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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 57 章 ...

  •   五十七、

      与此同时,在澜碛,郑怀津等人站在林卫遗体前。
      郑怀津看着林卫的面容,摇摇头:“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国母这么好的一个人,就这么去了。”
      “也是……天不遂人意,匆匆夺人命吧。”冯锡正站在边上,看着正在流泪的郑怀津,嘴角翘了一下,随后板着个脸,蹲在林卫面前,看了一眼。
      郑怀津不置可否,赶忙把他拉了起来。
      “你干嘛?我看一下国母。”
      “你贴那么近看干什么?这样站着不好看吗?”
      “贴近才能看得真切一些嘛。”
      “还真切一些,当心冲撞了国母。”
      “你还信这个?”
      “我……倒是也不信吧。”
      “那你干嘛拦着我?”
      “我不信,万一统上信呢?形式言语还得注意一些,知道了吗?”
      “轮得上你教训我了?”
      “是,我教训不了你,你可是总领全国的第二副总长。”
      “知道就好。”冯锡正拉了拉被郑怀津拽皱的衣服,不怀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郑怀津抹了把眼泪,看了一眼旁边的人:“行了,一定要给我安稳地把国母送回首都。”
      “是。”边上的人接到命令,立刻来到林卫棺椁旁边,将她抬起。
      一群人一路来到火车站。
      此时的专列上已经铺上了一层蓝布。
      林卫的胸口别着一朵折好的蓝色的花。
      一群人抬着林卫的棺椁,走上列车。
      列车开得很慢,一直到当天下午才抵达首都。
      一般从澜碛到明渊,最慢也不过两三个小时,这次却用了四个多小时出去,或许也是由于事情特殊,列车开得慢了些。
      到站以后,冯锡正和郑怀津站了起来,来到林卫棺椁后面。
      几个人抬着棺椁,走了下去,两个人跟在后面。
      火车站已经站好了迎接林卫棺椁的人。
      星幻和幽奎自不必多说。本来星权也是要来的,可他最终决定还是在皇宫等着。就连平常不怎么见到的弟弟星易,这次也请了假过来。
      星易甚至是在早上的时候,才得知母亲去世的消息的。不过星易并不知道个中缘由,只听说有人陷害,已经被正法了。
      星易站在那边,哭成了个泪人,而星幻好像早就已经把眼泪哭干了,一脸严肃,流不出泪来。
      幽奎也是一样。
      星幻、幽奎,连带着星易,颈上都围着一圈蓝色围巾,走在林卫棺椁两旁。
      一路上,人们走得很慢,两边有卫兵在那边拦着。
      人们看着这种场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也对,这件事,估计得要等到明天才会见报了。
      护送队伍走得很慢,没有一点声响,并没有像有些小说当中写的那样,搞得多么隆重。
      或许,照旁边的人看来,这只不过是一场比较平常的老人送葬吧。一直等到队伍来到皇宫,他们好像才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队伍走进皇宫,来到原本绝对君权时期的朝堂。
      林卫的棺椁被停放在这里。
      此时,星权已经在朝堂座位前等了很久了。
      他一步步走下来,用手捻起自己的裤子,像是还在穿着过去帝制时期的服装一样。
      他的眼睛一直注意着脚下,直到走完最后一节台阶的时候,才缓缓抬起头来。
      今天是第一天,主要是林卫的家人,还有一些挚友亲朋过来,等到第二天才是正式的国母安葬仪式。
      郑怀津让手下人离开。他们点了点头,排成两队,悄悄退了出去。
      王轻尘站在星权身边,背着手,偷偷做着手势。
      冯锡正注意到了王轻尘的动作,走到他身边。
      “你仔细看过林卫了吗?”
