、但不完全穷”的大学生层面。
总之,捐款不该是一个穷学生打肿脸充胖子干出来的行为。
江煊一脸无辜,理由充分:“我想为这里,也为Remedy做点事。”
结果程梦真很不乐意,扭过头,“老板!大佬他跟‘那个人’不一样——”
老板倒觉得江煊很乐意。毕竟他可是细细问过了前任财主和Maria's Kiss的资金往来,会用来做什么,得知Remedy能用到的地方很多以后轻轻松松捐了双倍,俨然是要取而代之。
对着钞票堆欣喜之余,老板状似不经意地提问:“好哇,以后你就是咱们的新财主了。这是跟Raye商量过了?”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他微笑,在老板眼里仿佛镀上一层圣洁的金光,“我很早就想这么做了。要是挑不好时机,Raye应该会有负担感吧?”
要是让Remedy的吉他手以为他想用金钱制造亏欠感,那可就糟了。
老板开玩笑:“所以,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吗?”
“……也许?”
当这张俊俏的脸蛋流露出些许狡黠感时,老板不禁在心里感叹:这可真是个罪恶的年轻人。
即便没有被金钱彻底收买,心里想着这位姓江的小先生要是做出点什么,尤其是像某个眼睛不好的孬种那样冒犯了Raye,他肯定要仗义出手,老板依旧有种早早看到夫妻相的既视感。
现在,程梦真可不能轻松地挤眉弄眼。她拉住江煊的袖子,于是对方转过头,垂下柔和的眼眸,仔细听她说话。
“喂,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江煊温和应答,看着她不快的眼睛,圆溜溜的,像两个漂亮的画框,“Remedy也不是轻轻松松建立起来的呀。”
又在顾左右而言他。“你捐了多少?”程梦真想好了,大不了她来填补这比钱款,系数返还给他。
“忘记了。”江煊冷静道。
僵持之下,老板一句“先吃饭”,让饥肠辘辘的几人坐定在桌边。
陈诗如甚至拍拍身侧的空处:“Raye——过来这里坐——”
在陈峻帆羡慕的注视下,程梦真跟江煊对峙不出结果,冷哼一声,隔着薄衬衫对他的手背弹一下,精准打击后坐过去。
“真暴力。”
眼见此景,陈峻帆的眼神从艳羡不已转变为谴责。
程梦真扭头:“你说我暴力?”
“没有。哪里哪里。”
陈诗如给她分碗筷,边分边道:“人家情侣闹两下,你掺和什么劲儿。”
“哼。”程梦真没好气地发出模糊的鼻音,下意识的不置可否已然说明问题。
下一秒,她反应过来,跟仿佛按下暂停键的队员面面相觑,方才意识到自己顺着主唱话语间埋下的小小陷阱滑落,将还没捂热的恋情公之于众。
程梦真当然不会选择特意发一条官宣文案,再配上精心选择的照片昭告天下。其实时至今日,她还没完全缓过来,脑袋不太清楚,导致小细节中依稀露馅、三两句引导就能全招了。
他们两个关系也、也没有很好吧。
只是刚刚拥抱、牵手过的程度。
两个人第一次拥抱的那个夜晚,程梦真甚至出神地想,这回她可不是因为一个宛如偶像剧才会设置的桥段、机缘巧合地在江煊的胸肌上着陆。
她悄悄踮起脚,而江煊也无声地弯下腰,好让她将柔软的下颚放在他的肩膀上,再虚虚地环住她。
然后,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比起暧昧,更多的是温馨。
地下室里,第一个打破寂静的是陈峻帆。
“你真对我兄……好朋友下手了?!”他不禁勃然大怒,情绪可不比当初知晓江煊喜欢队内吉他手淡。
程梦真不满:“你刚刚是想说‘兄弟’对吧?都说了不要用这么恶心的称呼喊我。”
“你答应他了?”一旁,陈诗如轻声询问。
她的声音没来由让程梦真觉得抱歉——为自己先一步走出失恋的漩涡感到歉疚——甚至不太敢看她,“……应该是他答应我。”
江煊耐心而言辞精简地解释:“其实Raye并没有答应我,但是我答应了她。”
“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几天。”程梦真回答。
陈诗如并没有生气。严格来说,她在仔细打量好朋友的新男友。
从外表看,光鲜亮丽;从有限但很有意义的相处时间看,还算顺眼。
应该说,挺不赖的。跟顾思伍放一块儿比较着实有点侮辱人。
更何况,有精力喜欢谁,甚至开展一场全新的恋爱关系,如果不能证明程梦真走出顾思伍制造的阴影,陈诗如想不到更好的形容。
因此,她意味深长地看一眼江煊:“学长,你很会使用策略。”
“过奖。”他回以笑容。
正是因为明白程梦真的性格,所以陈诗如能感觉到,十有八九是顾思伍跟他的新女友送上的助攻。
她这个好朋友,别的不说,对“自己人”从来掏心掏肺,宁愿委屈自己也要给朋友讨个公道。
好到让人情不自禁依恋,却只能对那条界限唉声叹气。
“……又不影响我跟你们关系好。”程梦真小声嘟囔。
刘文浩点头,认真解释:“不影响。我跟小南交往也没有影响我练习和参加演出。”
陈诗如摸了摸她的肩膀,好像掸去肩上闷闷不乐的灰尘。“好啦,难不成因为你跟学长交往就饿着你?”
