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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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落地奥斯陆，厉仲膺的谎言不攻自破。
厉仲膺预设过明越的许多反应，哪怕是对着他脸上来一拳，他都做好决心要硬抗下来，然而明越只是在明心的遗体前停滞了许久，甚至记得在接过她的遗书时向上官融道过一声谢。
这是他一整天说的唯一一句话。
夜晚到来，厉仲膺不敢放明越一个人在屋里，做好准备与明越要理论一番，也没有得到任何抗拒。
厉仲膺望着他径直去洗漱的背影心里发紧，宁愿他像先前那样同他发泄出来。
明越呼吸平稳，但没有睡着。厉仲膺知道。他有心撑着不睡，但长时间的提心吊胆和长距离的飞行让他终于在明越的呼吸声中睡去。
忽然惊醒，下意识伸手一探，只剩一片冰凉。
房间里没有人。
厉仲膺浑身发冷，抓起外套就往门外跑。奥斯陆研究中心的疗养区靠海，厉仲膺没有犹豫就奔向海边，大雪倒映的月色中，他见到一个人影，正在向海中间走去。
“明越！”
“明越！”
厉仲膺一边跑一边喊他，到海边时终于见他没有向更里面走，几乎是瘫跪在海边喘着粗气，连着咳嗽好一阵才缓过气来。
水已经到了那人的胸腰，再往前走就太危险了。
厉仲膺见他虽然停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一咬牙把外套扔在岸上，也翻过护栏跳进冬夜冰冷的海水里。
刚刚狂奔过的身体迅速冷却，没有被海水包围的上半身也都被冷掉的汗水覆盖，风一吹，浑身针扎似的又痛又冷。
他跑出门前穿的拖鞋早在翻栏杆时弄掉了一只，另一只没走几步也不见了，起初还能察觉到脚下沙砾的疼痛，往前走了十来米，已经全然失了知觉，只剩下麻木，“明越……”
太冷了。
厉仲膺咬破舌尖，获取热血的一点热量，又向前走了几步，海水已经蔓延到他的腰上，受不得凉的旧伤开始剧烈酸痛，他伸手想去覆着，一个浪头打来，他已昏头转向，眼镜也被打掉，他看不见岸边，也看不见明越。
“明越……”
大浪后的海面似乎又平静下来，没有人回应他。
厉仲膺眯起眼睛试图看得更远，然而无果，他的腿也冻得麻木，再难走动一步。他后知后觉自己的冲动，至少也应该多叫几个人来，没法劝动明越还能把他直接扛回去。
厉仲膺忽然被下一阵旧伤的疼痛激得清醒起来，想得再多已经无用，他不能停在这里，他还要抓明越回去。
“明越……”
厉仲膺强忍着疼痛想换个方向看，然而还没等他彻底转过身，又是一个大浪卷来，他的腰背再也撑不住，眼看着要被浪裹走——
冰冷咸腥的海水从他的耳鼻中灌入，下一秒，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又过了一会海浪平息，他被带出了海面。
“咳……咳咳……”厉仲膺痛苦地吐了几口水，抬头看向面前的人，“明越……”
明越没有回答，只是把他背在自己背上往另一个方向游，厉仲膺这才发现他刚才被那两个浪已经带去离岸边很远的地方。
脚下已经够不到岸了。
厉仲膺有心为他减轻些负担，想自己下来游，但明越不理他，厉仲膺也不敢乱动，不知道游了多久，他终于看见了岸边。
两个人一塌糊涂地回到住处公寓时天都快亮了，厉仲膺强行把人摁进浴缸里，自己也跟着爬进去。
在热水里才后知后觉自己简直是捡回一条命来。
命。
他神经重新紧绷，死死抓住明越的手，“明越，我知道你难过，但是你不能就这么——”
“我不是去自杀。”明越终于再次开口。
厉仲膺却不信，“这么冷的天，你往海里走那么远……”
明越沉默片刻，“我只是想知道，明心有多冷。”
厉仲膺说不出话来了。
他身体再不好，也比做过无数次手术和化疗还在病重中的明心要好，他尝试这一遭都这么痛苦，明心……
“下回别做这种事了。”明越却主动开口，“太危险了。”
厉仲膺脱口而出：“你还要有下回？！”
明越沉默，他不合时宜地感觉到一丝轻松，这一丝轻松令他愧疚。
他还想说什么，然而张了张口，身体终于不受控地一头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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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越病了，高烧。
厉仲膺也没好到哪去，但症状比明越要轻不少，当天体温就降回了正常。
上官融已经憔悴不堪的脸上愁容更甚，眼底一片青黑，“大少爷，我还指望着你来能劝劝明越，你怎么和他一起发疯？”
明心的事也给了上官融很大的打击，他与这个坚强的少女相处这么多时日，却没发现她竟然存了赴死的念头。上官融同他一说起明心，眼眶立马就红了。厉仲膺本来还有些怨他，也是一句话都再说不出。
厉仲膺拔了针，要去看明越，上官融陪他到明越的病房，明越刚醒，见他们过来，强撑着准备坐起来。
“躺好了。”厉仲膺比上官融还快地走过去摁住他，摸到手下皮肤仍然发热，不由焦躁，“你们这药行不行？怎么还没退烧？”
“他的身体做过抗药性训练，他们不敢一下加太多剂量，只能慢慢来。”上官融替医院解释两句，又看向明越，“明越，我……是我对不起你。”
