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6、第 26 章 ...
-
*
落地京海，大雪纷飞。
近一月前落地奥斯陆时也是这样的雪，明越怔愣片刻，不远处的黑车驶来，喇叭轻响，露出一张陌生年轻的脸。厉仲膺却并不犹豫，任由年轻人替他们将行李放好，抓着明越的手腕将他拉上车。
“厉总，回和一湾吗？”
“先去公司。”
“好。”
“这是苏宇，他是阿乐从长川派回来的，平时可以分担些你的工作。”厉仲膺碰了碰明越的手背，见他没有反应，话语一顿，“苏宇，还是先去和一湾。”
明越有些疑惑，厉仲膺抿唇，“先回家休息，休息好再说。”
苏宇诧异地向后看了一眼，厉仲膺并不在意，仍旧伸手握住明越，“我晚点就回来，你有什么事直接给我打电话。”
厉仲膺的语气太温和，手背覆上的皮肤又太轻，加上苏宇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不住向后瞟来的眼神，明越感觉别扭。他正试图抽回手，厉仲膺已将挡板升上去了。
索性苏宇的车开得很快，不多时已经停在和一湾。
明越先下车，又绕到厉仲膺一侧替他开门，厉仲膺只降下窗户，摸了摸明越的面庞，“我就不跟你下去了，你回去好好休息，有事打电话给我。”
明越反应过来厉仲膺是专程绕道送他。
他现在已经是无牵无挂，厉仲膺那头却是事堆着事，厉晖源入狱、厉风行突发重病、风行集团股价跳水……唯一的接班人厉仲膺本应坐镇主场，却为去奥斯陆一离开就是近一个月的时间。眼下总算回京海，自然是有得忙。
吴叔已经从屋里出来同他一道拿行李，明越垂了眼送走厉仲膺，没有说话。
时差倒得昏昏沉沉，熟睡中忽然感觉怀里钻进来个人，明越呼吸一顿，厉仲膺便知道他醒了，索性将没有热气的身子紧贴上青年热乎的皮肉，语气不经意地带了点讨好，“我吵醒你了？”
明越说，“这是我的房间。”
“我知道。我回了主楼没看到你人才来这找你的。”厉仲膺抱着他的腰，“怎么不去我卧室？”
明越没有说话。
半晌厉仲膺又说，“你这房间是小了一点，回头还是搬过来。”
明越没说答不答应，岔开话题，说自己想请一段时间的假。
“去哪儿？”
“回趟日月村，”明越顿了顿，“带明心的东西再回去看一眼。”
“我和你一起。”
“我想自己和明心回去。”
厉仲膺也沉默了，过会才说，“现在快过年了，这个节点回去碰到你们村里人问起也不合适，想做点事也都放假了。等过完年，我给你半个月的假。”
明越觉得厉仲膺说得也有些道理，年节时候，村里从老到小都在吃喝打牌，要是叫人问起明心的事，不过一晚上的功夫就该叫村里人传遍。就是销户也得等到年后上班时间了。
于是留在了京海，厉仲膺总不让他干活，感觉是把他养了起来，明越老老实实待了几天，除夕终于厉仲膺说要带他出去吃个饭。
一路开到城西的老宅，厉仲膺要他陪着吃饭再住几天。
正屋里亮堂堂的，正上首坐着厉风行，比起明越第一次见时苍老许多，背脊也佝偻着窝在太师椅里，行将就木。左手边是张儿童椅，上面坐着厉晖源的儿子，年纪还很小，旁边就站了个保姆似的中年女人看护着。
厉仲膺往厉风行右手边走，拉了对面的椅子挨着自己放好，拉明越一起坐下。
老人家眼皮抬起来看了他二人一眼，“带人来了？”
他说这话时似喉管漏风，明越站起身来，“厉老先生，我是明越。”
