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不断尖叫的人群，染血的走廊，从高处坠落的模糊身影，还有自己那双沾满黏腻鲜血的手……
“啊！”
辛禾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透了睡衣，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着，她有些急促的喘息在灰蒙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手脚发软地摸索到床头的药瓶，大大小小，形态各异。慌乱地也顾不上分辨，颤抖着倒出一把，混着杯中早已凉透的水，一股脑儿咽了下去。
药片粗糙地划过喉咙，嗓间带来一阵钝痛，却奇异地让她混乱的心神稍稍安定了下来。
她趿拉着拖鞋走进厨房，从冰箱里取出水壶，又灌下一杯冰水。冰冷的液体顺着嗓间进入身体，激得她浑身一颤，驱散了她最后的那一丝睡意。
昏黄的灯光将她孤独的身影拉长，投在客厅冰冷的墙壁上。
根本数不清了，这是第几次自己在深夜被同样的恐惧吞噬惊醒。
她握着冰凉的水杯，挪到窗前，像是要驱散满室的梦魇般，猛地一把拉开了客厅紧闭的窗帘。
窗外，夜色依旧浓稠如墨，只有零星的星子和远处几盏孤灯，散发着微弱而倔强的光。
这时，手机屏幕倏地亮起，微信提示音接二连三地炸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她划开屏幕，领导那几十条60秒的未读语音赫然在列。
根本不用点开，她就能想象出对面是怎样一副颐指气使的嘴脸，以及那些永无止境、吹毛求疵的要求。
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看来，今晚又是注定无法安睡了。
辛禾回到卧室，换上了一件宽大的T恤和一条看不出性别的休闲短裤，随手将颊边的碎发扎起，扣上一顶棒球帽。
她需要逃离，哪怕只是片刻，逃离这个令人有些让人窒息的环境。
她站在玄关，面色苍白地紧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它此刻像一头沉默的怪兽，门后是光怪陆离、能将她彻底吞噬的世界。
她的手紧紧握住门把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按在开锁键上，挣扎了许久，却始终没有勇气按下。
最终，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四肢发软地滑坐在冰冷的玄关地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待呼吸稍微平复，她又不死心地挣扎起身，死咬着下唇，再次握住门把手。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对她而言却重若千钧。反复尝试，几次三番，皆以失败告终。
“哐当——”
钥匙被狠狠摔在地上，棒球帽也被她用力掼了出去。
她颓然地趴倒在冰凉的地砖上，像一具失去生气的“躺尸”，眼角无声地滑下一行湿意。瓷砖的寒意透过薄薄的衣料渗入皮肤，激起细小的疙瘩，她却毫不在意，只是绝望地翻了个身。
不行，还是要出去。
她再次捡起钥匙和帽子，走到门口，闭上眼睛，心一横，用力按下了门把手。
“咔哒。”
智能门锁发出机械的女声：“门已开启。”
潮湿闷热的风瞬间涌入，辛禾压低了帽檐，踏入了凌晨寂静的街道。
这个时间，大部分店铺早已打烊，只有零星几家大排档依旧灯火通明，坚守着城市的深夜。
辛禾在一家烧烤店外支起的小桌旁坐下，机械地点了几个烤串。
等待的间隙，隔壁桌呼啦啦涌来一群打扮时髦的年轻人，他们背着硕大的乐器包，浑身散发着一种她早已陌生的、鲜活恣意的气息。
那是自由的味道，灼热，明亮，仿佛能点燃空气。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他们，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宽大的T恤，男士短裤，还有脚上那双半新不旧、灰扑扑的拖鞋。
邋遢，颓丧，了无生气。
和他们比起来，自己简直像个误入了人间的半夜游魂。
隔壁桌的喧闹打破了夜的宁静，响亮的点餐声、毫无顾忌的大笑和吐槽声，极具穿透力地钻进她的耳朵。
“牛肉串给我来50串，羊肉串35串……”
“行了你，晚饭没吃够？点这么多！”
“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胃连接着一个空间，简直就是个无底洞！”
……
欢声笑语，热闹非凡。反而也衬托得她这边，愈发冷清孤寂。
辛禾默默端起自己的盘子，换到了一个更偏僻的角落，试图避开那让她有些心口发紧的鲜明对比。
