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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硬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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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天。烂泥混着草,粘在少数过路人的裤脚靴子上,这里是距离汉人疆界不到一里的地方小镇,百姓不多不少,在暂时无战火的时候,勉强活着。一个穿着暗沉蓝色布衣的高大男人在一个老婆婆篮子里拿了几个饼子,其实那饼硬的很,可能是看在她可怜,也可能是这男人太急了,匆匆扔下钱就走了。
男人有着一脸浓密的络腮胡,黑硬黑硬的,眼睛倒是长得好看,只是此时情绪不高,压着眉眼钻进了这里唯一一个屁大点的落脚客栈。这里不提供饭菜食物,只有个木地板踩起来都咯吱咯吱的破二楼。男人提着饼子左右谨慎观察了会儿,提了吩咐小二定时送到门口的一壶热水,推开了门。
门合上也是令人烦躁的咯吱咯吱响。男人手在自己脸上扣摸,撕拉掉脸上假的太明显的胡子,将布袋扔到桌上,去看床上昏迷着的人。
那人浑身衣服烂布条似的,头发也一团乱,脸上让黑泥抹了,像个乞丐。客栈老板一开始还不想让他住进来。这人正是段英。
正在用热水泡饼子的男人,是徐图山。那天他正在擦剑,还在担心闹矛盾的段英两个人,就见一个胡人大汉,背着段英进来,用还算流利的汉话讲了事情经过。徐图山听完感觉完蛋,现在还不到发兵的时刻,皇帝那边还没搞妥。虽咽不下段英被毒打的恶气,但此时也只能逃命。
却不想那胡商见了段英,无论如何也不肯干了,哪怕徐图山吓唬说把他当场剐了都不肯。胡商精明得很,看这情形直觉惹了麻烦的人。他可以不再做汉人的生意,做的脏事可以被捅出去,但不敢忤逆上面的人。
徐图山只好逼他交出通关文牒,打乱之前的计划,先带段英走。顺便给他下了迷药。
今日就该醒了。
段英一直在无意识吸气,许是痛的,徐图山看了看他的伤,胸口处的已经有了好转,身上的也都在慢慢结痂。徐图山倒不担心他的自愈能力。
只是怕他醒了。
他将已经被水泡软的饼一点点用勺子塞进段英嘴里,没吃多少,被徐图山丧失耐心扔回桌子上。反正要醒了,醒了自己吃。
段英是在傍晚的时候醒来的,那时候雨已经停了,徐图山正要出去,他感觉已经被人盯上,必须赶紧找地方转移。胡人可汗已经派人开始搜查边镇,段英这回捅了篓子了。
段英意识恢复那一刻,就痛呼出声。他的全身疼得像被牛用角顶出几里地似的,睁开眼,不知道这是哪。徐图山走过来,急切道:“你醒了?”
段英瞬间知道被救了,而且,已经离开了阿衣努尔。回想昏迷前的那一眼,阿衣努尔整个人垂着头,被人构陷指点,扒了衣服一样袒露不堪的往事,没人帮他说话,没人帮他说真相。整个人,他最后一眼看到的,就像戏班子里的一场闹剧,丑角,都是丑角。
他段英,更是个丑角,是和富家小姐通奸不成的无耻下人,是没有能力护住心爱之人的懦夫。
思及此,眼睛就蒙了重影,咸泪落下,给心上的伤口多添几分嘲弄般的蛰痛。徐图山用手掌抹去他的泪,坐在床边,叹了口气。
“真是,你说说你。”
徐图山也伤感起来,“没能力,就不要去招惹人家。”
段英被他正戳痛处,整张脸皱起来,他的喉咙也肿痛,徐图山为阻止他大哭,端了杯水灌了下去。段英呛得不行。
“你伤还没好,别说太多话。后天,最迟后天我们就启程离开。”
徐图山说完,又贴上了胡子,关门离开了。
段英喘着气,眼珠转了几轮。手脚的直觉逐渐恢复。
徐图山回来推门一看,那张木榻上,已经没了人。
往装饼的布袋里一看,空了,徐图山胸膛起起落落半天,只能把剑往桌上一摔,骂段英许久。
“滚出去。”
一碗黑漆漆的药被打翻在地,碗很容易就碎了,婢女们低着头收拾好,退了出去准备再重煎一碗。
“殿下今日份的还没喝吗?”,苦气冲天中,煎药的人眼睛眯着看向药渣。
女仆叹口气,“你说呢?”
苏日勒到的时候,新的药又煎好放凉到合适的温度呈上来了。他看了眼汤药,抬起手端起,掀开珠帘朝里间走去。
阿衣努尔这几天被关进来,用锁链锁住脚脖,链条粗短,只能容他在这方寸之地活动。他又变成了笼中鸟,缩在角落里,不吃不喝。
“为什么不喝药?”,苏日勒捏住他下颌,强迫他抬起脸。药已经递到嘴边。
阿衣努尔紧闭双唇,他已经被灌了好几日,苏日勒已经疯了。
“还是你想怀那个贱奴的孽种?”,他掐住阿衣努尔的两颊,往上一抬,跟着他的两个侍从立马分别擒住阿衣努尔的手臂,药汤就顺着喉咙流下去,有的流出来,落到阿衣努尔胸膛上。
他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中衣,就像个等待亵玩的妓。如果苏日勒再打算强迫,他就会先行自戕。他再也忍受不了,和段英就来世再见吧。
阿衣努尔被呛出眼泪,药汤还是喝了大半。避子药,说来可笑,亲生兄弟做到这个地步,管到他肚子里去了,太可笑了。
苏日勒掏出帕子为他轻柔擦拭,慢慢说道:“那贱奴我已经让人在找了,你把他送出去得真快,不过,他应该走不出草原。”
“等抓到他,我就把他四肢砍了给你做个凳子好不好?”
阿衣努尔虽不怕死,但听到段英被抓到的下场,就害怕得无以复加。段英不能死,他还有师傅,还有兄弟同僚,他年轻,鲜活,离开这里还将大有可为,怎么能就这么荒唐丢脸的死了。
他抬起头,求道:“我以后会听话的,真的,再也不会忤逆你。你放过他好吗?”
苏日勒听了,表情是好看了些,阿衣努尔的求饶,竟然那么容易就得到了。他不是很犟吗,不是有骨气吗,不是痛恨他吗?
不还是要向自己低头?
苏日勒手摸了摸锁链,状似答应,“好啊。如果他能不被发现的话,留他一条命。”
“不过,以后若是战场上遇到,我就砍下他的头颅,带他回来和你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