      “看过了,确实是淹死的。”
      “可惜了,就只是淹死。”
      “淹死我倒也觉得挺痛苦的。”
      王轻尘理了理自己的衣襟,恭敬地走上前来。
      冯锡正跟在身后,费力从眼珠里挤出两滴泪水来,挂在脸颊上。
      星幻看着这两个人,原本还在酝酿的悲伤一下子消散无几,索性连哭的动作都懒得做了,直接从棺椁旁边站起来。
      他甚至还故意做了个手势,邀请王轻尘和冯锡正前来瞻仰母亲的遗容。
      王轻尘面对着这种场景,只是笑了笑,随后板着脸,面对林卫。
      冯锡正则始终一脸严肃。
      星权低着眼睛,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躺在里面自己的爱人。
      幽奎下意识扶住星幻的手。
      星幻轻轻按住幽奎。
      “你没事吧?”
      “没事。按理来讲我应该哭的,可惜我哭不出来。”
      这话好像被王轻尘他们听到了,或许没听到,不过星幻倒是确实听见了后面传出了一下的笑声。
      不多不少,刚好一下。
      这一下笑声,让星幻一直记在心里,也不好去问到底是谁笑的,或许人家还会说自己是幻听呢。
      幽奎撇了一眼身后的两个人,把星幻拉到了一边。
      星权的眼睛明显没有注意到,反而一直落在星幻和幽奎的身上。他低着头,眼睛却一直瞟向他们。
      幽奎轻轻拉着星幻,静悄悄走了出去。
      来到广场上,幽奎松开的手。
      “怎么了?”
      “你不觉得王轻尘他们有问题吗?”
      “……他们不是一直有问题吗?”
      星幻抽了下鼻子,看着幽奎。
      “我总觉得,母亲的死没有像你说的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这是不是已经定案了吗?”
      “你觉得,父亲为什么会那么笃定的就说,是自己杀的呢?”
      “也不是,主要就是她们交代的。”
      “可之前临意不是说了嘛,父亲半夜去牢房里,把这三个人杀了。”
      星幻迟疑了一下:“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幽奎正要发话,星幻止住了她:“你先别说了,这些事我处理不了。”
      “处理不了,难道就不能知道真相吗?”
      “你知道,为什么它们被叫做真相吗?”
      “为什么?”
      “因为这种事情……不配让我们这些人知道。”星幻瞪了一下幽奎。
      幽奎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对你怎么样,主要就是想着,这些天我实在太累了,感觉对谁都要防备一下,现在家里……就剩你一个人了。”
      “没事,有我在。”幽奎轻轻抱住星幻。
      “爸爸,我是已经指望不上了。他现在这么干,说明他要狠下心来把我推出去。我只能靠你了。”
      “靠我……就靠我吧,反正我也依靠了你很久,也是时候该让我帮你一把了。”
      “那你不觉得我有点太重,拉不动?”
      “一只手拉不动,就两只手,两只手不行,我就找工具。”
      “……有时候,我还真说不过你。”
      “说不过我就不要说,做就是了。”
      星幻回过头去,看着朝堂上的那些人。
      与其说是那些人,不如说是那些嘴脸。
      等到明天,百官就要过来了,到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模样。
      想来会很可笑吧。
      搞笑。
      每个人都带着各自的面具,在那边挤出一两滴早已经不存在的泪水,就是为了自己的帽子。
      或许有人也是真心的呢。
      有真心,但也不多。
      最亲近的人都已经这样了,其他人又会有多少真心呢?
