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爱 ...
-
上一次两个人单独吃饭,应该还是国庆节,在安熠自己的家。那时候他们闹得很凶,几乎就要分手了。
后来,是厉行川主动来找她。不是道歉,而是交给她一个企划案——就是傲龙滑雪场的宣传曲。紧接着,他又替她报名了滑雪课。
1v1的私教课,顶级的滑雪装备,这些投入远远超过写一首歌的市场价。
“前几天刘老师还提起你呢。”厉行川突然说。
刘悦瑶,是盛唐音乐旗下最有名的声乐老师之一,也曾在她读的音乐学院担任客座教授。她是安熠出道初期最信任的人。
“虽然声带受损,但目前恢复得很好。如果想出专辑,完全没问题。”
安熠没有回应,只是低头夹了一条菜瓜放进口中咀嚼,却一点味道都尝不出来。
“我暂时不想唱歌了。”
厉行川并不意外。现在的歌手太多了。科班出身的、声音条件好的、长相出众的,一抓一大把。更别说还有配音演员、网红歌手,全都挤在这条日渐式微的赛道里。
“那你想当演员么?”他带着某种期待,试图猜测她的想法,“电视剧或者电影都可以。”
安熠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有一次在公司茶水间,听见几位同事在八卦。说厉行川原本和一位二线女演员打得火热,分手的理由却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另一半抛头露面”。
那时候,他们还没公开,没人知道她和厉行川的关系。
有人问她怎么看。
她居然很认真地说:“可能并不是真爱吧。如果是真爱,应该是对方做什么都能接受的。”
“还是年轻啊,相信真爱?”有人嗤笑她,“厉总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有真爱,不过是图个新鲜。”
她坚信自己和别人不一样,是那个“不是因为新鲜”的存在。
但那份笃定从某个时刻就变成了不确定,安熠暂时想不起那个契机,只是笑了笑:“演员?我哪有那个条件?”
这点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
不是那种一眼惊艳的美人,身材也并不出众。她一直以为,自己之所以能走进厉行川的生活,靠的是性格、是灵魂的某种共鸣。
想到这,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个笑在厉行川眼里,却是被哄好了的信号。于是也放松地跟着笑了,甚至招呼管家拿酒。
“有没有条件,别人说了又不算,”他说着,伸手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一如既往地温热而有力,那种熟悉的体温仿佛能驱散她心底的怨恨和委屈。
安熠抽了抽嘴角,没把手抽回来,只是对他摇了摇头:“我今天不能喝。”
“哦,”厉行川便只给自己倒了半杯,“在吃药是吧?”
“是,”安熠又说:“我听说,《雪夜追凶》要开拍了?”
那是盛唐影视今年重点投资的悬疑大剧,筹备已久,将在东北雪原实景拍摄。近几年同类型剧集市场火热,而这一部云集了一线卡司,甚至传出某位从未接过电视剧的青年影帝也将特别出演。
“是。”厉行川点头,“原本我想——”
他喝了一口酒,暗红的酒液染上唇边,像一只刚咬过猎物的兽。
“主题曲可以让你来唱。”
这样的机会,放在圈里,恐怕能引发一场明争暗斗。可在厉行川嘴里,不过是饭桌间随口一句安排。
“不过,”厉行川思索片刻,“如果你想出演一个角色,也不是不可以。”
他可真大方,安熠笑开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想演戏。”
厉行川放下酒杯,凑近了一些,盯着她的眼睛,那里面盛着笑意,并不是假的,如果是演出来的,那安熠的演技就太好了。可那种笑,和从前她看着自己的笑有些不一样,但安熠很快低头喝汤,让他无暇分别那种差别到底是什么。
“你不相信我?”厉行川原本想举例,两个没有演技却被盛唐捧红的小花旦,可想到和安熠之间刚刚破冰,不愿再生嫌隙,便咽了回去。
而这句话也有歧义,他收敛笑意,仔细观察安熠的一举一动,发现她并没有异常,把手放在她的椅背上,做出一个保护的姿势,“小熠,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是么?”安熠放下勺子,拿起餐布擦拭嘴角,“我吃饱了。”
他们在滑雪场的时候虽然同床共枕,但并没发生什么,归功于那场让厉行川精疲力尽的饭局。
而今晚,也不会发生什么。在厉行川动手解开她的睡衣扣子时,安熠捏住他的手指:“生理期,你忘了?”
