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大梦一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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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绯不过是寻了一处洞府修整半个时辰，便感到山体发出一阵剧烈的震动，旋即大块碎石从头顶山崖滚落，不过瞬息之间，整个山体犹如爆竹般炸开。
“仙子，如此你追我逃，你就不嫌累么？”令绯无奈地冲着空气说道。
他脚下轻踩山石，身法并不花里胡哨，但紫玉想对他下手，却屡次落空。
“哼，你若不包庇祈徵，我何至于对你出手？”紫玉缓缓地自空中现形，这几月来，她在这两人身上耗费许多力气，“只你一人？祈徵躲到何处去了？还是他丢下你独自跑了？”
她语气嘲讽，然而令绯对这种恶意的揣测无动于衷。
“仙子，你既杀不了我二人，又何苦一直追着我们不放？那心髓不过是魔尊放出的假消息罢了。”这话令绯已经跟紫玉仙子说过一次，但这紫荆阁好似脑子有泡听不懂人话似的。
果然，紫玉一个字都不信，一手收握成拳，巨大的拳影顿时笼罩在令绯头顶，以不可抵挡之势狠狠地砸在他身上。
尘烟四起，紫玉蹙眉挥散尘土。
她拧眉望去，原地哪还有令绯的踪影？她方才布下的锁灵阵更是直接破了个大洞。
早知是这般结果，紫玉心里已是再而衰三而竭，然而师门有命，不日小师妹也将来协助于她，紫玉现在要做的仅仅是钳制住令绯，莫要跟丢便可。
她神识蔓延，寻着扰动的灵气一路追击。
——
空天白日，青柳依依。街上扛着冰糖葫芦的贩子一路吆喝，吸引来许多小孩子仰首驻足，又被自家娘亲一把扯住，哭哭啼啼地走远。
祈徵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背上背着一柄长剑，茫然地在街口驻足。
他这是在哪儿？
祈徵蹙眉，他试图去回想自己方才在何处，可竟然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街上行人气息混杂，应当是在凡间界，他怎么会突然到凡间界？
祈徵这样呆站在接头，一身儒士打扮背后却背着一柄剑，引得路过的百姓纷纷往他这儿看。
“哎！诸位客官且听我啰嗦几句！”他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高昂兴奋的声音。
祈徵应声回头，却见原来是一酒楼掌柜正站在门前，门头上“万盛楼”三个大字红底金漆耀眼夺目，下方却又挂了一块喧宾夺主的牌匾，上书“双喜临门”四字。
他本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却莫名地走近去，细听那掌柜高谈阔论。
“想必诸位贵客也看到了这块匾，今日我家主家双喜临门，凡事啊家中不太宽裕的人家，尽皆可来领取本楼名菜白雪鸭一只！”掌柜这话一说完，下方众人立刻哗然，与旁边人讨论起来，热烈的气氛让掌柜无比满意。
要的就是这种喜庆。
“竟有这等好事！敢问掌柜的，您确定备货充足吗？”一人玩笑般的说，“咱京城可是不下十万人啊！”
“就是啊！你们的库房塞得下十万只鸭子？”
掌柜向下压手，示意众人安静些。
他捋着自己不多的几根胡子，笑眯眯地说：“诸位，我刚才可是说仔细了，是‘家中不太宽裕的人家’方可来领，好味应叫天下知嘛。”
众人哄笑着方才提问的那两人，因为他们身上绫罗绸缎，一看便是殷实人家。
祈徵静静地站在角落里，等着掌柜的接下来的话。
他尽管穿得不显富贵，可浑身清贵仙气，仿若遗世独立的仙人般，掌柜的是个人精，怎么注意不到他？
事情讲完，围观的人群里立刻便有人排上了队，万盛楼的小二一溜四个，抬出来一摞荷叶包裹的白雪鸭，香气顺着缝隙飘出来，直往人鼻孔里钻。
他这方人群散开，祈徵觉得自己今日颇为莫名其妙，正要离开，便被掌柜的叫住了。
“这位——仙长！仙长请留步！”
祈徵停住脚步：“何事？”
他莫名地对掌柜很没有好感。
“不知仙长从何而来，真是仙风道骨浑身清气啊。”掌柜的灵巧地夸赞一番，“我家主人正在楼内，方才托人来请仙长上楼一叙，不方便露面亲自来请，还望您海涵。”
祈徵下意识望向楼上，便看到乌黑的窗沿边撑着一只玉白的手，水蓝袍袖好似泛着凌光。
他心念一动，跟着那掌柜上了楼。
这是一处雅间，门上刻着几句不知其云的诗词，掌柜的推开门，一道清凌凌的身影进入祈徵的视野，旁边还站着两个丫鬟。
“公子，这位便是刚才的仙长。”掌柜的说完看了看他家殿下的脸色，便识趣地退下了。
“你们两个也下去吧。”那人挥了挥手。
两个丫鬟福身后静悄悄地退下了。
“仙师快请坐。”他们都走后，那人连忙亲自为祈徵拂了拂榻上并不存在的灰。
祈徵心间一顿，“仙师”两个字怎么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这明显是凡人的称呼，而他此前从未与凡人打过交道。
“原是我有些唐突了，但仙师之风姿实在令我折服，”那人见他坐下，眼尾顿时弯起来，取来茶杯给祈徵斟了茶水，“实不相瞒，我乃此国皇子，虽说见过些修仙问道之人，却从未见过仙师这般……这般像仙人的。”
祈徵不禁心中好笑，“当真从未见过？”
“当真！”那人就差指天发誓，又离祈徵近了些，“不知可否……与仙师您交换名讳？”
