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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同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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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二十鞭,鞭鞭避心脉。”段驰龙低声道,“师尊,我有些好奇了。”
“白日,倘若断尘并未违抗你,那一剑——”他不紧不慢,“你真的刺得下去么?”
“只是巧合。”凌云渚一字一顿,“别自以为是。”
尽管如此,他袖下的指尖却蜷缩起来,像藏了许久的隐秘骤然暴露在光下,逼得人无所适从。
“好,我不说了。”段驰龙抓住他小腕,“求求师尊饶过我吧,好疼呢。”
“……”
凌云渚突然松手,一把将对方摔在床上,转身。
丢了就丢了吧,什么破剑,他不要了。
谁料一步还没走出,身后突然传来一股拉力,把他重重拽了回去。一双小臂从后方伸来,圈住他的腰肢,将他锁在床榻。
因为上药,段驰龙上半身还是光的,体温隔着薄衣刷地传过来,与洒在他耳畔的呼吸一样炽热。
“别走。”
凌云渚一愣,热意从脚底窜到了天灵盖。他当即开始挣扎,奈何越急便越是慌乱,情急之下竟都忘了自己有灵力,最后只得咬牙憋出两个字。
“放手!”
“逸云居设了结界,明早才会解。”段驰龙贴着他耳垂,“今晚,谁都不能来打扰我们。”
“师尊,你走不了了。”
“怎么?!”凌云渚总算挣开束缚,“你还想囚禁我第二次?”
“只一个晚上。”段驰龙哄道,“今晚过后,我便把断尘还给你。”
凌云渚却是冷笑:“与你同处一室,我怎么确保你半夜不会捅我一刀?”
“师尊忘了罪人鞭的威力吗?”段驰龙道,“弟子伤势未愈,使不出灵力。”
“师尊。”他放轻声音,很可怜的样子,“心疼心疼我吧。”
“……”
一片沉默。
讲真,凌云渚这人典型的吃软不吃硬,利刃长剑他能毫不犹豫地捅回去,但对于示弱祈求却毫无办法。
心肠软真是一辈子的伤,自己迟早得死在这上面。
半晌,凌云渚突然抓起软枕砸了过去。
“浴池呢?”他脸色很臭,“我要沐浴。”
“在后院。”段驰龙接住软枕,悠悠道,“师尊慢慢洗,我不会偷看的。”
“你给我闭嘴!”凌云渚猛然回头。
999在脑海【哇哦】了一声。
【你也闭嘴!】
将近半个时辰后,凌云渚总算姗姗来迟。
逸云居没有合适的寝衣,无奈他只能找了件段驰龙的。那衣服有些大,松松垮垮地披在肩头,衣摆堪堪遮住大腿。水汽将那张冷淡的脸沾得红润,唇红齿白,乌发如云,尽管横眉怒目,也活脱脱一个美人煞。
“滚过去点。”
凌云渚烦躁不已,推搡的力气不算小,谁知那逆徒就跟一堵墙似的,任他如何使力,就是佁然不动。不光如此,还一个伸手,把他搂到了怀里。
如果说方才还只是羞恼,这会儿就该是震惊了。凌云渚脑中“嗡”地一声,险些怀疑是不是系统炸了。
大逆不道,寡廉鲜耻。
他想干嘛???
难以置信到一个极点,通常会忘掉气恼,凌云渚像被当头砸了个霹雳,眼神都显出清澈的茫然:“你做什么?”
“有点冷。”段驰龙随口扯谎,“借我暖暖。”
“你冷关我什么事?”凌云渚忍无可忍,“放开!”
“好啊。”段驰龙懒懒应道,手却半点没松,“但我伤势未愈,若是被冻坏,就记不得断尘放在哪处了。”
“……”
凌云渚隐忍地闭上眼睛。
冷静,冷静。
留都留下了,总不能前功尽弃。
小不忍则乱大谋。
万幸段驰龙还算老实,只是将手松松地搭在他腰间,并未有什么多余动作。凌云渚也懒得计较,抬手一挥烛焰,刷刷阵风过,屋内霎时漆黑一片。
这是第一次,榻上多了另一个人的体温,两颗心脏像漂泊的孤岛,借着海浪,短暂依偎在一起。
凌云渚没有睡意,灯一关,腰上的触感便愈发明显,滚烫的体温隔着薄衫,似乎要渗入他血管。
一瞬间,他脑中莫名其妙涌出几个古怪的念头。
是不是靠得太近了?刚才有这么近吗?
心跳声好重,是谁的?
分不清了。
“师尊。”
沉寂中,头顶突然响起低哑的嗓音。
凌云渚赶紧闭上眼睛装死。
他掩饰得很好,对方压根没发觉异常,只轻声喃喃自语。
“谢九州也这样抱过你吗?”
“……”
“有吧,应该还不止一次,毕竟你这么喜欢他。”
瞎说!
