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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59章 故人归 ...

  •   天光大亮之时,靳南星才揉着微微发痛发昏的头醒过来,她吐出一口浊气,感慨道:“没想到这酒居然后劲还挺大的。”
      靳南星侧头一看,发现枕边人已经离去。乌水镇这个边陲小镇的早秋清晨已经透着丝丝寒气,她洗漱完,才披上一件薄薄的羊毛衫披肩将自己裹起来,下楼去找寻季北禹的身影。
      现在的她对季北禹没有那么患得患失了,她知道季北禹绝不会不告而别,不对,是不会离开她。
      她有这个自信。
      到了前厅,她看见季北禹正站在柜台前与沈致交谈甚欢,季北禹拿手比着一个又一个动作逗那只玄凤鹦鹉。
      靳南星眉头微蹙,虽然她知道季北禹不会离开她,也不会喜欢别人,但她知道她的爱有一定的占有欲,她不喜欢季北禹与他人接触太过亲密。
      所以,她喊着:“小鱼儿。”
      这个称呼就像召唤季北禹的神器,一喊出来,季北禹立马回头,欣喜地笑着朝靳南星快步跑去。
      “姐姐——”
      “嗯。”靳南星给季北禹理了理那翘起的衣领,眉眼温婉地问他,“什么时候起来了,也没叫我一声?”
      季北禹挠挠头:“也才刚刚醒一会儿,见姐姐睡得香,就没叫你。”
      沈致弯唇一笑,她何尝看不出两个人在演戏,她调侃:“当着我的面秀有点过分吧”
      “过分!过分!”那只玄凤鹦鹉也跟着主人叫起来。
      季北禹眼睛瞪得圆圆的,去与那只玄凤鹦鹉对峙:“沈桂花,不要乱说!”
      玄凤鹦鹉沈桂花还在说:“你才乱说!你才乱说!”
      靳南星:“沈桂花?这个名字还真是……俗……”
      沈致笑笑,只道:“大俗即大雅。”
      靳南星想想:“也是。”
      季北禹也不再逗鸟,他朝沈致打探消息:“对了,沈老板,你知道乌水镇哪里好玩吗?”
      沈致顿了片刻,摇摇头:“一个偏远小镇,没什么好玩的。”
      季北禹:“那网上那么多攻略和帖子?”
      沈致为人耿直,说大实话:“你们被帖子骗了,打广告的。”
      季北禹:“有这么宣传自己家乡的嘛?那你干嘛回老家发展?”
      “卷不动了,回来继承家产啊。”沈致笑呵呵的,最后才说,“人总得回家落叶归根吧。”
      靳南星:“听说乌水镇有一块往生崖,很多人来拜访。”
      沈致听到往生崖,逗沈桂花的手愣住,过了两秒,回她:“什么往生崖,都是为了打造旅游点胡诌的,不过是发了一场大水,冲下来了一块大石头悬在崖边而已。”
      季北禹吐槽她:“你们文旅局的人没找你麻烦?”
      “他们应该感谢我的宣传,许多人听了我的话反而更要去看看,这不增加了人流量?他们该请我去上班,给我入编才对。”沈致开玩笑,随后才正经给季北禹和靳南星介绍,“去上游街那里找翁爷坐船吧,乌水镇的水色独有,然后去下游逛逛古街,听一曲洛城名曲《无恨》,最后实在想去往生崖,明天就早早出发去吧。”
      靳南星与季北禹道谢:“谢谢。”
      两人来到上游,通过询问路人找到船只聚集的地方,或年青的、或年老的、或男、或女、各色各样的人都扯着嗓子高声拉客:“来来来,美女,帅哥,来坐船咯!坐船咯!”
      季北禹和靳南星通过打听,才发现翁爷正躲在不远处的凉亭柱子旁闭目养神。
      季北禹拍拍靳南星的手,示意他去喊翁爷,让靳南星等他。
      没过几分钟,那个翁爷戴好草帽去开船,季北禹扶着靳南星上了船。
      翁爷大吼一声:“开船咯!”
      这一声号子吓了靳南星一跳,却也让她感觉到生活气息。
      翁爷滑动船浆,嘴里还唱着当地的游船民歌:“哎嘿!哎嘿!乌江水上船儿摇摇哩,妹妹哥哥把手牵儿哩……”
      船身微微晃动,季北禹开始耍小心机,他随着船身摇动身子,朝靳南星靠去。
      靳南星顺势接住他,明知故问:“想干嘛?”
