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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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初辞摸着手中默写下来的刻痕，细细想着。
“归羽确实是一个很厉害的工匠没错，他一定能预料战车失事导致人员伤亡的结果。”
“他就是故意容忍这个结局的发生，所以，也是故意。”
「我明白了，目的和故意是不一样的」
「是的，就算归羽有其他目的，比如报仇、报复社会，甚至只是单纯地想以虐杀为乐，都不会影响故意的定性。」
【恭喜宿主回答正确。】
【本次判决有缺漏，无奖惩。】
【现余下1个提示点。】
温初辞不满地抿起嘴。
“就知道欺负一个没有学刑法的大一新生。”
【补充相关知识点-刑法】
【故意：明知自己的行为会发生危害社会的结果，并且希望或者放任这种结果发生。】
[1]【1】
温初辞：“所以这一次是放任。”
法渊点点头。
“放任这个词，听起来和故意很有差别，但是好像又特别合理……”
温初辞大手一挥，说道：“不管了，我觉得我下学期的刑法也有救了。”
「《中国刑法进修直播间》」
「古代基本上全是刑法吗？怎么感觉直播间的刑法含量有点过高了」
「前面的抬头看直播间名字，“禹刑”，怎么跟你解释禹刑呢？怎么跟你解释禹刑的刑法含量过高呢……」
“大人，师兄是受苦已久，走投无路之下才下毒手的！”
年轻的学徒涂由行着叩拜大礼，大声说道。
“师兄是被逼无奈，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法子，求大人看在此等份上，饶师兄一条生路吧！”
“如果没有我启发师兄，他也不会选择用这种方式将事情暴出来……”
“大人如果要罚的话，我应该更有罪才是！”
“涂由，不得胡闹！”
归羽呵斥道。
“让师弟们齐力写联名书已是逾矩，不可叫大人为难。”
“如果没有师兄，我们现在还在被那人鞭打、虐待、压榨……”
涂由眼眶湿红，紧握着的拳头微微颤抖。
“师兄，为人抱薪者，怎能冻毙于风寒？”
好熟悉的话……
为人抱薪者，怎能冻毙于风寒？
温初辞有些动摇了，他看着涂由手臂上的伤痕，判处归羽死刑，也有点于心不忍。
“如果人没有办法通过正当的方式为自己争取正义，他们只能走上极端的道路了吧……”
他喃喃自语，眼神复杂。
两个想法在温初辞的脑海里打转，互相辩驳着。
如果法律都不能成为一个普通人谋求正义的工具，又怎么能苛责他遵纪守法？
但法律就是法律，禹刑清清楚楚地规定了贼这个故意杀人的罪名，应当被判处死刑。
温初辞想为归羽寻找一个活路。
他的良心，或者是他的法感情，扔不下那枚代表死刑的牌子。
那句“为人抱薪者，不应冻毙于风寒”深深地触动了他。
「主播主播，看看“期待可能性”。」
「帮主播贴一下概念，“在刑法上，期待可能性是指，可以期待行为人不实施违反刑事义务的行为”。」【2】
温初辞细细地读完弹幕上的文字，就感觉那个双重否定的句子平滑地从他的大脑滑过去了。
他意识到记忆除了看字之外，还得读懂文字的意思，又重新将这句话念了一遍。
“……”
温初辞皱起眉，转头看向正在出神发呆的法渊。
“申请中译中。”
法渊说道：“你可以把它变成肯定句试试。”
温初辞重新念道：“刑法可以期待行为人实施合法行为。”
他想了想，说道：“那就是说，如果归羽走投无路，不得不采用这样的方式保护自己，就算是法律有明确规定，也不能苛责于他。”
「这个逻辑是通的」
「赞同，涂由手上的伤痕太触目惊心了……如果没有办法逃出那个魔窟，身心都被逼到绝境，做出这样的反抗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吧……」
「太心疼这些小孩了。」
【触发特殊知识点-刑法的期待可能性】[2]
【期待可能性是刑法理论上排除责任的理由之一，是指期待行为人不实施违反刑事义务的行为。】
【如果行为人没有选择不实施犯罪行为的可能性，就是没有期待可能性。】【3】
温初辞刚想把这个理由连同刚刚关于“期待可能性”的推理连在一起，向仪表盘讲述自己的判案逻辑，就突然被法渊摁住了肩膀。
“嗯？”
“再想想。”
法渊淡淡开口。
温初辞顿了一下，突然想起，刚刚仪表盘已经将“归羽死刑”判定为正确了，他现在相当于推翻了刚刚的答案。
可是，他就是无法违背自己的法感情，做出死刑的判决。
