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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罪人 ...

  •   【叮咚,检测到助攻值上升,目前助攻值:-80。】

      凌云渚刚从咳嗽中缓过来,999便欢快地对他表达了恭喜。可眼下他浑身仿佛被重重碾过,连骨头都泛着密密麻麻的疼,根本提不起精力庆祝。

      当然,从-100提到-80也没什么好庆祝的。

      “诶诶,师尊!”谢九州放轻动作,“刚扎完针你别乱动!”

      他狠狠剜了眼段驰龙:“都怪那姓段的,护不住你还强行灌药,回头师尊可得好好罚他。”

      凌云渚动了动唇,没发出声音。白荧之毒与他融塑的经脉相冲,若非杜仲那几针压下来,血管爆裂不过是时间问题。

      “师兄不必担心,毒素已被抑制。”杜仲宽慰地拍拍他,“稍后我再准备个药泉,你泡上一个时辰,自可痊愈。”

      凌云渚轻哼一声权当容许,他双眸半睁半敛,视线在谢九州和温阑身上转了个来回,似乎透出一道叹息,又阖眼沉沉睡去。

      从始至终,都没搭理过段驰龙一点。

      被忽视的人彻底沉了面色,片刻后不知想到什么,扬起一个笑:“杜师叔。”

      杜仲被他叫得心脏一颤。

      不知为何,这位冷漠低调的小师侄总给他一种浓浓的危机感,像隐藏在暗处的野狼,随时会暴起咬断人的咽喉。尤其是那双赤瞳,悠悠看人时宛若未凝固的血。

      “怎么了?”杜仲稳住声线。

      “泡药泉,等不得吧?”那人慢腾腾道,“师尊眼下起不来身,总得有人陪着,您说呢?”

      “……言之有理。”

      “你又打的什么鬼主意?”谢九州警惕,“就算要人陪也轮不到你!”

      段驰龙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

      半个时辰后。

      别院的温泉池浮满了各式药草,苦涩与甘甜混发出一股独特的怪味,谢九州脸色黑沉,咬牙切齿。

      “杜仲是不是老糊涂了?什么药性与我所修之脉相斥,全是借口!我相斥,那姓段的就不相斥了?”他显然还没缓过气,眼见着恨不得将手中的药材一股脑儿全砸进去,“长生门八百年不见毒妖,除了他看管的那只,还有谁能让师尊患上白荧之毒?”

      “杜峰主所言非虚,此药性凉,你所修为火,若长时间浸泡其中,会对身体产生影响。”温阑转头看他,“所以别气了,少主,我们守在外面,不会有事的。”

      “你用不着假惺惺当好人。”谢九州冷笑道,“若不是你,我师尊在破厄岭也不会险些丢了命。你身上的账,我们慢慢算。”

      “嗯……我知道。”掌心的药材微微发热,有些硌手,温阑盯着褐黑的药池,“对不起。”

      “你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谢九州将剩余草药一扔,转身离开。

      ……

      冷。

      好冷,仿佛体内流动的不是血,是冰,连心脏都要被冻结。凌云渚蹙着眉,溢出细细冷汗,下意识往唯一的热源靠了靠。

      他只草草披了件薄衫,如云乌发长长垂落,脸被药气熏得通红,透出一股美到极致的脆弱。像拢在雾后的白月,又像用玉雕成的瓷盘。

      泡在药泉里的感觉并不好受,难言的怪味反复飘荡在鼻尖,复又直冲天灵盖。但这方窄小的地界,没有碍眼的谢九州与温阑,唯余两人贴合的身形,紧紧相依。

      段驰龙更用力地将人揽住,恨不得融入骨血。

      “冷。”怀中的人低声嘟囔,分不清今夕何夕,“难受……”

      这是第一次,凌云渚在自己面前示弱,看来是真的不舒服。

      段驰龙有些恍然地想。

      按理来讲,这时他应当半嘲半讽地回一句“忍着”,又或者冷硬地骂一句“矫情”。偏偏他低头的刹那,望见了自己手腕上的咬痕。

      那道伤疤像某个隐秘的信号,在水中泡了太久,已有白肉隐隐外翻,连带着皮肤都泛起褶皱。他却全然没感觉到痛似的,竟就这么放任它烂了下去。

      于是最后,段驰龙还是什么都没说,以一个拥抱的姿势,将头搁在凌云渚肩膀,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带着怨气。

      “就这么恨我。”

      太阳爬到最顶端的时候,凌云渚睁开了眼。白荧之毒已然排出体外,全身上下前所未有地轻松。

      他在床榻上醒来,听见帐外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压得很轻,像是生怕惊扰了谁的梦。

      凌云渚坐起身,抬手掀开床帐,被突袭而至的阳光刺了一下眼睛。没等他缓过来,身前陡然遮下一片阴影。

      “你醒了。”

      凌云渚盯着他看了片刻,唤道:“宗主。”

      “妖物已被封印,锁妖塔的结界也已重新加固,你身上的毒确实因那只毒妖而起。”谢旧时温声道,“驰龙这孩子此次算看护不力,罚不罚,你自己定吧。”

      面前之人白发如瀑,剑眉如刀,本该是硬朗锋利的长相,偏偏眼眸间总流转着一股似有似无的静穆,将他整个人都压得沉稳下来。

      凌云渚偏头看了看:“他人呢?”