      第二天上午,全国所有地方大员纷纷赶来。
      林卫的棺椁早已经停放在了专门的地方,王轻尘和冯锡正他们还划定了瞻仰路线。
      人们从右门进,在里面绕一圈后走出来,颇像一些旅游景点。
      星权看着这幅场景,站在旁边,没有说话。
      人们刚一进门,便碰上了星权,只顾着点头哈腰,有功夫的时候,回过头看一眼林卫,不过由于他们并不能十分靠近林卫,导致有些人甚至连林卫的脸都看不清。
      随后,他们又转了个圈,没过多久,又碰上了王轻尘和冯锡正,又是一阵点头哈腰。
      刚招呼完,便走出去了。
      幽奎牵着星幻的手,用手指摸索着他的手背。
      星幻冷眼看着眼前的场景。
      自己内心当中许久未曾见到的那个酷爱思考的自己,此刻突然间冒了出来。
      那个星幻看着眼前络绎不绝的人。
      有的人装作悲伤的样子,翘着嘴角,有的人装作擦眼泪的样子,狂笑不止,还有的人则装作瞻仰的样子,对着钱和权力弯下自己的腰杆子。
      此刻的星幻多么想说一句:“葬礼啊,你多么是一场盛宴。人们纷纷赶来,就是为了蚕食眼前躺在棺材里的人那残余的血肉。他们甚至连死人都不嫌弃,生怕自己分得少了,等不到了。
      “他们的眼睛是犀利的,肚子却是贪婪的。他们恨不得用自己眼角的余光,从眼前死人的身上挖出块血肉来,填补自己内心那无尽的空虚。
      “他们逢人便点头哈腰,握手称好,全然不顾眼前这幅场景。
      “眼前哪见得半点蓝色?分明血汪汪赤红一片!”
      纵然也有人在那边哭泣着喊着什么,可在星幻的眼里,这无疑是为自己的路铺砖加瓦罢了。
      正如太阳和月亮昼夜交替,帝国内随着这一年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所产生的变化,在这一圈一圈的逡巡,一次次的握手中,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台阶。
      星幻扭过头去,注视着站在门口的星权。
      看见许多人刚一进门,就被旁边的星权吓了一跳,星幻觉得有些搞笑。
      可在母亲面前,这却也不是什么值得笑的事情。
      星幻下意识想到,自己眼前的这幅场景,是不是所谓的……“借刀杀人”?
      让一个凶手去震慑其他凶手。
      让那些小凶手们低头哈腰,不敢动弹,大凶手则被小凶手们架在那高高的座位上,下,下不来,动,动不了。
      眼见这些小凶手们殷勤地为着大凶手起高楼,大凶手也回过身来宽待这些小凶手们。
      下一步又会怎么样?
      星幻明白,他也会成为那个被架着的人。
      可他希望自己的座位下,地基是一层层结实的夯土,而非一个个蠢蠢欲动,随时可以抽离的人。
      又停留了几天,林卫的棺椁重新被专人抬起。
      帝国成员以及一众文武百官坐着列车,来到了渑水以东。
      这里曾是神皇龙兴之地的其中一部分,现如今,经历了无数代帝国统治者,这里已经有了一座极其庞大的墓葬群。
      其中还有许多空出来的位置——
      那是留给后来人的。
      现在,林卫也即将和这些过往的统上、国母,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人一道躺在这里,静静地观察着明渊的万千变化。
      文武百官被拦在了门口,他们只得瞻仰这片庞大的建筑群,而不可单独面见其中的某个人。
      星权站在最前面,扶着林卫的棺椁,星幻、幽奎、星易跟在身后。
      保卫科的人把棺椁缓缓放下,精准落在了那个属于林卫的墓坑当中。
      一个人拿起铲子,打算铲动旁边的土堆,把坑埋起来。
      那是在修建这一片建筑群的时候,建筑师们留下的泥土。
      几个人跟着在那里卖力掩埋着。不一会儿,林卫的棺椁上就隆起了一片土堆。
      好在林卫是已经安息了,否则,他们拿着铲子在这片土堆上拼命敲打,许还会发生些什么不得了的事。
      也许,底下突然会发出一声尖叫——
      那也说不定。
      星幻牵住幽奎的手,轻轻吻住了她。
      星权回过头来,发现了星幻的动作。
      幽奎本想把手抽出来,结果星幻抓得更紧了。
      星幻又亲了一口,这一次,他的目光放在了星权身上。
      仿佛这一吻是要做给星权看的。
      议会总长和两位副总长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李临意内心一阵惊慌,王轻尘和冯锡正明显察觉出了有什么东西正在变化着。
      王轻尘的眼神慢慢变了,他开始认真观察起了星幻。
      冯锡正好像单纯是在看戏一样,只觉得星权和星幻两个人无意间杠上了。
      他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那一天是十二月三十一日——
      承安二十三年的最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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