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赌气 ...
-
【一】
老师做出一副哀其不幸的姿态来，叹息着摇了摇头：“正好，我刚刚提到的那个女孩就在门外，你们有什么想了解的可以问问她。”
门被老师打开，傍晚昏黄的光线透过门缝变成狭长的一束，骤然照射在自己的身上。花形看向自己，男生的脸逆着光线，表情隐匿在阴影当中看不清楚。
“老师，我坚持打篮球和望月无关……”
“究竟是否有关，让望月遥进来说说不就知道了，我看日野葵跟着她，也是将篮球玩得风生水起。”老师干脆地打断了花形的辩解，说完之后甚至冷笑了一声，阿遥感觉到，这位老师对篮球简直算得上深恶痛绝。
阿遥徐徐走进办公室，皮鞋的鞋跟在木质的地板上敲出脆响，成为沉闷昏暗的空间中唯一的声音。
“花形先生，花形太太，二位好，我是望月遥。”
花形的爸爸并不言语，只是兀自沉思望着窗外。花形的妈妈谨慎地将阿遥上下打量了一遍，才温声开口：“望月家的女儿吗？多年不见竟出落得如此漂亮，惠子很会教养女儿。”
“太太，您认识我妈妈？”听到花形太太提到自己的母亲，阿遥心底的紧张褪去了三分。
花形太太点点头：“叫我由美阿姨就好，我和你母亲是读高中的时候认识的，不过很多年都没有联系了。怪不得花形愿意和你这么漂亮的女生腻在一起，你母亲当年可是神奈川有名的美少女。”
阿遥不好意思地低眉微笑：“能得到您的肯定我很开心，但是，花形并不是以貌取人的男生，我不论作为同学还是作为朋友，只想让他更开心一些。”
“那么你知道他要考东大吗？”由美温和地微笑，却让人感受到她骨子里的威严。
“知道，并且花形也在为此努力着。”
由美无奈地抱臂：“但是，我认为篮球还是不要继续打了，既耽误时间又容易受伤。如果你为花形考虑，替我劝劝他吧。”
“望月她不会这样做的。”花形定定地看着阿遥，在老师和父母的注视之下牵起了阿遥的手，“我会考上东大，也会和翔阳队一起继续打球，自从望月出现，我才感受到快乐，感受到心跳加速，感受到自己理所应当有和大家一样的情绪。她带给我的力量，远胜任何人的鞭策督促。”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花形父亲转头看向两个人牵起的手，然而脸上仍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透，你已经越界了。”
“那就，从这个精确无误却又刻板无趣的界限里逃离。父亲，请原谅我。”
花形沉声说道，拉着阿遥转身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花形透，你越来越不像样了！”身后传来老师的怒吼。
“田中老师，不用管他了，直接将他从篮球队里除名就好。”花形父亲轻轻地叹息，阿遥却感受到花形的手心瞬间出了一层薄汗。
阿透……对于你的惶惑不安，我体察得如此清晰，却终究无能为力。
【二】
从办公室逃离之后，阿遥拉着花形在一个偏僻无人的楼梯上坐下来。二人陷入沉默许久，阿遥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说话。
“阿透，这种拼尽全力还得不到支持的处境……我为你感到难过。”
“不要为我难过，这样的处境，阿遥永远都不会有的。我很挫败，真的很挫败，我每天……不分昼夜地念书、做题，剩下的那点可怜的空闲时间才能筹划球翔阳队的训练，我几乎……几乎没有休息过。即便如此，我还是得不到家人的支持。”花形低着头，他的额发长了一些，盖住深邃的眉眼。一向缄默沉稳的他难得独自说出这么多话，阿遥看到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似乎掩盖住了呼之欲出的哽咽。
“阿透，请你……不要这样辛苦……”阿遥的心底充斥着强烈的心酸，站起身来面向花形蹲下，将自己的男朋友紧紧地拥抱在臂弯里。
花形将脸埋在阿遥的脖颈，阿遥耳畔传来稍微舒展开来的呜咽，而怀里的男生却始终保留了几分隐忍与冷静，没有哭出声来。
这时，阿遥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响起来，花形示意阿遥接听电话，阿遥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从东京打来的。
“喂，你好，我是望月遥……啊，是佐藤同学，好久不见……你说什么？是谁？谁出意外了？那……芊茉她还好吗？”
花形看到阿遥的面色越来越凝重，顾不得自己的失落，担忧地站起来看着阿遥。
阿遥挂掉电话，转头看向花形：“芊茉的朋友……去世了。那位朋友对她来说非常重要，芊茉很受打击。”
阿遥刚说完，花形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是藤真打来的电话。
“花形，我要去一趟东京，具体什么时候回来，现在还不能确定。”
“嗯，我知道了。我会打理好球队的事务，你放心去吧。”
“拜托你了。还有，帮我转告望月，东京有我就好，让她踏实地留在神奈川。”
