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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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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云失魂落魄地退下了,临走时,承诺护住地牢中的陈家女修。
封澄托着腮叹息:“这么一瞧,陈风起很怪,还好有你在,赵公子,若没天机玉牌,眼下可就有大麻烦了,这东西真管用。”
端然坐在她对面的赵负雪两指捏起一只茶杯,不紧不慢地放在嘴边:“你想多了,若你被扣留在山上,我便是共犯。”
同样穿着斗笠长袍,赵负雪硬是比旁人多穿出些仙气来,他风度翩翩,像是下凡渡劫的仙人。封澄听见他口中吐出共犯二字,眯眼笑了起来,赵负雪问:“你笑什么?”
封澄又不说话了。
靠着陈云,二人勉强脱了身,临行前,陈云还是给了二人阿环家的地址。
“当时阿环身死,我也曾听闻一二,”陈云道,“……当时我也派人去她家中送些东西,只不过没进去,便被她爹娘打出来了。”
“去查查罢。”
路边茶摊的茶叶滋味粗糙,只解渴,没味道,封澄素来不爱喝茶,此时更是只想念隔壁摊位的糖水。
掀眼皮看赵负雪,只见赵负雪眉毛也没有皱一下,面色之从容,好似尝不出来半两银子一斤的茶和半两黄金一斤的茶。
年轻时的赵负雪当真好伺候,封澄想,后来的赵负雪口味极怪,只喝一种茶,还不肯叫她尝一口。
至于是什么茶——她做了人家徒弟许久,也只是知道那茶产自南面,具体哪种,还真不知道。
她想了想,还是去隔壁买了两碗糖水,推给了赵负雪一碗。
“这茶叶不好,”她道,“你若不喜欢,不如喝这个。”
她记得赵负雪也是喝糖水的。
赵负雪的目光停在糖水碗上,半晌,微微一动。
已知是地魔,那么就要从地魔开始作乱的时间开始查,寻到地魔的成因,规矩便好找了,封澄自己喝着糖水,开始思索——地魔之乱的开始是西吉街李家阿环,而陈家在这只地魔的形成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喝茶歇息片刻,二人动身前往西吉街,地魔不可耽误,事不宜迟,当即刻行动。
一番打听,封澄与赵负雪找到了西吉街。
出乎封澄意料的时,西吉街在古安繁华一带,走街串巷的商贩不少,房屋盖得齐整,井井有条,住民也多。她心下有些意外——照这么看,这李家生活得还不错?
她随意找了个商贩打听:“敢问阿环姑娘曾经住过的李家,在哪里?”
商贩乍听阿环姑娘,还面露茫然,再听到李家时,当即吓得脸色一变,警惕道:“你们是什么人?”
封澄心念一动,摸了摸腰间的陈家指环,亮出来道:“我们二人乃陈家天机师,奉家主之名,来查阿环姑娘的化魔一事。”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封澄深知,在此地报天机院的名头,都不如报陈家的名头。
陈家修士在古安可谓是积威甚重,果然商贩一听,当即恭恭敬敬:“原来是陈家的大人,二位请随我来。”
商贩絮絮叨叨:“这不到一月间,二位是第三批前来查探的陈家修士,可见陈大人对古安民众的安危,极为上心呐。”
封澄与赵负雪对视一眼,跟上了这位商贩。
陈云只派人来了一次,那么另外一次是谁派来的?
走到李家的家门口,商贩拱了拱手,便向二人告辞离去。封澄上前敲了敲门,无人响应,又敲了敲,依旧无人响应。
难道是没有人居住了?
封澄抬起头,陡然间,发现院墙上停着一只鸽子。
她与鸽子对视片刻,想了想,卷起舌头,吹了一声鸽哨。
鸽子忽而振起双翅,向她飞来,乖巧地停在了她的肩膀上,封澄摸了摸,试图摸出点玉米粒来喂给它——荷包里自然是空空如也的。
它在封澄肩膀上很不满地跺了跺爪子,振翅飞走了。
“有人,”封澄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肩,“这鸽子肚子里有食,听得懂鸽哨,喂的不错,里面有人,直接进。”
赵负雪看她一眼,眼底有几分自己都未能察觉到的意外。
还有什么是这小疯子不懂的?
封澄惯常招猫逗狗,天机院附近的家猫野狗、天机院里头的骏马猛兽、天机院上面飞的虫鸟,通通是她的至交好友。
上辈子的封澄身上总带着些杂七杂八的吃食,惯常是为了招待这些小友。
果不其然,片刻,便有人来请二人入室内,抬头便有二人在屋中等待。
坐于堂前的是上了年纪的一对夫妻,李父迟疑地看着封澄,似乎对二人过分年轻的年龄不甚信任。
待看到身后的赵负雪腰间悬挂的天机院玉牌时,李父神色一转,恭恭敬敬道:“我便知晓二位是为此而来,请坐定,我将此事全然道来。”
封澄将李父的神色尽收眼底,挑了挑眉。
“阿环化魔之事,必有蹊跷。”
封赵二人交换了视线,李母不住地抹眼泪。
“化魔之人不是心底有恶,便是心底有恨,而我家阿环玉雪剔透,最是纯澈善良!”