      季北禹看靳南星,笑呵呵地如实回答她:“想跟姐姐贴贴……”
      翁爷一曲罢,好心情地问季北禹和靳南星两人:“两小夫妻来旅游玩几天了?”
      季北禹热情得很:“刚来刚来,翁爷。”
      “才刚来哩。”翁爷念叨着,“小夫妻感情就是好啊,就是要趁着时间多出来玩玩,别一天天忙得把对象都搞没了。”
      靳南星一听,就感觉这个翁爷是个有故事的人。
      靳南星出于礼貌,回复翁爷:“嗯。”
      翁爷又问:“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季北禹刚准备说:“是沈老板……”
      “哦,知道了知道了,沈家那个小女娃子。”翁爷抢先说,紧接着叹气,“哎,那沈家小女娃子这辈子是渡不过这个劫嘞。”
      靳南星好奇地问:“什么劫?”
      “情劫哩。”翁爷嚷出来,“深得很,喜欢艾的那个小女娃子,两个背着家长出去混,结果艾家的那女娃子死了,给人家带回来的是一堆骨灰,哪个受得了哩。”
      季北禹明显也听进去了,双手挽上靳南星的手臂,抱得紧紧:“后面呢?出了什么事?”
      翁爷压低声音:“听说是救人死的,哎,惨得很。”
      靳南星也轻叹一口气,表示惋惜:“唉——”
      几言几语过后,船停靠到岸,他们到了下游。
      翁爷挥手喊道:“下船哩,下船哩。”
      靳南星准备付钱,翁爷笑呵呵地接下,道:“慢走哩。”
      两人下了船,沿着一条青石板路,跟着人潮向前走去。
      古街的道路比较狭窄,不过可并肩同行三四人,来来往往的游客也不少。
      紧跟着靳南星的季北禹便又有了小心机,他拿手指捏住一小块靳南星的衣袖,他想跟靳南星亲近。
      靳南星何尝不想,所以之前那什么不能跟季北禹太亲近的话早就被她抛到九霄外,她仍由他亲近。
      他们沿着古街走走停停,消磨这一日时光。人声熙攘,偶尔吹来一阵江畔的清风,爱人在旁,靳南星和季北禹总是在这样的时刻感觉生活真美好,不可辜负,所以她们大胆,那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滑落到另一只的手掌,十指紧扣一起。
      走累了,两人去到一个了叫作阿宝糖水的糖水铺子,点了两碗糖水尝尝,却在结账的时候看见一个男人趁小摊主人不注意逃单。
      季北禹喊着:“姐姐……”
      “我知道。”靳南星将季北禹拉到身后,拍拍他的手,表示安慰。
      靳南星伸手拦住男人的去路,冷脸问道:“先生这就走了吗?”
      男人眼神躲闪,虽然骂骂咧咧的:“你他妈谁啊?别挡老子道!”
      靳南星:“想走,可以,把钱给了。”
      男人不承认:“老子给了的!”
      “我们又不是瞎子。”季北禹也开口了,他大声喊着小摊主人,“老板,有人逃单!没给钱!”
      忙着照顾小摊生意的主人出现,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脸上的稚嫩与青涩都还未褪去。
      小摊主人查了查钱和单子,发现那男人的确没给,她也不是个吃亏的主儿,质问男人:“钱的确没给,要不你再翻翻钱包,实在不行,我就报警了。”
      男人也不想因为一碗小小的糖水而进局子,开始伪装,笑呵呵地说:“那可能是我记错了,我记得我给了。”
      一边说一边把钱给了,随后便快速逃离铺子。
      店主人看到靳南星和季北禹,朝两人道谢:“谢谢你们,今天这单就免了。”
      季北禹执意要给:“算了,我们不喜欢欠别人的。”
      小摊主人推脱着:“不行不行,钱我不要。”
      季北禹:“要给。”
      靳南星也劝道:“收下吧。”
      季北禹一边给钱,一边随口问道:“你看起来好小啊,这么早就出来打工了。”
      小摊主人笑呵呵:“我已经成年了,我们伊布族十六岁就成年了,而且我还要养孩子。”
      季北禹:“孩子?”
