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礼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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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温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他想他现在是可以起来的，虽然他手脚没什么力气，但他毕竟醒了，可以活动身体，没人限制他一定要躺在床上，可是离开了床，又该做什么呢？
门铃响了，大家都出去了，好像进来了什么人，会是他认识的人吗？格温躺在床上，他听到外头的几人断断续续的交流声。
刚刚埃莱森是最后一个离开房间的，埃莱森带上了门，所以格温隔着门板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也许是因为他的眼睛暂时看不清，相应的耳朵就得到了补偿，又或者是因为他躺在床上，被“限制”在小小的范围里，只好集中所有精力把耳朵“丢”得远些了。
格温很快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凡妮莎”。
格温几乎要以为自己又是在“梦”里了，要不是有埃莱森他们（格温不认为自己会“梦”到埃莱森）。
凡妮莎、凡妮莎，格温发现自己这个月几乎被“凡妮莎”包围了，凭空出现的她像一阵并不柔和的风，把无处可逃的格温的生活吹得七零八碎，格温的生活彻底改变了……如今，他不知道该对这个名字采取什么态度。
“凡妮莎”和母亲的死有关，格温从那几个警察的脸上看到了这些字，他自己也看到了凡妮莎留下的白纸，他不可避免地想到如果没有“凡妮莎”，母亲是不是不会死？这一切是“凡妮莎”造成的吗？
不，格温躺在床上，想到那天是他执意要出门……母亲明明让他待在家里的，如果他没有出去，也许就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只剩下他了。
格温的内心刮起飓风，生病带来的高温让他的脑细胞格外活跃，他的心情轮转一圈，从悲伤到质疑，最后到无尽的自责、懊悔、悲伤。
如果“梦”里的“凡妮莎”在场，她大概会啧啧摇头，说些“太弱小的人啊只好怪罪自己”之类的话，好吧，事实就是无论是哪个“凡妮莎”，他们都不在。幸好很快就另有人出场阻挡格温不断滑坡的心情。
又是一个和“凡妮莎”有关的人。
进来的人自称“奥利弗·罗泊茨”，格温的视力比刚醒来时要好些了，他大致看出罗伯茨先生穿了一身齐整西装，提着公文包，发色较深，肤色偏白，整个人标准得像是从经济报上扣下来一样。
罗伯茨先生一开口就语出惊人。
“格温·多林先生。”他这样说道。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称呼格温呢。
他语速偏快，像噼里啪啦的打字机：“很抱歉在这种情况下打扰你，但我这里有几项涉及你的事物必须要你决定，你也有其知情权，请容我做以下说明……委托人是——凡妮莎·斯坦西夫人。”
罗伯茨先生接连砸下数道惊雷。为了方便像格温一样一无所知的听众们（米勒他们也在一旁听着呢）理解，我们将罗伯茨先生提供的信息从前往后梳理一遍：
凡妮莎·斯坦西，原名凡妮莎·厄德林，她的父亲厄德林先生早年与另外三人一同开了间律师事务所，规模不小。
五年前，在凡妮莎·厄德林与莱昂纳德·斯坦西结婚前，厄德林先生把自己名下所有股份卖给了他的合伙人之一，合同他的其他资产转变为各种形式登记到了凡妮莎·厄德林名下，是凡妮莎·厄德林，而不是凡妮莎·斯坦西。
也就是说，假如莱昂纳德·斯坦西与凡妮莎离婚，他一个子儿也得不到，如果他和凡妮莎好好生活，他也能连带享受这些资产带来的效益——连带。
这件事连凡妮莎本人也是今年才得知的，那时候，厄德林夫妇因为意外已经葬身大海……总之，厄德林夫妇死了，罗伯茨先生——他的父亲即是那位合伙人——因为那些资产的打理问题，联系上了彼时的斯坦西夫人……
总喜欢发散的埃莱森很快抓住了重点：“厄德林夫妇的死亡不是意外？”
“他们坐船去拜访一位客户，很不幸碰上了暗流，从摇晃的船上掉了下去，尸骨无存。”罗伯茨先生既不否定也不肯定埃莱森的说法，只是客观讲述了厄德林夫妇的死亡“事实”，至于当时刚得知自己名下有大笔资产的斯坦西夫人是怎么想的呢？大家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也许各位应该认清一个事实：狡猾的律师可以轻松应对道德高尚或低劣的人，前提是那个人还有道德。
