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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房间里没有任何回应。沈确再次敲门,里面依旧一片死寂。

      他又加重力道敲了两下,门内仍然没有丝毫声响。沈确握着门把手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你不回话,我就当你默认我进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安,拧动门把,推开了房门。

      昏暗的灯光下,辛禾垂着头,长发凌乱地披散下来,整个人毫无生气地瘫坐在地上,像是一个被遗弃,扯碎了的破旧布娃娃。

      沈确脚步猛地顿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泛起细密的疼。但他迅速掩饰过去,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她身边,单膝跪地,拉起她冰凉的双手,将一杯温热的蜂蜜水塞进她掌心。

      “喝点热的,或许会好受点。”

      他没等她回应,便顺势在她身边坐下,肩并肩地,陪她一起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掌心传来杯子温热的触感,辛禾心里划过一丝异样。她眼神空洞地盯着杯中微微晃动的水面,把头埋得更低了。

      除了医生,这是第一次被人撞破她如此不堪的一面。她明明那么努力地隐藏,在日常里尽力扮演开朗、乐观,几乎连自己都要骗过去了。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为什么偏偏是被沈确看见?

      她这么多年的小心翼翼,在这一刻仿佛成了天大的笑话。谁都可以知道,唯独他不行……

      尤其是在他面前,她最不想暴露这份狼狈。

      沈确看着她几乎要埋进地里的头顶,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果断伸手摘下了自己头上的棒球帽,不由分说地扣在了辛禾的脑袋上,宽大的帽檐瞬间遮住了她大半张脸。

      “别埋了,再埋脖子要折了。脚摔断还不够?棒球帽借你,记得洗干净还我。”他语气依旧带着惯有的调侃。

      辛禾依旧沉默着,盯着手中那杯温水,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切。

      沈确心中充满了疑问和担忧,但他知道,现在绝不是追问的时机。

      他瞥了一眼手边那杯一口未动的蜂蜜水,伸出手,握着她的手,将杯子往她嘴边送了送:“水是拿来喝的,不是拿来看的。你再盯,它也变不出一朵花来。”

      辛禾看着递到唇边的水,终于顺从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嗯,加了蜂蜜,是甜的……

      那点恰到好处的甜意,渐渐冲淡了口腔里残留的药物苦涩。

      她压下心中的异样,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别扭地低声道:“沈确,谢谢。”

      听到这声沙哑的道谢,沈确伸手,轻轻拍了拍她头上的帽檐:“见外了。毕竟我收了五千块,照顾你是分内事。”他故意用玩笑的口吻,试图驱散弥漫在她周身的阴郁。

      辛禾心中刚刚涌起的那点因为被察觉秘密的病耻感,不适感,以及那心里一丝丝微妙的感动,瞬间被沈确口中的“五千块”这三个字击得当场粉碎。

      她就知道!这狗男人嘴里永远吐不出象牙!

      跟小时候一样,明明是关心,偏要用最别扭的方式说出来,是怕她真的会感动落泪吗?

      呵,才不会,狗男人!

      辛禾端起水杯,仰头咕咚咕咚将剩下的蜂蜜水一饮而尽,然后带着点泄愤的意味,把空杯子硬塞回沈确手里。

      “那就麻烦你,把杯子洗了。毕竟你知道的,”她学着他的腔调,“我是付过钱的。”

      一副地主老财指使自家长工的模样。

      沈确看着手里瞬间空掉的杯子,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面上却不动声色:“嗯,这样才像你。刚才那副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白花人设,一点都不适合你。”

      他语气轻松,试图转移话题,活跃僵硬的气氛,欲盖拟彰:“还记得高中我们演的那场话剧吗?”

      辛禾拧着眉回想了一下:“《罗密欧与朱丽叶》?”

      沈确轻笑出声,点了点头:“你魔改的那版《罗密欧与朱丽叶》,我可一直都不敢忘。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高中那点戏瘾还没过足?一回家就听见杀猪似的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误入什么凶案现场了。”

      “怎么,小时候喜欢武侠片,长大改迷悬疑恐怖片了?不过这次我可不奉陪了。还有,辛禾,下回别这么恶搞我了,上次在门口扮丧尸就算了,这次把维生素当药片生吞,大半夜的,真挺吓人。”

      他给她递上一个蹩脚又拙劣的台阶,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她那摇摇欲坠的自尊和体面。

      辛禾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果然,不能对这家伙抱有任何期待。但心里却莫名一松,也好,省得她再费力编织借口。

      她顺势借坡下驴,脸上摆出无所谓的表情。

      “怎么了?我当年魔改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可是赢得了全校师生的一致好评!这次我给你准备的深夜惊悚限定版,不惊喜?不意外?”