上官融待明心的好，明心往日在视频里已经和他说了无数遍，眼下又见上官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明越也只能摇头。
厉仲膺怕他又提起明心让明越伤心，索性把上官融赶走，手法生疏地给他削苹果。
明越看着他把勉强削好的苹果放在盘子上切成小块，又要伸手去拿第二个。他忽然想起那天夜里他把厉仲膺带回岸边，厉仲膺的羽绒服还扔在岸边，浑身都是湿透的单薄睡衣，拖鞋都只剩了一只。
“厉总，”明越忽然叫他，“能不能麻烦你回一趟公寓，把明心留给我的，”明越顿了顿，“留给我的信，拿给我。”
厉仲膺自然答应，走到门口又顿住脚步，不安地看了眼明越。
明越明白他的意思，“我在这等你。”
厉仲膺走了，心里仍是担惊受怕，一路超速开回来，等电梯上楼时才发现这封信封口的蜡印还是完整的，明越还没有拆开。
他递过信去，忍不住道：“你还没看过吗？”
“我不敢看。”明越声音很轻，“我觉得我一看，她就真的走了。”
厉仲膺哑然。
“但是还是得看，”明越继续道，“这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番话了。”
厉仲膺想了想，坐到他床边，见他没有反应，索性也爬上床，试探着和他一起看信。
明越没有拒绝。
在那片冰冷的海里，他想过很多明心放弃生命的原因，每一条都归结于，他对明心的关心不够。
他怕明心怪他，更怕明心不怪他。
明越觉得自己卑鄙，但又忍不住觉得如果有厉仲膺这个不在乎他牵连自己父母去世的人在，会不会又能找个借口替自己开脱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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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越，我是明心。
当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完成我的所有愿望了。
我不被欢迎的出生不是我自己选择的，所以我想选择自己的死亡。这是我的最后一个心愿，你应该能理解我，对吧。
不要难过，不要乱想，我很爱你，你也很爱我。
我知道你总觉得对不起我，你觉得没有给我很好的生活，又觉得不该带我来京海受这份治疗的罪。我承认，做治疗好痛，也让我变得好丑，所以我会想离开。我不是你们口中那个坚强的女孩子，我的坚强只够支撑我完成我所有的心愿。
可是这个痛和丑是我愿意为清醒付出的代价，我不想疯疯癫癫地活一辈子，不想成为村里人口中的疯女子，当然，也不想总是成为你的负担。我想治好我的病，就算治不好，我也想到外面看看。是你带我走出了日月村，让我拥有这个美丽世界这么多天。所以即使痛苦，我也想要清醒地过我短暂的生活，如果只是为了不痛就要昏沉疯癫地活着，即便是活到一百岁又有什么意义呢？
来京海的事情你问过我，是我决定要去的，我在京海也真的很开心。即便重来一次，我也会选择来京海。在京海我学会了认字和写字，看了好多电视剧和小说；学会了弹琴，还去做过演出；我还买了好多漂亮的裙子，我还做了穿搭博主的账号……偷偷告诉你，我还网恋过一段，可惜融哥说我的网恋对象给我发的照片是网上偷的图，所以网恋还没见光就宣告失败，原谅我现在才告诉你吧。
我还想去旅游，融哥说这个真不行。
但我真的很想看极光，我在纪录片里看到极光的时候我都惊呆了，它好像我去演出时候的那条裙子。我求了融哥好久，他说，那我们去挪威吧。
所以也不要怪融哥，他是想实现我的愿望，才和我联手骗了你和厉总，不过也不算完全骗，因为我的病情确实又加剧了。不过还是拜托你告诉厉总不要怪融哥。
说到厉总，其实我幻想过你会找什么样的女朋友，甚至还幻想过嫁给你，哈哈。但是怎么也想不到你会和厉总这样的人交往，太奇怪了。不过他好像是真的喜欢你，你喜欢他吗？如果喜欢就要好好对他哦，不喜欢的话也要大胆离开他！其实我想过，你会不会是因为我……不过现在，你是绝对自由的，跟着自己的心吧。
以前你总是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我，好像自己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的喜好，我有点担心我走了以后没有第二个人陪你。世界是丰富多彩的，值得你拥有的东西还很多很多，我不应该是你生活的唯一目的。所以如果你能够谈恋爱的话，我就放心多了。
哥哥，你唯一一次醉酒回家说了醉话，你说你的爸爸妈妈都抛下了你，你说你是在去跳河的路上捡到了我，因为我才活了下来，你让我不能抛下你。可是对不起，我很自私地选择了我的道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但是我还想说，你的爸爸妈妈和我不是接连抛下了你，而是接连来爱你。
你是被爱的。
最后，拜托再替我多看看这个世界，再替我多被爱一百年好不好？
我们爱你明越，你也爱我。
我都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 24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