      谢旧时道:“在外面跪着呢。”

      “师尊,该打就打,千万别心疼他。”后面的谢九州悄悄探出脑袋,“你过去就是太纵着他了,这回可得好好治治他的嚣张气。”

      “开柙出虎,不敬师长。”凌云渚轻描淡写,“数罪并罚,戒律牢四十鞭,我亲自执刑。”

      “这……”谢旧时极快蹙了下眉,“也罢,你的徒弟你管教。”

      接着,凌云渚又道:“劳烦告知向峰主,借她罪人鞭一用。”

      轻飘飘一句话重若千斤,生生将谢九州的神情压成了惊骇:“罪人鞭?!向铮手里的那条?!”

      “罪人鞭裂石穿云,向来只惩治十恶不赦之徒。”谢旧时也敛了笑意,“云渚,不可胡来。”

      “我知道。”

      凌云渚盯着胸口的三生珞。

      相隔衣物的心口,横着一道刀疤,伤口已经结痂着,只透出细细密密的痒。

      他当然知道罪人鞭有何等威力。

      明规峰峰主的法器,上可撕辰碎星,下可摧城崩山,吓得不知多少妖物闻风丧胆。过去犯了大错的弟子,最多也只打了十鞭示众,但就是这十鞭,足以打得那人经脉寸断,仙缘枯竭。

      若是四十鞭下去,灵根尽毁不说,怕是连完整的尸身都留不住,非得神魄消散。

      “师、师尊,这是不是太夸张了……”谢九州小声试探,“段驰龙虽然讨厌,但也不至于用罪人鞭啊,师尊若实在想用,给他两下意思意思得了……”

      他悄悄抬眼,见对方没说话,不由更为大胆:“更何况,师尊昏迷期间他也出了不少力,又是喂药又是抱——护着泡药泉的,应该是知道自己错了。”

      “‘该打就打,千万别心疼他’这话……”凌云渚浅笑,“是谁说的?”

      “呃……”谢九州哑了声,眼见对方没有改主意的打算,愈发焦急,“我就是觉得,段驰龙罪不至此!”

      “这么打是要他的命。”谢旧时沉下脸,“人命关天,我不同意。”

      人命关天?

      凌云渚嚼着这个词,心中冷笑。

      这时知道惜命了,破厄岭刺他匕刃,推他坠崖时怎么不想着今日?

      他段驰龙的命事关重大,自己的命就卑如草芥么?

      “十峰各自独立,互不干涉,莫非宗主忘了?”凌云渚轻描淡写,“我的徒弟,我自会管教。”

      “……减半。”谢旧时定定看了他片刻,终于松口,“最多二十鞭。”

      “可以。”凌云渚出乎意料地爽快,他坐起身,将长发拢在侧边,“若无他事,宗主请回吧,走的时候劳烦通告那逆徒一声,多谢。”

      谢旧时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也只深深叹了口气:“你自己保重。”

      谢九州犹豫道:“师尊,那我也走……”

      “你留下。”凌云渚顿了顿,“温阑如何了?”

      说罢,他当即捂住耳朵,下一刻,谢九州不负所望地开始嚷嚷:“又是他!”

      “哪那么娇弱,早好了,师尊昏迷的时候他还来帮忙呢。”谢九州摆着脸,“我看他医术不错,其余资质平平,剑都用不明白,不如直接送去百草峰算了,刚好杜师叔也挺喜欢他。”

      “一会儿将考核录取名单拿给我过目。”凌云渚只当没听见后半句,“我记得过两日你要去为外门弟子授课?”

      各峰教习规矩不同,比如谢旧时平日忙碌,故扶摇峰众弟子大多散养,比如杜仲不爱社交,通常只给百草峰弟子罗列几本医书,定期考核,再如向铮严苛,故明规峰弟子大多规言矩步,遵章守纪。

      至于忘情峰,峰主基本不出面,多是外门优秀弟子与两位内门弟子进行教学,偶尔见到好苗子,他才会关注提点。

      “是啊。”谢九州闷闷不乐,“给那群新来的讲玄虚九式。”

      凌云渚若有所思:“你方才说……温阑不擅使剑?”

      “差不多吧,反正我是没搞明白,明明学医更好,来忘情峰做什么。”

      “那你就多带带他。”凌云渚看对方逐渐瞪大眼睛,面不改色,“过两日,我突击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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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每晚九点更新,请假会在作话说明~喜欢的宝宝们拜托点个收藏叭~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