      沈确撇撇嘴,满脸嫌弃:“演技太差,无法入戏。你还敢提?把朱丽叶魔改成背着杀猪刀的女侠,你知道欧式宫廷蓬蓬裙下面掖着把大刀的朱丽叶有多违和吗?你知道这给我幼小的心灵造成了多大创伤吗?”

      辛禾闷声问:“我那叫创新!懂不懂啊?土老帽!再说了,我演技真有那么差?”

      沈确上下打量她一眼,没有错过她依旧微红的眼眶,喉咙有些发涩。

      他压下心底的心疼,继续用满脸的嫌弃吐槽。

      “真的很差,跟高中时一模一样,毫无长进。直到现在,我偶尔还会梦见被背着杀猪刀的朱丽叶追杀。不过有一说一,刚才开门那声惊呼,确实有点吓到我了,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辛禾嫌弃地哼了一声:“看来我这演技也没那么差嘛,好歹是吓着你了?”

      沈确却反问:“不过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沈确犹豫了一下,还是指了指自己的喉咙,问出心中的疑惑:“生吞药片……卡嗓子不疼吗?我看着都疼。”

      辛禾沉默了好几秒,后槽牙咬了又咬,握紧了空杯子:“……你是不是,该滚了?”

      沈确打量着她一脸不耐烦赶人的模样,佯装不情愿:“感情你戏瘾过了,就要清场赶观众了?你这纯属是店大欺客啊。”

      辛禾摆烂地挥挥手,一脸厌烦:“你算哪门子观众?我又没管你要门票钱!我这是纯纯义务演出好吗?兄弟!”

      沈确站起身,摇了摇头,感慨道:“果然,老祖宗诚不欺我,女人心,海底针,狠起来自己都怕。下回生吞药片还是算了吧,看着都疼。这么多年,爱演戏的毛病真是一点没变。辛禾,听我一句劝,少看点武侠小说,别再荼毒我的眼睛了。”

      “毕竟当年被穿着宫廷裙背着大刀的朱丽叶追杀,害我连着做了好几晚噩梦……”

      话没说完,一个枕头迎面砸来。

      “滚!请你马不停蹄地滚——!”

      沈确看着恢复生气、怒火重燃的辛禾,一边往外走一边嘀咕:“这么多年,还是一如既往的玩不起,听不得半句实话。”说完,轻轻带上了房门。

      门内,辛禾不是没听出沈确话里的避重就轻。她低头沉默了片刻,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手指微微攥紧。

      她不信沈确没有发现她的异常。以他的敏锐,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不过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自欺欺人,互相配合着演一出戏,为彼此保留最后一丝体面罢了。

      她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那本藏在最底部的旧相册。指尖拂过一张照片,照片中穿着夸张宫廷蓬蓬裙的她,正对着身穿贵族王子服的沈确,挥舞着一把道具大刀,笑得没心没肺。

      她不禁轻笑出声,当年的他们,真好......

      她可以肆无忌惮地闹,而他,总会陪着她一起疯。

      只可惜……谁也没想到,后来会变成那样。

      直到现在,她依旧想不明白,为什么毕业前夕,沈确会突然强吻她,之后又说出那样伤人的话。明明……明明她那时是喜欢他的,甚至鼓足了勇气,想在毕业后向他告白。

      门外,沈确脸上强撑的嬉皮笑脸瞬间消失无踪。

      他走到水池边,拿起洗碗巾,机械地挤压着洗洁精,反复擦洗着那个杯子,仿佛想借由这个动作来冲刷掉内心的烦闷与无力。

      动作越来越快,洗碗巾与杯壁摩擦发出急促的刷刷声。

      泡沫如同他混乱的思绪,越积越多,直到整个水池都被白色的泡沫淹没。

      沈确这才猛地回神,看着一池的狼藉,不由得叹了口气。

      果然,不能一边干活一边想事情,只会乱上添乱。

      收拾完一切,他静静躺在沙发上,透过门缝望着辛禾卧室里透出的微弱灯光,直到那光亮彻底熄灭,陷入黑暗,他才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卧室内,沈确打开那个堪比大板砖一样的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一本又一本关于抑郁症的书籍,默默地翻开,接着台灯的白光,一字一句地认真阅读起来,时不时拿起笔,在空白处做着笔记。