藤真匆忙地挂掉电话，花形和阿遥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芊茉遇到这种事情，藤真是一定会去东京陪在她身边的。只是这样一来，篮球队的重担就全部落在了花形的身上。
阿遥知道花形的性子，藤真如此信任他，就算他被父母干预，被强制从篮球队除名，他也必然不会顾及自己的消沉与疲惫，重新投入到训练当中。于是当天晚上，阿遥愁得辗转反侧，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岚，限他在一个月内必须成长为翔阳中学最强的篮球中锋。
岚听了这件事之后，悠长地呼出一口气来，语气却充满着戏谑般的意味，阿遥甚至听不出他是不是认真的。
“……姐，既然你提出请求，那么不用等一个月了，明天我们训练的时候你来吧，我跟花形前辈单独打一场。”
【三】
第二天傍晚，阿遥如约来到篮球馆，花形已经接到了岚的挑战书，篮下只剩这两位即将1v1的高个子男生对峙。翔阳的队员们都站在场外，观望着前辈与后辈的这场终极较量。
许久不见花形与岚站在一起，现在看来，岚似乎又长高了，甚至有超过花形的阵势。岚迎着花形锐利的目光与他四目相对，拍着球等待花形露出破绽。
“花形前辈，我要开始了。”岚一反平日的闲散，眼神像是盯紧猎物的豹。
“来。”花形并不多说，只示意他进攻。
岚突然运球从左侧迈步，一个假动作骗过了花形，从右侧闪过去投篮，花形早已看穿他的路数，及时跳起来给了岚一个封盖。
“喔喔喔，好哎花形。”
“不愧是花形。”
在队友的呼声中，花形也没有松懈，拿到球权之后深吸一口气开始专注于进攻。眼前的少年似是比自己还要高出一点点，双臂伸展开防守的样子，像极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花形敏捷地转身、跨步、跳跃，找准时机投出了球，本该是准确无误的空心球，却被岚伸手触碰了一下，偏移了原本的方向。
“很好，再来。”花形低垂着眼睑跑到篮下防守，阿遥却发现花形似乎不再总盯着岚那炽烈的目光。
比赛进行了几个回合，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出，虽然岚是花形一手带出来的，球路基本大同小异，岚的经验与手感还不胜精进娴熟的花形，但是这个二年级少年的力量比花形更强，球风比花形多出了几分刚毅。
“望月前辈，岚真的是很有天赋的篮球手，在我看来，中锋很难兼具力量与敏锐。”伊藤卓站在阿遥的身侧，对岚的技术赞不绝口。
阿遥点点头：“的确，岚的内心没有包袱，和自由洒脱的岚一比，花形就显得有些用力过猛了。”
“诶，有吗？我觉得花形前辈也很有干劲呢。花形桑，加油！”
可是，阿遥始终担忧地看着花形。
阿透，你眼底的疲惫，别人都看不出，可我却感同身受。
在你最迷茫的时候，让你的后辈打败你，我实在感到抱歉。
一直都觉得你在球场上穿着球衣的样子，像一只羽翼完全舒展开来的飞鸟，如今，却不得不试图让你敛起羽翼。
捱过即将到来的，漫长的严冬，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
最后决胜负的一球，花形在岚迅猛的攻势下起跳，一如当时和湘北比赛时，义无反顾地正面防守樱木的模样。
阿遥不忍地闭上眼睛，鼻头一酸竟落下泪来。
岚顶住了花形的防守重重地灌篮，花形终究不敌，失去重心跌落在地。比赛已经结束，阿遥赶忙上前蹲下来扶着花形，像是接住一只从云层之上跌落的鸟。而花形仍满怀希望地看向作为裁判的长谷川，长谷川迟疑了许久才宣布出来：“……阻挡犯规，进球算，加罚一球。”
花形坐在地上，倔强地想要站起来，阿遥却用手臂紧紧地圈住花形：“阿透，可以了，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休息一下吧。”
“阿遥，为什么这么急切地想要让岚打败我？”
“诶？”阿遥疑惑不解，缓缓地松开了抱着花形的双臂。
花形看向阿遥的眼神冷了几分：“我以为，起码你会相信我。”
听了这句话，阿遥感到被花形冤枉了好意。她站起来看着花形：“翔阳有阿岚及时顶上不是很好吗？这样你就能专心准备高考了，叔叔阿姨也不会为你担心。”
花形垂眸看着地板沉声道：“三年级全体留队的这份意志，阿遥你不会明白的。”
阿遥叉着腰反驳：“我当然不会明白了，我只知道，你再这么耗下去，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会出问题的。”
“无论如何，我愿赌服输，从今天开始，望月岚就是翔阳队的首发中锋。”说完，花形拿起自己的外套，转身准备离开。
“花形透，你给点反应好不好！有点情绪好不好！你是冷冰冰的机器人吗？”
阿遥跑过去堵在花形的前面，花形却仍是波澜不惊地模样，最后看了一眼阿遥，绕过她走开了。阿遥在众目睽睽之下并未表露出伤心，拉着岚的手腕朝另一边走去：“阿岚，走，姐姐带你庆祝庆祝。”
岚有些委屈地望望花形落寞的身影，小声地说：“姐……”
阿遥回头装作恶狠狠的模样瞪着岚：“再多说一个字我就不理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