烤串陆续上桌。辛禾拿起一串盘子中的羊肉串咬了一口，随即微微蹙眉。
自己明明点的就是变态辣，怎么一点辣味都没有。
是味觉因为药物失灵了吗？还是……
她抬眼，怯怯地望向忙碌的服务员，嘴唇翕动了几下，渴望能得到一个眼神的交汇。
然而，在隔壁桌拿着本子记录顾客点单的服务员并没有注意到她，就连坐在前台的老板也无人留意到她这边的动静。
辛禾心中鼓起的那一点点微弱的勇气，迅速消散在空气里。
最终，她还是没能问出口。
就在这时，隔壁桌先炸开了锅。
“老板！我们要的是不辣的！这怎么全是辣椒面啊？”一个娃娃脸男生咋咋呼呼地伸着舌头，用手扇风。
老板听到后急忙跑出来，核对菜单后连连道歉：“哎哟对不起对不起！两桌的羊肉串搞混了！要不……您二位换一下？”
“算了算了，没事儿，我们自己换就行。”娃娃脸说着，用手肘捅了捅旁边那个从坐下就没什么表情的男生，“辛苦，劳驾挪一下您尊贵的屁股。”
被点名的男生不耐地掀了掀眼皮，懒洋洋地起身，单手插着兜，端着那盘红彤彤的肉串，迈着长腿走到了辛禾桌前。
“老板搞错了，换一下。”声音带着点没睡醒的慵懒，动作随意得近乎失礼，直接把盘子往她桌上一搁。
辛禾看着自己手里那串咬了一半的肉串，犹豫了一下，还是抬了抬帽檐，露出小半张苍白的脸，晃了晃手中的竹签。
“可是……我已经吃了半串。”她声音很轻，带着点迟疑，“……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我没问题。”
她的声音一出，站在桌前的男生动作瞬间一顿，目光若有若无地在她低垂的帽檐上扫过。
随即，他弯下腰，拿起她桌上那盘没动过的不辣肉串，只留了一句没什么温度的：“哦，不介意。那串请你吃了！”便转身回去了。
好……拽！
辛禾低头看着桌上那盘被他随手扔下的、摆放得歪歪扭扭的香辣羊肉串，沉默地皱紧了眉。
这人……没上过幼儿园吗？基本的礼貌都不懂？
她认命地拿起自己那半串不辣的肉串，味同嚼蜡地继续吃着。
而隔壁桌，那个刚刚过来换烤串的男生，一边心不在焉，若有所思地听着同伴之间的笑闹，一边用余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角落那个穿着宽大、行为古怪的女生。
辛禾对此毫无所觉。
吃完结账，她起身想要走人。
突然，一道低沉磁性的男声自身后响起，带着几分试探，更多的却是笃定。
“辛禾？”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劈中了她。
辛禾脚步猛地顿住，身体瞬间僵硬。她非但没有回头，反而立刻压低了帽檐，加快脚步，几乎想要跑起来。
身后的人显然不打算让她如愿。
他快步上前，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轻。那手掌的温度灼得她微微一颤。
“怎么？老同学这么多年没见，现在害羞，不敢认了？”男生的声音带着点玩味，随即，又慢悠悠地补了一句，每个字都像砸在她心上。
“怎么，现在连打个招呼都吝啬了吗？好、朋、友。”
“好朋友”三个字，如同最锋利的冰刃，瞬间刺穿她所有伪装，让她血液倒流，四肢冰凉。
她被迫微微抬起了帽檐，逆着光，看清了眼前这张俊朗却带着几分疏懒和锐气的脸。
沈确。
竟然是沈确。
辛禾脸上血色尽失，不自然地猛地拉下帽檐，用力甩脱他的钳制，声音刻意压得低哑模糊。
“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般离开了这家烧烤店。
沈确站在原地，微微眯起眼，盯着那道仓皇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眸色深沉。
刚才虽然灯光昏暗，帽檐也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但他还是捕捉到了那张脸的轮廓，以及……那异常苍白、几乎不见血色的皮肤。
现在的辛禾，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裹挟着一身沉沉的暮气与颓败。
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如今只剩下空洞和躲闪。
这真的是他记忆里的那个辛禾吗？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刚才见到的人，与高中时那个明媚张扬、仿佛汇聚了所有阳光，太阳般温暖明媚的少女联系起来。
如果不是她开口时那熟悉的声音，和他暗中观察确认了许久，他绝不敢相信。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
毕竟……
她不是如愿以偿，和那个人在一起了吗？
怎么会……如今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