      这一夜,沈确几乎没有合眼。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辛禾床边洒下斑驳的光点。

      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今天的她没有被闹钟的尖锐铃声吵醒,而是被一阵诱人的饭香唤醒。

      辛禾揉了揉有些乱糟糟的头发,睡眼惺忪地睁开眼,静静地凝视着天花板。

      奇怪……昨晚的后半夜,她竟睡得异常安稳,多年来如影随形,总在深夜将她惊醒的噩梦,第一次没有造访。

      她起身,拄着拐杖,一步一步挪到厨房门口。

      沈确正背对着她,在灶台前忙碌,锅里热油发出滋啦啦的声响,煎蛋的焦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厨房。

      看着这充满烟火气的一幕,辛禾心里忽然心里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近乎奢侈的宁静与温馨。

      然而,这份幸福感仅仅维持了三秒。

      就在她准备坐下时,沈确头也没回地抢先开口。

      “这位小姐,我知道我做的早餐足以让人垂涎三尺。但是,麻烦您照顾一下同居人的感受,洗漱完毕再移驾餐桌,好吗?”

      他终于转过身,手中做了个您请的手势,指向卫生间的方向,语气带着惯有的嫌弃:“我实在不想一大清早,就看到某人衣冠不整、邋里邋遢的模样,很影响食欲。”

      辛禾自知理亏,认命地拄着拐杖走向卫生间。

      沈确看着她走进卫生间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看来,昨晚她后来睡得应该还行,今天精神看起来不错。

      他默默坐在餐桌前等着,直到辛禾洗漱完毕,清爽地走出来,他才动手,拿起碗筷给她盛了一碗温热的粥。

      辛禾坐下,直接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下去。

      饱满的汁水瞬间在口腔中迸发,鲜香的肉馅充满了嚼劲。

      她一口气吃了三个包子,等她吃完,沈确才慢悠悠地开口。

      “走吧,吃好喝好,该下楼活动活动了。再这么瘫着,你会胖成球的。”

      一听到要出门,辛禾脸上写满了抗拒,她抬起那只打着石膏的脚,得意地晃了晃,伸手指了指:

      “谢邀,婉拒。本人现在是重点保护病号,不宜下楼。”

      沈确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招,上前一步,在辛禾的惊呼声中,直接拦腰将她抱了起来。

      “只有弱者才会不断找借口。强者,从不抱怨环境。”

      沈确站在玄关,怀里抱着辛禾,挑了挑眉,语气戏谑:“我的手没空。脚,麻烦你开下门。”他低头,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她空闲的双手。

      辛禾在他怀里徒劳地挣扎了两下,像只被抓住的旱鸭子扑腾着,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沈确!你能不能别强人所难?我说了我不想去!你听不懂‘不想’两个字吗?”

      沈确手臂稳稳地托住她,淡淡回应:“我怎么觉得,你其实是羞于见人呢?”

      辛禾一听,顿时炸毛,不悦地瞪向他:“我怎么了?我哪副模样?美女我永远貌美如花,永远十八岁好吗?”

      沈确上下扫视了她一眼——宽松垮大的T恤,碍眼的石膏腿,还有几缕黏在脸颊边的发丝,淡定地撇撇嘴:“嗯,你开心就好。”

      眼看沈确试图自己伸手去够门把手,辛禾先一步败下阵来,声音里带上一丝讨好:“出门可以……不过可以让我先洗个头行吗?”

      沈确看着她眼中罕见的乞求,眼神软了下来,语气却依旧调侃:“哟,这位姐姐不是不注重形象的吗?不是永远十八吗?”

      辛禾嘴硬:“再美的美女也怕油头!保持个人卫生是基本素质!我看起像没素质的人吗?我这是怕现在这副尊荣污染了别人的眼睛,为他人着想好吗?这世界上像我这么善良的人可不多了!”

      沈确听着她软下来的语气,转身轻轻将她放回轮椅上,推着她走向卫生间,轻笑一声:

      “那,亲爱的姐姐,需不需要我帮你?”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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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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