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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报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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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规峰,戒律牢。
地牢阴冷湿凉,滴答水声清晰可闻,壁灯忽明忽灭,将前路照得晦暗不清。
凌云渚目不斜视地路过一个个囚笼,耳畔隐约传来呼救与呻吟。走得越深,前路便越为黑暗,潮湿味裹着水汽,直直往鼻子里钻。
999细声细气地劝告。
【三日未到,洗髓融魂还没完成,和段驰龙单独待一起真的没问题吗?宿主宿主,你想报仇晚几个时辰也来得及呀!】
【等不了。】
【那、那你可千万当心,你要是出事让小九怎么办呀!】
交谈间,凌云渚已然行至一扇牢门前。向铮早已等在那处,倚着石柱冲他抬抬下巴,权当打招呼。
“来了?”
对方嘴角噙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凌云渚微微颔首,目光往她身后探去。向铮见状,从腰间甩出一柄凌凌厉厉的长鞭:“在找这个?”
凌云渚收回视线:“劳烦借鞭一用。”
“你想好了?我这鞭嗜好杀戮,尝不到血可停不下。”
“向峰主。”凌云渚摊开掌心,“多话了。”
“啧,行,够狠。”向铮不爽地眯了眯眼睛,将罪人鞭懒懒一抛,“拿去。”
凌云渚接住,抬步向牢门走:“多谢。”
“好歹养了这么几年,倒是下得去手。”向铮靠在石柱边嗤笑,“你最好祈祷他出来后不会报复你。”
凌云渚脚步一顿。
头顶只有一盏壁灯,朦胧暖光照下来,恰好将他的面容割成明晦两半。
“他不会有机会了。”
冷硬的声线沾着潮气,有些模糊。
他抬脚跨进了昏暗里。
沉重大门缓缓开启,两侧石柱高耸,玄铁锻成的锁链盘旋紧扣,将罪囚牢牢锁住。
听到动静,那人慢吞吞地抬起头,并展露惊讶。
“师尊还真是心狠。”段驰龙目光定定,血瞳成了幽暗中唯一一抹亮色。
“我说过。”凌云渚抬眼,“三日内,我会让你命丧黄泉。”
段驰龙“哈”地笑了一声。
他应当是想说些什么,但千言万语在心底闷了太久,上辈子,这辈子,就像沉寂多年的火山,一朝爆发唯余一地残灰,风一吹就散尽了。
断尘冰肌玉透,刃如霜雪,冷光莹莹,嗡嗡作鸣。
只需一个指令,那剑便可贯穿他心脏,将他钉死在石柱上,让戒律牢成为埋骨地。
凌云渚生性凉薄,整个人像是美玉雕琢的白月,透着股淡淡的疏离。
他开口,听不出情绪。
“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就是这个关头,段驰龙却莫名想起昨日,那人瑟缩在自己怀中的模样。
真是……
他半嘲半讽地勾了勾唇,脑中想着“没有”,出口却是一句轻若叹息的“为什么”。
无缘无故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凌云渚挑了挑眉,耐心等他接下去。
死寂在狭小的空间漫延,对方横眉敛目,明明什么都没说,但凌云渚就是感到了一股浓厚如墨的情绪,自他身上化开来。
不甘、苦痛、嫉恨沉沉集在眉峰,在他眼底压出了一场淋漓大雪。
就好像,他真的很难过一样。
“没有。”
良久,那人吐出两个字。
“什么都没有。”
“好。”凌云渚举剑,“下辈子,动手前想清楚。”
断尘裹着霜风沫雪扑面而去,银亮的刀刃映过两人瞳孔,像条分界线,将他们划在两岸。
段驰龙没有闭眼,专注盯着凌云渚凌乱的发丝,却在那长剑即将贯穿入体的刹那,听见一道重重的撞击声。紧接着,胸前宛若聚起一道看不见的结界,两相碰撞,连人带剑一同被撞飞了出去。
他错愣地抬眸,见凌云渚有些狼狈地半膝跪地,难以置信地望向断尘。
到了凌云渚这种修为,已然接近人剑合一,若剑主想要做什么,命剑自然是全力配合。这还是第一次,断尘违抗他意志,在关键时刻闹脾气。
“你发什么疯?”凌云渚一字一顿,强迫着将剑锋对准那段驰龙,偏偏断尘就是掐死了一根筋,说什么也不愿伤他,嗡嗡声震得他指尖发麻。
再逼迫下去,它便倏而熄了灵光,竟是宁可暂时封闭也不愿伤段驰龙半分。
“行,我不用你。”凌云渚气笑了,一把将断尘扔在一旁,不愿再看。
段驰龙心中惊愕,下一刻又见凌云渚扬起一条凌厉潇然的长鞭,直指他心脏。
“算你运气好。”
长鞭如龙,惊雷般劈开混沌,幽茫将那人的双瞳照得雪亮。
半个时辰后。
石门隆隆开启,宛若巨兽张开血盆大口。
向铮刚直起身,便有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一条飒飒长鞭划破劲风,突袭而至。她抬手接住,定睛一看,却见原先玄黑的罪人鞭已然变了个模样。
手柄上的琥珀晶石被液体浸透,深黑变为艳朱,红丝如蛛网般攀转其间。倒刺扯着点点细肉,愈发锋利可怖,浓稠的血糊满鞭身,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晕染出一摊摊暗红印记。
向铮“啧啧”两声:“人还活着吗?”