厄德林夫妇死了。刚得知消息的斯坦西夫人如大家所想，迷茫、无助，像羽翼未丰就被父母扔下巢穴的雏鸟，她前二十六年的人生过得太幸福了，她完全没有能力处理这类情况，她……
“半年前，斯坦西夫人联系我，决定提前立一份遗嘱……”罗伯茨先生从公文包里抽出被防水膜包裹的文件，说道。
厄德林夫妇死后不久，斯坦西夫人发现自己怀孕了。有人说怀孕会彻底改变一个女人，又或许斯坦西夫人只是在无数个静谧的夜里，抚摸肚子，听着枕边人的呼吸，在如此幸福的夜里，想明白了什么。
斯坦西先生与友人外出海钓的那夜，斯坦西夫人从床上坐起来，从抽屉里抽出一张信纸，提笔写道：“其实我一直知道自己不太聪明……”
但是。
「事情就是这样，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如果我能活下来（划掉）（涂黑）我的孩子能活下来（涂黑）……」
「希望她能像你一样勇敢。」
她写完，长舒一口气，天真地以为她把所有事情都考虑到了。她给她的宝宝安排了好去处。
总有人该付出些什么的。无论是谁。你可以说是偿还，也可以说是报应。
“凡妮莎·斯坦西夫人逝世，遗嘱生效。她将自己的所有财产留给阿维亚·多林夫人，鉴于阿维亚·多林夫人已经逝世，她的父亲、母亲、丈夫都已逝世，她的继父已再娶，没有继承权，即由她唯一的孩子，格温·多林先生继承遗产，”罗伯茨先生用毫无感情的一番话飞速判定多人“出局”，又对“硕果仅存”的格温说道，“鉴于格温·多林先生未满二十一周岁*，没有处理权，我这里有另一份……”
“等等！等等！”一旁的埃莱森连忙打断罗伯茨先生伸进公文包的手。
“您有什么异议吗，阿克曼先生？”罗伯茨先生面无表情地看向“旁听席”。
埃莱森·阿克曼先生咽了咽口水，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您不觉得这对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来说，信息量有些太大了吗？你总得给他个缓冲时间吧……”
“多林先生，你认为呢？”罗伯茨先生转向床上的格温。
格温·多林背靠枕头，安静地看着他。
“请继续吧。”他说。
于是罗伯茨先生掏出文件：“鉴于格温·多林先生未满二十一周岁，没有处理权，我这里有另一份文件，理查德·罗伯茨先生——我的父亲——想要收养你，他会负责你的生活和教育，并在你二十一岁前代理你的资产，到你二十一岁时如数奉还……”
“请等一下，”“旁听席”再次传来异议，这次是米勒，“从斯坦西夫人和多林夫人死亡到现在，才过去三天，罗伯茨先生就确认要收养格温，并且准备好了所有文件？”
“我父亲一直想再要个孩子，迫于现实原因没有达成。至于你所说的时间问题，”罗伯茨先生没看米勒，而是看着格温说道，“我们得知消息是在两天前，准备材料对我们来说并不需要耗费多少时间，我不想打感情牌，但是如果你们去查，就会知道厄德林先生和我父亲情同手足，不然也不会把资产交给我打理……”
“人都是会变的，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为了金钱和利益呢？”哈里斯站在角落里抱着胳膊说道。
“先生们，”罗伯茨先生冷冰冰道，“我们完全可以不用这么麻烦，我不用大老远跑过来，我完全可以隐藏这些文件，我可以舒舒服服坐在办公室里，而不用在这里被像犯人一样审问。”
“……”
“来自厄德林先生的资产不是笔小数目，但它带来的麻烦远超它能给我的利益，”罗伯茨先生话音一转，“坦白讲，我不赞同我父亲收养格温……”
格温眨了眨眼睛。
罗伯茨先生是个奇怪的人。他看起来公事公办，但说出来的话却能让人相信就是他心中所想，坦诚之至，也许这也是一种天赋？
“很明显，就如我说的，麻烦，麻烦，”罗伯茨先生环顾四周，他指的显然不单单是格温，“我劝过我父亲，但是他对厄德林夫妇的死一直心存愧疚……”
“为什么？”埃莱森问道，“厄德林夫妇的死亡和老罗伯茨先生没有关系吧？”
罗伯茨先生说：“正因如此才会愧疚，也许你没经历过，阿克曼先生，因为是太亲近的人，没有错误也变成了一种错误。”
哈里斯冷笑一声：“人总爱给自己找罪受。”
罗伯茨先生难得赞同颌首：“要不然我也不会来这里。”
“格温·多林，”他没忘记正事，“你不用现在就回答，毕竟这关乎你的未来，我会在这里待三天……”
“我现在就可以回答，”格温说，“我……”
埃莱森一把捂住格温的嘴。
“给他点时间吧，”埃莱森讪笑道，“他现在好像又发烧了，走，我们去外面坐一会儿，喝喝茶聊聊天……”
“不用了，”罗伯茨先生初步完成任务，迫不及待要离开，他把两份文件放到床头，说，“这是复印件，你们可以找你们信任的人检验。我在镇上订了旅馆，三天后，我会再来。”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