祈徵沉思片刻，但见他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那张脸堪称美貌，不知是否因还未长开的缘故，带着一股稚气和雌雄莫辨的美丽。
他竟然不忍心拒绝。
“我名，祈徵。”他抬手，一道灵力从指尖流出，于空中缓缓凝结成“祈徵”二字。
“祈仙师！”那人高兴地说，“名字真配您，我名令绯，唉，也太柔气了些。”
他由兴奋转成沮丧的速度实在太快，祈徵不禁笑了一下，伸手又写出两个字，“令绯？”
“好厉害的术法！”令绯拍了拍手，“仙师您一下就猜对了！”
祈徵心中却也疑惑，不知心头为何突然浮现这两个字。
“你找我上来，是有何事么？”祈徵拿起茶杯。
那人顿时更沮丧了，“实不相瞒，我母后近日正在为我物色太子妃——”
“噗！——咳咳咳！”祈徵被呛得连连咳嗽。
“仙师您没事吧？”令绯被吓坏了，连忙拍着他的背顺气，“这茶水是否不合仙师口味？”
祈徵着实是被这消息惊了一下，倒不是茶水的问题。
“你都还未及冠，何必着急？”他明明看到令绯的头发还半披着。
“母后她着急呀，”令绯沮丧地说，“我都快十八岁了。”
“你叫我上来，莫非就是与我发发牢骚？”祈徵心中莫名有些不悦，他也不知真不悦从何而来。
“不是不是！”令绯连道，有些不好意思，“听闻仙师可占阴阳卜命数，我想请仙师为我卜算一回，测测我那红鸾之人现在何方。”
“若要娶，自然要是自己心爱之人，若得他的消息，我也好快些过去找他。”
他双眼期待地看着，祈徵目光落在他眼瞳上，忽然仿佛大梦初醒般，发现令绯的眼睛竟是剔透的淡明棕，投射出他的倒影，彷如碎掉的琉璃一般。
祈徵一个慌神的功夫，令绯已经叫来掌柜上了一桌糕点佳肴。
“小孩不能饮酒。”祈徵蹙眉，看着那两壶清酒。
令绯十分听话，一挥手叫人撤了酒水，换上来一壶好茶。
“我都喝过很多酒了。”他嘴里却嘟囔着。
祈徵竟一点也不觉得对方这样亲昵的态度有何不对。
“卜算红鸾，便是连我的师尊都要慎重，且算不出红鸾星人的具体所在，凡人尚且无红鸾，我又如何推演出你的妻子？”祈徵不忍拒绝，但此事他确实无能为力。
令绯眼里的光一下子灭了一些。
“凡人没有红鸾吗？”他失望地问。
祈徵沉吟，“确切来说，从凡人这里无法卜算红鸾，但若是有修者的红鸾之人是凡人，从那个修者身上可以推演出大概的位置。”
说到这儿，他突然明了了自己的目的，又莫名补了一句，“我此次来到凡间，也是为寻找我的命定的红鸾劫。”
对面的人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仙师的红鸾劫？就在这京城之中？”
祈徵遗憾地摇头：“只能算出是在南岛陈国，我从边境一路走来，过几日若是找不到，又得出这京城去往别处。”
“这样啊，”令绯看起来很感兴趣，“仙师心中期待吗？”
“我天生情感单薄，现如今并无任何意动，”祈徵回答，他对此还挺满意，“这是极好的现象，若是我陷入其中，反而容易迷失自我道心损毁。”
“这是可以控制的吗？”令绯问。
祈徵也说不出来了。
少年人比他这个半吊子活人更懂红鸾。
“仙师，既是我唐突，求不得所愿之物，今日相识一场也算缘分，还请仙师尝尝这里的菜品，都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令绯心里不无遗憾，但他也不是强求的人，方才请人上来一叙也纯属临时起意。
主要是仙师一身粗布麻衣，遗世独立的模样让他极为喜欢。
祈徵捻起一枚青旅的糕点放入口中，“茶叶？”
“放了很多茶叶细粉进去，仙师，好吃么？”令绯给他斟满茶。
“清甜不腻，不错。”祈徵这话说得真诚，他也不会奉承。
令绯催促着他又尝了几样，祈徵听他叽叽喳喳，竟然难得不觉得烦躁，二人之间一时非常和谐。
掌柜的顶着巨大的压力打搅了他们。
“公子，宫里着人来催，夫人叫您尽快回宫，莫要误了时辰。”
这宫门一过戊时便要落锁，他家殿下可就回不去了。
“也好，备车吧。”令绯垂下眼睫。
祈徵看着他的模样，“不想回去？”
“……嗯。”少年闷闷地说，“教习师傅还未找到，回去又要读书习字，枯燥得很。”
“是要修习仙术么？”祈徵问，他观令绯三庭五眼灵气逼人，想必有一副相当不错的根骨。
“我区区凡人，哪里习得了仙术？”令绯却好似不知道自己的天赋，“不过是从武将那里学写武艺罢了。”
“不若……”祈徵突然心念一动，起了个让他自己都意外的想法，“我来教你，可好？”
少年缓缓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指指自己，“仙师，仙师要教我？”
他收拢衣袍正襟危坐，“我什么都不会，人也不够聪敏……”
“修者行事，讲究的是从心从道，而不逾矩，我说你行你就行，莫要妄自菲薄。”祈徵说。
少年欣喜得眼眸都变亮了，立刻从榻上起来恭敬地跪到祈徵膝前：“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祈徵又被呛了一下，一边咳嗽一边连忙把人拉起来，颇有些忍俊不禁，替他拍了拍衣襟尘土。
“你并不是我的徒弟，我自己都还未出师，如何能收徒？修道之人也不称师父，尊修行得道之人为师，故称‘师尊’。”他说。
“哦。”少年有些失落，挠了挠红彤彤的耳尖儿。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大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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