李母哭泣不止,一旁的李父轻轻地拍着妻子的后背,声音中也是难掩哽咽。
“大人想必是外来人,”他看着赵负雪的天机师玉佩,一边宽慰妻子,一边道,“定然不知道我们古安的习俗,按理来说,每十年,都有一次名为龟祭的大祭典。”
又是龟祭,封澄皱了皱眉。
李父道:“每年龟祭,按律是要四十四女子,四十四男子,年龄十四。八位童男,八位童女,年龄要八岁,游街祈福,再将祭品炖煮,投祭入水,以供奉龟神,阿环今年正被选做了领舞的神女,化魔之事,也是在祭典之中发生的。”
这龟祭……赵负雪皱了皱眉。
封澄道:“对了,我有件东西要二位看下。”
她从储物囊中取出了那条嫁衣。
海洛斯死后,这件嫁衣上已经没有魔气了,看上去就是一件金丝玉缕的、精妙绝伦的大红喜服。
只是泛着不详的暗色。
阿环父母端详片刻,摇了摇头。
“这嫁衣的主人非富即贵,绣工也是顶尖的,寻常人哪里能有这样一件衣袍?”
封澄点了点头,将嫁衣收了回去。
“你说阿环的异样之处——硬要说的话,有。”
“阿环她们的乐舞都是向宝华楼清官人学的,那些宝华楼的姑娘们偏疼阿环,兴许是怜她年幼,她们对阿环的照顾,比起我这个做母亲的,也差不了多少了。”
“失踪前几日,阿环兴高采烈地出门,却失魂落魄地回来了,也不出门了,也不见人了,日日消沉。”
“我们问,阿环也不说,我与阿环的母亲担忧不已,突然有一日,阿环找我们辞别,她要离开李家。”
说到此处,李母啜泣出声。
“问她走去哪儿?她说宝华楼!——那宝华楼是什么地方,以色侍人!谁家女儿不是走到绝路了才进去?!我怒极,将阿环锁死在她的房中,门窗俱闭,连排演都不让她去,绝无出逃可能!”
“可几日后,她便失踪了,再过了不久,有人说阿环在宝华楼现身,我们紧赶慢赶去,眼睁睁看着她坠楼而亡,宝华楼被屠楼了!”
这字字泣血,封澄想,时间与馄饨铺老板的证言对上了。
封澄起身,正色道:“当日关着阿环的屋子,可否由我进去一看?”
李母点点头,正要提步间,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转身从怀中掏出一物,一边擦泪,一边递给封澄。
是一把梳子。
“这把梳子,是阿环自小便心爱的东西,”她哽咽道,“出逃那日,她将常日用的器物都带上了,可独独未带此梳,我想,这梳子,或许能助大人一二。”
梳子润泽,雕花已被摩挲得圆润,一看便是姑娘家爱不释手的心爱之物。
封澄接过,细细端详,忽然转头道:“陈家人应当已来过数次,你为何留此梳至今?”
沉默在堂中弥漫,片刻,李母奇怪道:“陈家人只来过一次,也被我们打了出去,什么数次?”
封赵二人对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地咯噔一下。
冒充陈家人打听阿环消息的,还有谁?
李母顿了顿,又补充道:“即便是陈家人来讨要也是一样的,阿环对陈家颇多怨言,我们觉得,她大概不愿意将这把梳子送到陈家人的手中。”
“这也是我们做父母的任性了,若是耽误了案子……”
李父长叹一口气:
“不光如此,我们信不过陈家,也因为此次龟祭乃陈家手笔,我与拙荆总觉得这事与陈家难逃干系,为什么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陈家人面前坠楼死了呢。”
封澄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李父一眼,他神色悲痛无比,眼圈儿酡红,是一个失去骨肉的父亲。
转而道:“阿环是在陈家人面前坠楼的?”
李母点头,眼中已又蓄满了泪水:“做娘的亲眼所见。”
封澄点头,提步跟上李母,向着阿环曾经的住处而去。
她与赵负雪渐渐离李母远了些,封澄拉了拉赵负雪衣角,悄声道:“瞧出什么来没有?”
赵负雪敛眸,道:“你觉得呢。”
封澄道:“那父亲不对。”
“为何?”
“说的话不对,试问一个痛失爱女的父亲,怎么会说出‘早不死晚不死’这种话?听着仿佛她本是该死的,就是不该死在陈家人面前似的。”
赵负雪点了点头,道:“不仅如此,阿环母亲说陈家人未曾拜访之时,他有些异样。”
封澄仔细想了想,道:“进来过,但却是瞒着阿环母亲的。”
赵负雪道:“只是个猜测。”
二人走到了阿环的院子前,脚方触到院门的刹那,封澄忽然喉咙一甜,她偏过头去,猝然吐出了一口血。
“咦……?”
封澄看着掌心的血迹,皱了皱眉。
海洛斯的毒又发作了。
可她好端端在这里,海洛斯的毒为何突然发作?
如若封澄此时将目光移到赵负雪身上一眼,便能看到赵负雪忽然有些发白的脸色。
封澄唇角还有残血,抬起头,正要开口疑惑他要做什么,忽然觉得嘴角一凉。
赵负雪下意识抬起手来,重重地拭去封澄唇角的血迹。
手指冰凉,却擦得封澄皮肤一疼。
有力之深,仿佛想将这缕血迹从她皮肤里面挖出来。
封澄怔住。
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后,封澄全身的毛都齐齐炸了起来,她瞳孔紧缩,猛地向后退了退,赵负雪似乎也发觉方才失态,他微微垂下眼,道:“你好像非常不惜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