“法渊哥，仪表盘一定不会错误吗？”
“我还是会判罚的，只是……稍微轻一点，将他关起来，或者，处以肉刑，不可以吗？”
“死刑对于他来说，真的太严重了……”
法渊轻咳了一声，本就很机械的脸色更加苍白，嘴唇都快要没有了血色。
他沉默了一阵，许是也在纠结。
“小辞，判决错误的惩罚，比你想象的还要严重。”
“我不觉得这是错误的，法律不就是权衡公平和正义吗？”
“任何一个人落入那样的险境，都不会毫无作为的……”
温初辞固执地说着，握住了法渊的手腕，恳切地说着。
他看出了法渊的为难，心中又隐隐对所谓的惩罚感到不安。
如果只是轻飘飘的惩罚，法渊也不会这样严肃地提示他。
温初辞收回了手，望向跪在地上的归羽和涂由二人，目光在涂由卷起袖子的手臂上停留了很久。
“哥，不管是什么惩罚，我都愿意承受的。”
“我做好准备了。”
两人沉默着僵持了许久。
最终，是法渊叹了口气。
“那就遵循你心中所想吧。”
温初辞刚要开口，跑进府上报信的人打断了他。
“大人，戎行将军求见。”
“传。”
将军带着几个人走进官府。
有的女子年轻，牵着年幼的孩童，却面色枯槁；有的妇人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眼睛哭得红肿……
她们恭恭敬敬地跪在大堂上，向大理官行礼。
其中一人开口说道：“大人，草民家唯一的儿子入伍出征，还未来得及上战场为王而战，就死于战车之下，还请大人明察！”
又有一人哭诉：“大人，夫君远征，本应凯旋而归，却因援军未到而战死沙场，独留草民与五岁孩童在家……恳请大人严惩罪犯，还夫君一个公道！”
“大人，兄长多次在军立功，王赏赐兄长石牌匾，他本应是为国奉献的英雄！”
一句又一句的哭诉讲述着冤屈，都是因为归羽毁坏战车而丧命的受害者。
“大人，杀人本应偿命，怎能让英雄如此冤死沙场？”
温初辞愣在了原地。
“大人，这是本次死亡士兵的名单。”
放在桌子上几块龟壳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名字。
它们和那块写有“为人抱薪者，怎能暴毙于风寒”并列放在一起，仿佛天平两边的砝码。
很多名字，包括战车失事死于车轮和马蹄下的人，还有因为援兵未到战死沙场的人。
他们又何其无辜？
如果真的给归羽免罪，他作为夏朝大理判官，怎么解释一个故意杀人，并且扰乱军纪的罪犯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他怎么给这些无辜的死者、死者的家属一个交代？怎么给夏朝的军队、给王一个交代？
怎么给夏朝的法律一个交代？
天平的另一端是无辜枉死的受害者，而刚刚的温初辞并没有看见。
如果他就此放过归羽，那些受害者的家属，也会因为法律没有给他们带来公平正义，而走向更为极端的道路吧……
温初辞从桌子上拿起“死刑”的石签，往前扔去。
他远比审判宰和的时候要心情沉重。
石头和地板碰撞出清脆的声音，温初辞的声音缓缓响起：
“犯人归羽，因犯‘贼’之罪，应处死刑，择日行刑。”
在一声声“大人明鉴”中，有情绪激动的人站起身，作势要往归羽身上打，被守卫及时拦住。
归羽没有躲，静静地跪在那里，就算有人破口大骂也默默受着。
温初辞敲了桌子上石块。
“肃静！不得在此胡闹！”
守卫将情绪失控的人拽走，又将归羽押回了圓台。
涂由在大堂上跪着，一动不动，没有起身离开，也没有追着自己的师兄。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温初辞问道。
涂由点点头，再次向大理官行叩拜大礼。
“大人，草民不求宽宥师兄，只求您明察前大理一事。”
“在草民拜师之初，师父他，不是这样的……他精湛的技艺名扬在外，桃李天下……”
“草民难以想象他能做出殴打学徒、冒用设计一事，求大人明察！”
温初辞点点头。
“本官明白，你且先行退下，本官自会明察。”
还没结束。
温初辞回到寝殿，累得躺在了床上。
他猜测这个案例应该和昏墨贼的“墨”有关，是关于官员的案件。
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阵，温初辞仍然无法从刚刚的审判中缓过神来。
果然，仪表盘是不会错的……吗？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夏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