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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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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澄道:“赵公子错了,越是血修,越是惜命的。”
说罢,封澄便转身对李母道:“这便是阿环的院子了吗。”
李母看着封澄的苍白脸色,不知如何是好,封澄拍拍她的肩膀,迫使她的视线移回自己身上,微笑着道:“您看他做什么,做事的是我,会还给你女儿一个清白的也是我。”
此言一出,李母一怔,她神色定了定,才开口道:“是我唐突,姑娘请跟我来。”
二人离去,封澄谈笑生风,长腿一迈便走,赵负雪定定地看着封澄的背影,脚下一顿,还是跟了上去。
三人来到阿环的闺房前。
出乎二人意料,阿环的闺房外整齐洁净,连窗棂都擦拭得干干净净。
封澄除过不少魔,见了此房,心下讶异不已。
常人道,魔物不详,连带着生出魔物的人,也是不详。是以魔物久居的屋舍,不是被烧了拆了,就是荒了封了,莫说是日日洒扫、勤加修缮了,不连着地皮一起挖了,都算这地的人心慈手软。
能保留到这种程度的房屋,不可不谓之稀罕。
心里这般想的,封澄也是这么说的。
李母一笑,目中有说不出的慈母温情:“我们为人父母的,岂会嫌弃自己的儿女?阿环从小便心善温和,是我们最为心爱的女儿,我与她父亲相信她之身死另有隐情,怎会将她视作不详?”
她避让而开,将二人请进屋子中,还未等二人入门,赵负雪便脸色一冷,执剑挡道:“退后。”
封澄一怔,只见数只飞箭从屋内齐齐飞出,径直向着封澄的面门中来,只见眼前白光一闪,铮铮一声,飞箭银针齐齐落地,赵负雪拦在封澄面前,收剑,眼底染上了微不可察的怒意。
“……倘若今日进来的是个凡人,”赵负雪道,“此时已然成筛子了。”
他的容貌本就极盛,此时疾言厉色、手持利刃,竟是比平常吓人十分。
又加以一地的银针毒箭,望之骇人,李母当即吓得面无人色,腿脚一软,便软倒在地,哀哀道:“不是我啊!女儿的房屋,我日日都来,旁人皆可作证!”
封澄拍了拍赵负雪的肩膀,安抚道:“对面急了眼,便是说我们找对了地方,赵公子,还是先将剑收起来吧。”
赵负雪的目光紧紧盯着屋内,封澄又道:“再说刀剑无眼,若是毁了屋中陈设,阿环爹娘岂不伤心?”
李母正是一副瑟瑟发抖的祈求模样,她望向赵负雪的剑,好似恨不得以身代之的模样,赵负雪敛眸,缓缓地收了剑。
二人进屋,地毯厚实而温暖,一见便是极为钟爱女儿的人家。屋内的陈设一应都是女儿家常用的模样,衣柜与妆奁中皆是空空,李母解释道:“阿环失踪前,将屋中所有的衣物妆饰都拿走了,只留了些不甚值钱的细粉口脂之物。”
封澄点点头,这屋子不大,只逛一圈便能看得完,的确是封得严严实实,断无逃脱出去得道理。封澄沉吟片刻,道:“哪里都已然查探过了?”
李母点点头:“都查过了,但处处坚实,断无遁地逃出的道理。”
那便是奇怪了,既然是四面封死、天上地上皆堵得严严实实,那么人难道会穿墙而出,去往宝华楼露面吗?
沉吟片刻,封澄道:“既然没有逃出去的道理,那便只有一个说法了。”
“被放出去了。”
阿环是被放出去的?
话音未落,众人霎时觉得屋子中刮起了一阵阴风,当即便面面相觑起来,赵负雪挑了挑眉,手指在剑柄上轻轻地抚摸:“这便凶险了。”
封澄微笑:“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李母捂住了嘴。
四下一片寂静,唯有风微微吹过风铃的声音。
封澄抬起头,女孩儿的屋子中挂了一只风铃,风起时叮当作响,十分悦耳。
人虽然没了,案子还是要继续查,封澄的双眼蒙上了灵视符,却未在阿环的房间中发现一丝一毫的魔气。
几番搜查下来,日至中天,连地毯都一寸寸地查验过了,依旧没有半分线索。
众人一时间有些丧气,封澄坐在搬来的绣凳上休息,忽然面前有人遮了光,她抬眼一看,正正撞入赵负雪的双眼。
逆着光,赵负雪的神情不甚清晰,他对着封澄道:“如何?”