      “是我妹妹,才七岁。”小摊主人笑着解释,“我爹妈……在前几年的一场大洪水中遇难了,当时暑假我带了妹妹去外婆家玩躲过一劫,从此……从此我们就没有了爸爸妈妈。”
      说话的声音到最后越来越轻,轻得让人想落泪。
      季北禹:“抱歉。”
      “没事。”小摊主人勉强地笑笑,换了个话题,“你们是外地人来旅游的吧。”
      小摊主人:“要去往生崖吗?”
      季北禹:“去啊,明天去。”
      小摊主人笑呵呵地朝他们介绍自己:“我可以当你们的当地导游,费用打七折。”
      靳南星与季北禹对视一眼,没有出声。
      小摊主人见状,继续推销自己:“很便宜的,五十块,两个人就五十块,一路陪你们到往生崖。”
      “可以的。”靳南星点头同意了,她有一颗悲悯之心,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摊主人:“李珠宝,你们可以大宝。”
      季北禹夸赞:“珠宝,好听的名字,你妹妹叫什么啊?银宝吗?”
      李珠宝哈哈地笑出声:“不是的,妹妹叫李元宝。”
      靳南星:“所以叫阿宝糖水?”
      李珠宝:“是的。”
      季北禹和李珠宝加了微信,打算后面再联系。走之前李珠宝嘱咐他们明天早上4点就起床出发,去看往生崖的日出,那很漂亮。
      回去的时候,季北禹已经自然而然地挽上靳南星的手腕,还一直找话题跟靳南星聊。
      “姐姐,你说明天早上4点钟我们能起来吗?”
      “可以,但你不想去就可以不去,可以后悔。”
      “但后悔不好,我想跟姐姐去那个往生崖,顺便去看看那里的日出。”
      “那就去。”
      “月亮的葬礼我们参加了,那这次是什么?太阳的出生宴?”
      “不知道,或许到了就知道了。”
      一个一个问题,一个接一个回答。
      两人在这段旅游的时间变得更平和,不再纠结以往的伤疤。
      靳南星有时候在想:这或许也是母亲想要教她的——珍惜当下,活在当下。
      其实以往的她和季北禹都没错,她也没有怪过季北禹,只是她别扭,所以找了一堆借口来推开季北禹,但内心又无比希望季北禹多亲近自己,想要季北禹拿出所有的手段来“对付”她。
      他们回去早早休息,第二天凌晨三点半的闹钟一响,靳南星迷迷糊糊地伸手关掉吵闹的闹钟,然后懒洋洋地支撑着身子起来,低头一看发现季北禹乖乖地蜷缩在她身旁。
      季北禹额前的头发有些过长,一部分遮挡了眼睛,靳南星轻轻地伸手将他的头发理了理,在这个万籁俱寂的时刻低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而且季北禹那只躲藏在薄被之下的手蜷缩着,昭示主人已经清醒,并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激动情绪。
      或许只才过了一分钟,或许已经过了千秋万载,她才恋恋不舍地抽离身躯。
      可刚挪到鼻尖相抵的距离,身上的那双黑亮亮的眼睛却睁开了,靳南星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随即又归于平淡。
      “姐姐……”
      季北禹小声喊着,然后仰头去亲了亲靳南星的朱红唇瓣。
      两人对视,在那一刻之间,呼吸都乱了。
      “铃铃铃——”
      直到语音电话响起,两人才躲闪开,各种起床收拾东西洗漱出门。
      下了楼,李珠宝已经在门下等着了,她正跟今天守夜的沈致在聊天。
      李珠宝:“阿致姐,你也很久没去看阿凝姐了吧?”
      原本还在逗沈桂花的沈致顿住了手,表情突然变得很凝重,过了许久才回个“嗯”字。
      沈桂花这时候也叫起来:“妈妈!妈妈!妈妈!”
      季北禹问出疑惑:“妈妈?”
      “叫的阿凝。”沈致笑着给季北禹和靳南星解释,“它是艾凝买回来的,当时还只一只毛绒绒的可爱雏鸟,现在都长这么大了,吵得很。”
      沈桂花似乎听懂了,扇扇翅膀叫着:“阿致,坏蛋!坏蛋!”
      沈致撸了撸沈桂花,说着:“这么久了,还跟着她学骂我?”
      沈桂花展了展翅膀,就飞走了。
      季北禹好奇地问:“这是……生气了?”