“留了口气。”凌云渚不急不缓地抹掉脸颊上沾的血,“扔回忘情峰吧。”
他说得轻描淡写,一步一个血印,衣上的红痕宛若绽放在雪地的红梅。从穿越起就憋在心脏的那口恶气此刻总算散了个干净,浑身从未有过地舒畅。
他身后的囚牢一片寂静,修仙之人向来耳聪目明,但向铮此刻竟感受不到段驰龙的呼吸。
“诶,我多个嘴。”她偏头,有些幸灾乐祸地往里探,“他是捅你刀子了,还是占你便宜了?非得往死里打。”
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凌云渚嗤笑一声,径直往外去,身后向铮坚持不懈:“看在我借了你罪人鞭的份上,好歹给句话?”
凌云渚挥挥手,敷衍道:“和你猜的差不多。”
他本意是指被捅了一刀,但后者兀自思考片刻,显然误会了什么,猛然回头。
隔着一层门缝,恰好能望见段驰龙血淋淋的身躯,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好家伙,色胆包天了……”向铮目瞪口呆,“打你不冤啊。”
离开戒律牢后,凌云渚径直去了忘情峰习武场。
此次大选的新生弟子总计五十,皆身着蓝白相间的宗门服,人手一把弟子剑,规规矩矩地五列排开。谢九州嚣张地飞上了房顶,剑影绰约,行云流水,如长虹贯日,又若清风拂柳,刚柔并济间,端的是风发意气。
够狂妄,够不羁,当得上一句张扬肆意少年郎,当得上他笔下的主角。
凌云渚暗暗赞叹一波,视线一扫,见温阑立于后排,两点黑眸明亮如星。
原著中,此时还处于谢九州单方厌恶温阑的节点,两人的关系消融还得等一段时间,不急,不急。
他没有声张,找了棵长势良好的梧桐木,藏身其间,静观其变。
不远处,谢九州结束了演示,从屋檐一跃而下,轻飘飘立于高台:“第一招‘引星’,都看明白了吗?”
他不笑的时候,锐眼如刀,刷地割过去,下方瞬间倒了一片。有胆大的弱弱举手:“谢师兄,中间有个步骤我没太看清……”
谢九州立刻皱起眉,那弟子以为他要发怒了,登时闭上嘴,谁料对方却点点头:“是我没讲清楚,这样,你们先练,有不懂的单独来找我。”
“啊?”
“都愣着做什么?以为我会骂你们?”谢九州道,“玄虚九式剑招灵活,千人千样,绝非一朝一夕可掌握。只要态度端正,练不好也不必有太多心理负担,都散了吧。”
“你,过来。”他冲先前开口的人招招手,“不清楚的部分,我再给你讲一遍。”
那弟子一愣,心头涌上狂喜:“是!”
玄虚九式攻受兼备,是故众人大多成双成对,你攻我守,交替练习。如此算来,场内五十人本当恰好分完,但不知是不是有人告假,分到最后,竟只剩下了温阑一个倒霉蛋。
谢九州讲完要点抬头,一眼便瞧见了那瘦削的身影,孤零零的,有点可怜。
这位擅医不擅剑的小弟子也不知怎么的,旋飞跃起没掌握好火候,木剑倏然脱手,人也因此失了平衡,径直往地面砸去。
温阑轻呼一声,下意识便伸手去垫,预备迎接这重重一摔。就在此刻,有阵凉风划过脖颈,紧接着,一股强劲的力道稳稳抵住他后腰,像道屏障般将下坠的趋势挡了回去。
“你是在练剑还是跳舞?”
那人的动作不算温柔,甚至称得上粗暴,拽着他的手臂往前一扯,痛得温阑几乎要流下泪来。
抬头一看,果真是面色不虞的谢九州。
温阑小步跑过去捡起木剑,轻声道:“少主。”
许是练完剑还没缓过来,温阑面颊被风吹得略微发红,柳叶眉下的杏眼溢着水色,看上去颇有些……委屈。
啧。
谢九州不爽地移开眼,心口莫名涌起烦躁。
先前没仔细瞧过,现在一看,怎么偏偏长成了这副模样……
“装可怜没用。”
他突然没头没尾地蹦出一句话,听得对方面露茫然:“啊?”
“啊什么,过来!”谢九州越看越不对,声音愈发冷硬,“刚才错的那式,再做一遍。”
温阑小跑上去:“可我要是再摔倒……”
“有我在你怕什么?”谢九州不耐,“让你做你就做,快点。”
“哦,好。”温阑总算笑起来,无人看到的角落,他敛下眸,擦去了那滴溢出眼角的水汽,“谢谢少主。”
【叮咚,检测到助攻值上升,目前助攻值:-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