“明越……明越……”厉风行歪着脖子想了一会，“有点印象，坐吧，坐吧。”
明越已从厉仲膺那知道了厉风行光明磊落形象下的丑事，又见他苍老成如此模样，不愿再多看他。厉仲膺也没什么话说，似乎只是来吃个饭，一桌子饭菜呈上来，只个人吃个人的，直到最后那小孩儿像是终于忍受不住这份深重，将勺子摔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保姆马上将孩子抱走，厉风行也放下筷子，让厉仲膺同他去书房。
厉晖源出事，厉风行自己身体扛不住，眼下他就是对自己这两个儿子再多不满，也只能把家业托付给厉仲膺。
两个满腹心事的父子在书房里将集团的生意谈过来谈过去，谈到无可谈时，厉风行长长地叹了口气，厉仲膺不想听他后面要说的内容，不顾厉风行的挽留，起身走了。
从书房到西厢房要穿过院子，厉仲膺走了一会，忽然听到假山后面有动静，绕过去一看，明越正在堆雪人。他笑笑，轻手轻脚走过去，却见明越怀里还有一个孩子，他是带着厉笙在一起堆雪人。
厉仲膺便停住脚步，看明越边堆雪人边逗厉笙，直到厉笙打了个喷嚏，明越才急忙站起身来，叫旁边候着的保姆赶紧将孩子带去屋内了。
这一动，明越就发现了厉仲膺。
厉仲膺走到雪人跟前，“看不出来你还挺喜欢孩子的。”
明越要伸手将雪人打散，厉仲膺赶紧抓住他的手，“堆了这么久，放着给厉笙玩吧。”
明越犹豫片刻，还是说，“我觉得厉笙少爷……不太对。”
“他是什么少爷，”厉仲膺一乐，又拉着明越往住处走，“你觉得哪不对？”
“他应该两岁多了，还不会说完整的话。”明越见厉仲膺似有所悟，大着胆子开口，“他的母亲不在吗？”
“回头我让人多关注下，带他多说说话，不行就早些送幼儿园。”厉仲膺边说边掏出手机和人叮嘱两句这事，又说，“厉晖源进去以后我找过他母亲，那女人想过新生活，不愿意要厉笙，我就给了她笔钱打发了。”
他说得随意，却见明越一直看着他，轻轻笑了笑，“怎么这么看我？觉得我不该这么做？”
不是不该，是不会。
这么轻易放走了那个间接给他带来被谋杀厄运的女人，这么不谈条件地抚养了这个会分走他财产的婴儿。
这不像厉仲膺的作风。
“我看见厉笙就想起我，看见那个女人就想起徐冉。”厉仲膺说，“她比徐冉心硬，也比徐冉勇敢。”
明越没有说话，厉仲膺和他回到房间里并排躺下，许是饭桌上多喝了两口酒，实在想说，竟把徐冉的旧事也同明越说了。
说起徐冉第二次怀孕时初期就反应极大，还不到五岁的厉仲膺掏出自己这几年所有的压岁钱，还有厉风行厉晖源给的大大小小的金锁金如意金算盘，折合下来也有几十万，加上徐冉自己积攒下来的钱，他劝徐冉离开京海，随便找座小城市打掉孩子，开始新生活。
但那是徐冉第一次对他露出称得上“爱”的神情，但哭了笑笑了哭，还是捂着肚子叫人把他送回书房，依旧依偎在厉晖源身边，做出恩爱夫妻的模样。
最后在手术台上一尸两命。
“婚前她舍不得自己的演艺事业委身厉风行，婚后又舍不得厉家的优渥生活不愿意离开，最后死了也算是……”
明越忽然捂住了他的嘴。
厉仲膺话语一顿，定定看着明越。
明越这才觉得失态，他收回手，不明白自己为何方才见到厉仲膺那副冷笑着自嘲的样子会忍不住制止他说下去，然而他看着厉仲膺这幅茫然等待他下文的面孔，还是说，“还有一种可能，是她舍不得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