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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离别与承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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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准备离开这里了。”凡妮莎说，语气像在谈论明天的天气。
“你……”格温才开口，多林夫人就插了进来。
“案子不是还没结束吗？”多林夫人皱着眉头说。
“是啊，”凡妮莎转头看了看厨房的窗户，雨还在下，“但我感觉快了，所以——先跟你们说一声。”
多林夫人：“……”
格温踌躇了一下，问出刚才没问出的问题：“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嗯……出去散散心。”
“你一个人？”多林夫人问，又在凡妮莎颔首后飞速说道，“你一个人，又没有计划，怎么去？”
“阿维亚，”凡妮莎轻声说，“你当初离开，也是一个人。”
多林夫人沉默了。
屋外的雨好像穿透了屋顶和墙壁，落下来，雪一样的冰冷。
格温坐在对面，看见母亲的脸上，突然笼罩上一层雾。
“你什么都不知道。”多林夫人轻声说。
她们都不看对方，虽然座位相邻，却像是隔着一条银河。
凡妮莎看着面前的盘子，感觉那些早已冷却的记忆，再次沸腾，打着卷争先要从这具身体里冲出来，于是她选择顺从——
“是什么都不懂吧。”
“凡妮莎·斯坦西，不，凡妮莎·厄德林，在你们心底，永远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这次多林夫人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格温僵硬地拿着叉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别说这些了，”多林夫人沉静地说，“吃饭吧。”
在阿维亚·多林看来，凡妮莎确实还是个孩子，自私、天真，一点也没变。她怎么能先享受了二十几年的好待遇，又在失去后埋怨起为什么要给她这样的待遇呢？
不过，这不是她的错。
当初给予她的时候，没有人告诉她会失去，失去的时候，也没有人提前通知她。
“为什么？”凡妮莎这个晚上意外地坚持，好像要趁未知的离别前把一切过往都翻出来，摊平，“我想要得到答案，阿维亚，你当初离开的时候在想什么？你从不肯展露你的内心，你从来没有信任过凡妮莎，信任过厄德林吗？”
“……现在说这些都没意义了，”多林夫人说，她的心墙看起来无懈可击，“凡妮莎，我很感激你们曾经的帮助，我知道你现在很辛苦，很累，但是，一切都会过去的。”
一切都会过去的。
三十一年来，她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学会放下，向前看。这很难，她没能完全做到，所以她还是把凡妮莎——她的过去——带了回来，并妄图让凡妮莎·斯坦西变回凡妮莎·厄德林。
“……”凡妮莎似乎放弃了，不再说话。
餐桌上重新响起刀叉触碰餐盘的声音。
格温叉着盘子里的蔬菜，母亲和凡妮莎……听起来在说他还没出生时候发生的事……离开，母亲以前，住在凡妮莎家里吗？那为什么好多年不见面不联系了呢？啊，不对，五年前母亲去参加过凡妮莎的婚礼。也许她们一直有联系，只是格温不知道。
格温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凡妮莎，你之后还会回来吗？”格温看向凡妮莎。
左边那人手里的餐刀一顿，垂下眼，说：“当然……不过应该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好吧。”格温想，没关系，母亲会联系上凡妮莎的。
他又想起，他和凡妮莎互问问题的那张纸上还有四个未使用的圆，凡妮莎要走了，他该找机会使用它们。不然等她回来，那张纸不见了怎么办？
其实那个上午之后，他们已经互相问过很多问题，也回答过很多了，格温也记不清他们之间真实的、具体的次数了……但是，画在纸上的圆总是特殊的，它们更适合慎重一点的场合。
餐盘里的食物不断减少，看起来这次晚餐即将结束。
多林夫人突然想到了什么。
“伊扎克·比尔，”她念出这个名字，既然凡妮莎已经决定离开，说明她把斯坦西先生的逝世放下了一点，那也应该能接受这些信息，“警察们似乎在找他，是你认识的人吗？”
“……”凡妮莎沉默了一会，把嘴里的食物慢慢咽下去，才开口，“是莱奥的朋友，以前经常来家里。”
“很有可能就是他，”多林夫人说，“他看起来失踪了，凡妮莎，在事情真正结束前，不要离开这里。”
“……我知道了。”凡妮莎答应了。
多林夫人又看向格温：“格温，你也是，别再随便出去了。”
“好的，妈妈。”格温快速点头，额头上翘的头发历经几个小时，终于被甩了下来，但还是没有老实贴着额头，而是成直角指着对面的两人。
凡妮莎看着他的头发，“噗嗤”一声笑了，差点忘了，这也有她的功劳。
多林夫人皱着眉头：“等过几天，我们出去把头发剪了。”
格温伸手试图把头发梳顺，可惜没有镜子，他的头发经过他的加工，变得更凌乱了。
多林夫人闭了下眼睛，似乎不愿再看。
凡妮莎脸上的笑容扩大了：“阿维亚，你竟然忍住没给格温的头发抹发胶，你自己的头发可这么整齐呢。”
多林夫人：“……”
格温很快放弃了，他的头发从小就这样，就算梳顺，过不了几分钟也会翘起，剪短了，长得也比别人快，而母亲的头发，服帖整齐……格温觉得这个错误应该归于他没见过的父亲。
但也因为他的头发，餐桌上的氛围终于轻快了起来，并成功保持到了最后。
在格温要把餐盘端到洗碗池的时候，多林夫人叫住他：“放着我来吧，你先去洗澡。”
“好的，妈妈。”格温听话地走向卫生间，中途悄悄回头看，看到餐桌上的两人没有离开座位。
好吧，她们又要躲着自己说话。格温关上卫生间的门，有点郁闷。
不过格温猜错了，他离开后，餐桌保持安静，过了一会，多林夫人到厨房清洗餐具，剩下另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看着外面的雨。
其实外面一片漆黑，根本看不到雨。只能听到隔着玻璃沙沙的雨声，混杂进厨房水龙头的水流之中。
“阿维亚，对不起，我刚刚不该那样说的，格温被你养得很好。”
多林夫人放在水流之中的手一顿，盘子上的泡沫顺着水流向下进入排水口。
“但是……保护得越好，受到的伤害越大。”
“……”
卫生间响起水流声。
“我不会让这发生的。”洗碗池边上的人说。那么多次，总该有一次，她的期望能实现。
“……”椅子上的人，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格温洗完出来，厨房的灯已经关了，凡妮莎自然而然地路过他，走进房间拿上衣服进入卫生间。
多林夫人已经把柜子里的被子拿出来，铺在沙发上，示意格温赶紧躺下。
其实睡久了，沙发也挺舒服的，躺在上面，身体微微陷进垫子里，为了不让被子掉在地上，被子两边还要塞进身体下面。这种狭小、被包裹的感觉，让格温很有安全感。
“晚安，妈妈。”
“……快睡吧。”
格温一觉睡到了天亮。
外面还在下雨，使得白天变得灰蒙蒙的。光线不太好的客厅，像昨日的傍晚一样暗淡。格温躺在沙发上眨了下眼睛，一时分不清时间。
客厅就他一人。
他爬起来，走到厨房，墙上的挂钟短针指向“10”——上午十点整。
厨房照旧放了面包，是他和凡妮莎的午餐。母亲一大早走了，现在正在面包店里工作。
凡妮莎，没有出来叫醒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