厉行川深深叹了口气,但安熠主动凑近了,她很清楚,他们都需要一些主动来确认彼此的心。
其实她从一开始就没觉得厉行川有多“老”,甚至这几年,在营养师和健身教练的精心保养下,他的身材似乎更好了。
她的手滑过他绷紧的肌肉,帮他纾解欲/望,也没有避开他的吻,细腻绵长,甚至能挑起她沉睡已久的某种冲动。
“我爱你,”厉行川更深地吻住她,那三个字说得很轻,但显得很真,安熠差点又相信了。
她两只手都酸了才结束,最后厉行川还笑她“笨手笨脚”的,她回嘴说“跟脚有什么关系?”,厉行川又说:“那下次试试脚怎么样?”
说实话安熠并不讨厌这些床笫之间的情趣,甚至抬脚踩了踩他的膝盖,“你不怕我给你踩坏了?”
厉行川翻身欺上来,对她来说当然太重了,她有些喘不过气,用力推他的胸口:“起来。”
“今天先放过你,”厉行川低头在她侧颈轻轻吮吸,然后翻身下床去清洗。
等他很快睡去,安熠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上那盏豪华的水晶吊灯,在黑暗中有些闪烁的反光,但也有可能是她的错觉。
也许是白天睡过了,她一丝困意都没有,生理期的情绪波动被药物压制,内心也十分平静。
如果以后的日子都是这样平静,她一定能坚持着过下去。
安熠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厉行川已经不在床上了。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七点五十。顺手设了个工作日闹钟,又犹豫着盯了几秒那串熟悉的日期。
年初第二张专辑发布后,她终于在盛唐音乐拥有了正式岗位。并没有什么特殊优待,试用期六个月,主要负责为盛唐影视投资的剧集编曲配乐。原本打算转正后着手第三张专辑的制作,却因为那件事中断了一切。
公司规定不允许请超过一个月的长假。她当时递交了辞职邮件,却被原样退回。最后是部门负责人批了假,理由不难猜——厉行川在背后打了招呼。
现在重返公司,站回原来的位置,面对的可能不仅是同事的眼神,还有种种猜测与私语。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些交给厉行川处理。
下楼时,厉行川正在餐厅喝咖啡,听到她的脚步声,抬头望她一眼:“睡得好吗?”
“还行。”她笑了笑,落座,“还有早餐吗?”
管家立刻端上烤好的面包和煎蛋,又低声询问她想喝点什么。
“你什么时候去公司?”她边铺餐巾边问。
“一会儿就走,”厉行川放下杯子,语气温和,“先送你去医院。”
“我没事了。”她咬下一块面包,香脆的质感让她难得生出一点“幸福感”,像是从滑雪场速食品回归到人间,“我想跟你一起去公司。”
厉行川几乎不假思索地点头:“好。”他伸手理了理她翘起的发丝,“慢点吃,时间还早。”
安熠从前并不关心盛唐集团旗下的其他业务,除了与自己直接相关的音乐版块。
她只知道盛唐音乐这些年一直不算景气,盈利状况平平。真正有名的歌手早就自立门户,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留下的十几位签约歌手,能开得起演唱会的顶多算二线,稍逊一些的,只能靠在Livehouse唱专场维持曝光。
而像她这样——两张专辑,嗓音也并非独具一格的歌手,大概率排在整个体系的最末端。
正因如此,她的直属上司Benson才早早转型做影视配乐,带着整个团队往影视项目靠拢。偶尔也会给旗下艺人接些综艺,混个脸熟,至少刷点存在感。
安熠声带受损后,便主要担任编曲和配器的工作,基本在给Benson打下手。直到这次傲龙的项目,是她第一次几乎独立完成全部创作流程。
但就算如此,后期制作还是Benson和其他同事在公司录音棚里完成的。MV和宣传短片也要陆续开拍,她还不知道最终敲定的摄影公司是哪家。所有的一切,还是要回到那栋大楼里——重新面对那些她曾想彻底远离的现场与人群。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她解开毛衣开衫的扣子,靠在椅背上,不动声色地听着车载广播。
“自冬奥会以来,滑雪运动逐渐成为都市年轻人的热门选择。随着华北平原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雪,崇礼最大的傲龙滑雪场也刷新了日均客流量纪录,达到XX人次……”
背景音乐轻柔地流淌出来,是她写的《轻雪飞扬》。被刻意调低的歌词混在背景音里,配合着播报员热情洋溢的嗓音,那旋律她听过上百遍,几乎每一个音符后都能预判下一秒的走向。轻快又动感的曲调萦绕在温暖的车厢,却让她想起站在高级道时,吹在脸上干冷的寒风、白茫茫的视野还有俯冲而下前,狂跳不止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