      沈致:“不管它,它跟阿凝一样,脾气大得很,一会儿就自己回来了。”
      “我们该走了。”李珠宝看了看时间,催促着两人。
      几人给沈致道了别便离去了。
      季北禹和靳南星跟着李珠宝走过一段蜿蜒的小路,最后一路攀登石梯而上,这一路上有许多跟他们一样要去看日出的人。
      在五点四十八分的时候,他们终于来到了往生崖旁,那里伫立了许多人,靳南星想要上前,被季北禹拉住了。
      李珠宝给她们解释:“等一下,人太多了,而且她们还在思念逝者,现在上去会打扰她们。”
      靳南星看过去,每一个伫立在往生崖的人都静静地低头默哀,有些人手里拿着旧照片,有的人手里拿着布娃娃,有的人则是断裂的玉镯,这些或许都他们思念之人的遗物。
      下了一批人,靳南星她们跟随着下一批人来到往生崖面前。如李珠宝所言,这往生崖的确就是一块石头,但它又绝不普通,它承载了太多的思念。
      石头上被贴了许多照片,有一张是一个小女孩,脸色苍白,穿着医院的病服。手上还插着长长输液管,有一张是一家四口的合照,两个小孩都是小姑娘,稚嫩可爱,大的那个小女孩仔细看看,才发现那张脸他们有点熟悉。
      靳南星问李珠宝:“这是你吗?”
      李珠宝凝视着那张照片,点头道:“是,我爸妈去世第二年贴的,那时候这里才开放,他们的遗体随着泥石流被淹埋在地下深沟,我不知道去哪里看他们,想着是山洪带走了他们,也带来了它,于是便来这里看看。”
      一字一句都说的轻缓,听起来没什么情绪波澜,但少女一直扣手的动作出卖了她。
      季北禹安慰李珠宝:“这块石头或许就是他们带来的。”
      李珠宝笑笑:“我也觉得。”
      靳南星目光离到距离全家福不远处分一张旧照片,那上面是一个女孩,笑得阳光明媚,嘴角还荡漾着两个浅浅的酒窝。
      一阵风吹过,那张本摇摇欲坠的照片掉落在地,靳南星上前捡起,才发现照片后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字体从大变小。
      “阿凝,你还好吗?今天生日过得开心吗?我过得挺好,我回老家了,你不是一直念着回老家,这次我们都回来了,再也不走了,你放心,小桂花很好,还跟以前一样学着你骂我,我有时候赌气,不给它准备零食。我开了家民宿,是按照你喜欢风格装的,门前的那颗桂花树也没砍,还拿它做了许多桂花酿,只是我酿得总也没有阿凝酿得好,阿凝你教教我,来我的梦里再教教我啊。阿凝,我骗你了,我不好,我很想你,你会想我吗?”
      李珠宝:“是阿致姐姐的信,她每年在阿凝姐姐生日这一天都会过来写一封信。她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喜欢,本以为会是一对神仙眷侣,却也发生了意外。”
      靳南星:“世事难料。”
      手机预计今日的日出时间是在六点十三分,他们等待那一抹火红的朝阳慢慢从山川背后探出头,它攀啊攀,人们望呀望,直到那暖光照耀到每个人身上,众人才露出一个笑脸。
      一旁的李珠宝双手合十,对着朝阳碎碎念:“爸妈,你们在天上多多保佑我和小宝,我们很想你们。”
      季北禹这趁此刻去牵靳南星的手,靳南星有些诧异,但并没有甩开他的手。
      季北禹望着她,再次问她那个问题:“所以关于这次的太阳,我们叫什么?”
      那火红的光芒照射在靳南星的脸上,她想了想,回季北禹:“故人归。”
      “好听的名字,寓意也很好,逝去的人,走丢的人都回归了。”季北禹夸赞着,然后继续问她,“姐姐,我们还能回去吗?”
      能回去吗?能和好吗?能再爱我一点吗?
      季北禹在心里问了一遍。
      靳南星亦懂得季北禹的话外之音,李珠宝和沈致的经历,妈妈的话以及她自己的心都在告诉她——不要后悔。
      所以靳南星回握住季北禹的手,望着季北禹那满含期待光芒的眼睛,只回答他:“还记得那个积分表吗?”
      季北禹:“嗯,还差多少分啊?我会继续努力的。”
      靳南星却回他:“你的分早就满了。”
      季北禹愣了愣,小心翼翼地问:“真的吗?已经……满了?”
      靳南星笑了,再次回他:“满了。”
      “啊哈哈——”季北禹欢呼雀跃起来,给了靳南星一个拥抱,“我们和好了,姐姐,对吗?”
      靳南星笑着释怀,笑着迎着新的朝阳:“嗯,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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