封澄道:“没有魔物侵入的痕迹,应当是人。”
赵负雪皱了皱眉,叹了口气:“我是说……毒。”
封澄这才反应过来,说的是方才吐血之事,她忙点了点头,笑道:“你放心就行,没事的。”
她的身体也并非全盛时期,灵力比从前缺了些,但好在也是能抗事的。
未曾想话音刚落,喉咙处便涌起一阵腥甜,这一次的头晕分外强烈,封澄眼前一黑,险些仰倒在地。
脑后有一只慌乱的手,支撑着她不至于倒下去,封澄抬起眼,朦朦胧胧间看到了赵负雪带着重影的脸,他脸上不显,手却紧紧地扶住了她。
目光晃动间,风铃的晃动渐渐地对上了封澄的眼中。
奇怪,这只风铃的声响十分奇怪。
不顾眼底发花,封澄指着那风铃道:“赵公子,把那东西取下来!”
感受到手上的挣扎,赵负雪冷脸道:“你毒得奄奄一息,心事倒是甚重。”
封澄眼还昏着,此时呲了呲牙:“你去看看,来都来了。”
赵负雪叹了口气,转头道:“扶着她些。”
李母早已搬了一只软椅来,扶封澄坐下,赵负雪身高腿长,略微伸伸手,便把风铃取了下来,他将风铃递给封澄,皱眉看着她道:“这个?”
封澄点了点头,脑中晕眩少了些,她的眼睛也聚了焦。
风铃的做功极佳,十二只铃铛上,刻着惟妙惟肖的十二生肖,封澄拎起风铃来,仔细一看,终于发现了端倪。
这十二只兽中,有三个,是没有铜舌的。
李母一看,便道:“这不该如此,此风铃是去年,她父亲赠给阿环的生辰之礼,阿环想来惜物,怎会短短半年便掉了三枚铜舌?”
封澄想了想,指尖向风铃中一探,不防便摸了一指尖的黏腻。
赵负雪低头一看:“是什么,油脂吗?”
风铃内岂会有油脂?封澄凑到鼻尖嗅了嗅,有香气——的确是油脂。
封澄想明白了,慢慢道:“阿环逃脱,想来是容易的,在前来追查之时,阿环躲在屋中,待你们发觉阿环出走,屋中一乱,便乘机换了家中侍从的衣服,以假乱真,浑水摸鱼地溜了出去,从小路中出逃便是了。”
“只是不论是出逃,还是更换侍从衣物,都是要有人接应的,这消息如何传递呢……?”
她微笑着举了举风铃:“想来是用这个了。”
“拔了里头铜舌,把消息塞在里头,再用油脂糊住,这风铃就挂在门边,平时丢一两个,想必也不会有人发觉。”
此言一出,四座皆寂然。
“这……这未免也,过分……”
中有一人忍不住道。
封澄又将油脂在指尖念了念:“当然,还有一点。”
“这油脂是女儿家的面脂,有两枚铜铃内的香气并不是阿环妆奁中惯用的,将府中女眷妆台搜检一番,便可知悉传递讯息之人。”
众人面面相觑,夫人看着那油脂,半晌,定了定神。
“查出来会怎样?”她期待道,“就能找出杀害阿环的凶手了么?”
封澄摸了摸风铃,灵视符将风铃中的魔气尽数收归眼底。
她道:“凶手倒是未必,这枚风铃中有魔气,想来在传递信息之人之外,还有一只魔。”
魔气?
众人哗然:“果然有魔气!那岂不是——阿环姑娘是被魔掳走的!”
“人们都说是阿环姑娘化魔,宝华楼才至今进不得人的,可如今一看,竟然是先有魔族在先,才有掳走阿环姑娘的!”
“我们阿环姑娘冤枉啊!”
众人皆吃惊不已:“姑娘为何跟魔族走了?”
封澄垂眸,她捏了捏风铃,心中只想道:“带走阿环,传递消息的人,会是海洛斯吗。”
不,不对,海洛斯带走女孩们,只用粮食养着她们,却不曾对她们动过手。
阿环出事,是在逃离了海洛斯之后。
海洛斯与不得行动的地魔之外,还有一只魔。
还有另一只实打实的人魔。
“随着这只风铃的传递,应当还有一件侍从穿的衣物。“
封澄抬起头来:“除去油脂之外,再查阿环姑娘被关入房中这些日子,是哪位负责姑娘的衣物更替?若少了这人在其中帮忙,这以假乱真的狡兔三窟、莫名失踪的衣物妆饰,想来是无法传递出去的。”
“也不必查全府了,先找就近伺候的人,便可水落石出。”
李母吩咐人下去搜查,片刻之后,捧上来一只小小的瓷罐。
封澄低头嗅了嗅,脸色一凝,点了点头。
是它。
李母勃然变色,看也不看地将瓷罐摔在身后一人脸上:“阿环的衣物,我不放心假手他人,一概是由我身边陈妈妈亲自动手的,你看着阿环长大……怎么能……!”
说着,李母怒道:“我杀了你!”
封澄连忙上去拦住:“口供要紧,先带下去审。”
混乱之中,偶一抬眼看向赵负雪,却见赵负雪垂着眼睛,俯下身去,轻轻地捻了捻地上的油脂。
“这气味有些古怪,”他道,“怎么会有面脂用此物作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