凌云渚在心里狠狠反驳。
我要是这么抱他他得吓得一激灵。
没人理会他,那人似乎也不执着于听到回答,只自顾自接下去。
“温阑呢?”
“肯定也有,你为了救他命都不要了。”
有个屁!
凌云渚照旧在心底怒骂。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这么爱黏糊?
“要是今晚躺在这里的是他们,你会高兴吗?”
凌云渚简直不能理解他的脑回路。
都是人挤人,有什么好高兴的?
他无语凝噎,等着下一句莫名其妙的发言,但这回,对方沉默了很久,血色的瞳孔在黑夜里微微发亮。
过了很久,久到凌云渚昏昏欲睡,久到他以为段驰龙不会再开口。
头顶上方的声音总算再度响起。
“算了。”
那人的胸腔微微发震,嗓音听不出情绪。
“反正你从来不喜欢我。”
或许是睡意上涌,或许是头昏脑涨,总之,凌云渚这回并没有想出反驳的话。
他沉默了。
他闭着眼,任由思绪空白一片,挪了挪头。外人看来,只是睡太久想换个姿势。
于是段驰龙自然也没发现,凌云渚与自己心脏的距离,又近了一些。
窗外是黑漆漆的夜,寒风刺骨,好在床榻是热的,呼吸间便能感受到活生生的气息。
凌云渚思绪越来越沉,渐渐地,他竟放下警戒心,恍恍睡过去了。
……
“姓段的,出大事了你别睡了!听到没有,赶紧起来,师尊不见……”
禁制失效的大门被砰地破开,谢九州刚风风火火闯进来,便与大咧咧敞着的床榻来了个对眼。他硬生生止了往前的动作,喉咙仿佛被噎住似的,话音戛然而止。
旭日初升,暖光融融地从窗外透下来,刚好照在段驰龙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褥子不知何时被掀得东歪西倒,再往下看,有一人亲密地缩在他怀里,两人作互相依偎状。
更难以置信的是,段驰龙这厮竟赤着上身,裸露肌肉!
此等伤风败俗又引人遐想之画面,简直、简直……
谢九州脑子卡了一下,一时间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人都打了个哆嗦。
荒淫无度,毫不避讳,现在已猖狂到将人直接带回逸云居了,连师尊都敢瞒着,他是要将忘情峰变为合欢宗吗!
震惊过后便是愤怒,长风门不似仁心阁,要求门内弟子戒色清修,但“忘情峰”既名为“忘情峰”,自然也有其缘由。尚未礼成便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赤裸相对,是为无礼!
观这女子模状,劲瘦而不纤细,修长而不枯槁,果真是万里挑一的体态,只是这身形,似乎比一般女子高上少许,也不知是哪家……
他突然意识到这样直勾勾盯着别人不太礼貌,赶紧移开眼。
等等。
谢九州猛然回目,思绪一滞,过了片刻才重新运作起来。
好像不是女子。
他缓慢地想着,脑中突然炸出一个极为荒谬的想法。
不会吧……
不会吧?
哈哈。
恰逢此刻,榻上那人似是感到了他毫不掩饰的目光,悠悠转醒,偏头往这儿看来。那一刻,出于某种诡异的直觉,谢九州慌忙四下巡视,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可惜,段某人的居所朴素无华到了极点,别说可供躲避的屏风围帐,就是能盖在头上的锅碗瓢盆都不曾有一个。
于是,当谢九州果不其然对上凌云渚那张惊艳绝伦的脸时,只觉一股凉风呼地嗖袭而至,吹得他宛若一条风干的腊肉,挂在架上晃啊晃。
吾命休矣!
他酸涩地想。
原来向师叔说的都是真的。
凌云渚刚转醒,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他迷茫地看了谢九州一会儿,空荡荡的脑子总算被重新填满。
那双漂亮的杏眼逐渐睁大了,保持在一个夸张的程度,他看看搂住自己的段驰龙,又惊愕地看看谢九州,抬手指道:“你……?!”
嗓音都劈了叉。
“师尊恕罪!”谢九州两眼一闭,砰地跪了下去,“弟子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说!”
凌云渚眼前一黑:“你!”
“师尊恕罪!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我爹有事找你商议,我、我看你不在房间才来这儿的!真的不是故意看见的!”
“闭嘴!”凌云渚整张脸憋成了猪肝色,想着要不干脆自刎算了,“叫这么大声,你想把所有人都引过来吗!”
谢九州忙不迭地捂紧嘴巴,不住摇头。
“哟。”
两人动静闹太大,吵醒了段驰龙。相比凌云渚,他倒是冷静多了,不仅衣服穿得不紧不慢,还有闲心打个招呼。
“什么风把师兄吹来了。”
那神情分外挑衅。
“你个混账!”谢九州大怒,“你怎么敢——你对我师尊做了什么!”
“看不出来吗?”段驰龙系上腰带,暧昧地看向凌云渚,“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