演出确实消耗很大。“难说。”程梦真说了声玩笑话,把筷子扶正后朝热气腾腾的火锅里探去。
“诶——你都这么说了,这片牛肉就是我的喽?”
一记截胡令她大怒。“你搞偷袭!”
就当这时,两双筷子出现在碗檐。
“多吃点。”孟颖初将公筷的一端搭在餐盘的边缘,作为一个业务娴熟的妈粉沉稳地满足她。
江煊则微笑:“我的筷子还没有开始用,别嫌弃我。”
于是,陈诗如耸了耸肩。
“我讨厌不公平的战争。”
返回A大的路上,程梦真忽然想起,捐钱的事竟然就这么被揭了过去。
“不行,我得跟老板说一声,让他把钱退给你。”她是个极其务实的人,坐在副驾驶座上就要拨通电话,却被十字路口缓缓停下车的江煊阻止。
江煊声音轻快:“这样不好吗?以前那个财主被完全覆盖,很难再想起他了吧?”
色彩对比鲜明的红和随即亮起的绿形成再鲜明不过的对比,他的目光也从程梦真身上渐渐流向即将行至的道路。
最为炙热的心意是一点一点由各种各样的私心累积起来的。
一开始,江煊的确待在黑暗地带——作为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注视他所向往的生活和人。
而现在,他就是要从昏暗的阴影里面走到阳光下,做些和那位糟糕透顶的前任相似、却又不太一样的事。
他很清楚,以程梦真的聪明,她可不会因此将他们弄混。
“Raye,我可以负担得起我的私心。”
倾斜的车窗在此刻仿佛具备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如果下雨,程梦真觉得自己就是滚落的雨珠;如过有顽皮的孩子站上车顶,那么她就变成了那个被孩子掷下的圆球,“轱辘轱辘”滚下来。
她的不甘示弱也变的虚弱:“江煊,不用你一个人承担,我也能负担得起。”
“你要养我吗?”
她煞有介事地附和他。“也不是不行。”
江煊笑了:“是我不识抬举,我不要。我想想给你花钱。”
他记得很清楚。“Raye,你不喜欢项链。”这是个温柔而笃定的陈述句,根本不需要一个人看向颈上玉佛公的眼神,“你喜欢祝福,最好来自珍惜的人。”
“我祝Remedy越来越好。”
这一刻,程梦真无话。
她简直不敢相信,江煊竟然是第一次恋爱。
“虽然很遗憾,但是到了。”
程梦真应声推开车门。潮热的晚风轻抚脸颊,触感并不凉爽,令人鼻腔发闷,像在阳光热照的水平面以下游泳。
潮湿感打了程梦真一个措手不及。蓦地,她想起什么,绕过去趴在窗口——他早早摇下车窗等着她。
“大佬,明天有雷阵雨,会下得很大。”程梦真看着他的眼睛,“出门记得带伞,最好不出门。”
江煊反问:“那你出门吗?”
“那当然!Remedy要演出,不演出也要练习的。”程梦真立马回应,话里话外都是理所当然,“我可以找一个雨不大的时间打车去。”
眼前的青年笑盈盈地微偏过头:“既然要坐车,那为什么不行我这个方便呢?”他做了个手势,“随时打电话给我,好吗?”
程梦真眼神游离。她感觉自己不是站在窗外,而是化身阳台下的罗密欧。
“……你也有你自己的日程表,我希望你能多一点时间休息。”
江煊笑容不变。“我的日程表里写着跟你一起走。”他喜欢看程梦真脸上的微妙变化,比如她正在不好意思,“拜托了Raye,让我和你一起玩,在你后面游手好闲,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千万别勉强自己……”
就在这时,共享电瓶车从程梦真身后的马路窜过,带起的风令她心惊:天哪,她刚刚弯着腰跟江煊聊天,真的很像在煲电话粥。
唯一不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面对面,不需要电话线。
“没有勉强。”
下颚传来的触感让程梦真目露吃惊——她的下巴肉被江煊轻轻摸了摸。
结果,这家伙还立马作出一副坦率承认错误的模样,率直到一点都不心虚,诚恳地双手合十:“抱歉,因为看起来很好摸,突然没有忍住。”
不就是一点肉吗。程梦真纳闷地自己摸了两下,没觉得哪里需要“忍耐”。
“你最好控制一下,我们交往还不满一个星期。”
“对不起。”
程梦真点两下头:“原谅你了。明天记得载我去Maria's Kiss。”
“明天见。”
幸好前一天和江煊约好了。否则那样大的雨,程梦真得开动脑筋想办法。
现实是,外面就像世界末日,雨水一遍一遍冲刷着车窗,连交通灯的颜色都模糊了,车里却舒适得不可思议,像是在炙热的夏天提前享用平安夜。
“大佬,不管你信不信,今晚又要创收了。肯定有很多人去Maria's Kiss躲雨。”程梦真信誓旦旦,“Remedy第一次大受好评,就是在一个有台风的夜晚。”
她向江煊描述:“那天雨超大,我们不得不在酒吧里将就了一个晚上。”
“就像野营。”
程梦真喜欢他生动的比喻:“对!跟野营一样。”她撑住下颚,不怀好意,“哼哼,我要让老板买几张床,这就叫羊毛出在羊身上……”
雨夜,汽车再度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