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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3、乌山山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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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笼乌山，是雨。
乌山群山连绵，各处苍翠，山脚下有一片静谧的湖泊，冬暖夏凉，在湖泊的中央建有一座古朴素雅的亭子，连接亭子与湖边的是一道斑驳的木桥，风一吹来，湖边的芦苇便开始荡漾，亭子檐边挂着的风铃便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响。
空山新雨，不外如是。
若是王央衍在这里，便会发现那亭那湖看着竟是有几分梅园的味道。
王深藏此时正盘坐在亭中，面前是在雨中泛起圈圈涟漪的湖泊，一如过去的许多年里在梅园时的那样，只是他此时神色深静，眸光沉沉，少了当年的许多意气。
“若是早知道你会来，我便在这湖边栽满梅花，想来你会喜欢那样的景色。”
一身白裙的若芷惜撑着油纸伞自木桥上步入亭中，她一缓缓将伞收起，一边笑着柔声与亭中的王深藏对话，她相貌婉婉若江南春水，此时面带微笑，水波盈盈的眸子里更是蕴着喜色，整个人容光焕发，远不是从前总是忧愁的她可以比拟。
前几日慕长衡携着王深藏造访，说是想让后者这段时间暂住于乌山，求自己照顾一番，那时她又惊又喜，过往种种在脑海之中浮现出来，虽然她与王深藏直接的分别并不愉快，她还因此怨了他很多年，但在他主动登门的那一刻，仿佛一切都不重要了。
若芷惜本便不是刚硬的性子，加之这么多年的思念实在过于熬人，曾经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当初的自己是否太过冲动？她恍惚间答应了慕长衡的请求，在这几日里重新理清了思绪，一想到王深藏来此做客，她心中终究还是欢喜的。
“你姐姐说你有伤在身，乌山的地火对你的伤势有利，不知现在是否好些了？”若芷惜收了伞将其放在一旁，来到王深藏身边同样盘坐下来。
听她提及此事，王深藏眸光微闪。
乌山地底深处有一处火脉，天然形成，由于隐藏极深以至于百余年前才被发现，该地火热气性燥，使得乌山几乎没有冬季，其所具备的粘稠的灵气更是更孕育了乌山万数生灵，而也正是因为地火的存在，才让乌山成为了得天独厚的炼器之地。
王深藏作为这个世界的外来者，逆天而行将天书用于争斗，其神魂天然被这个世界排斥，他不仅要承受过度使用天书而导致肉身产生的缺陷，更是要忍受神魂因此损伤所带来的时有时无的痛苦，而乌山的地火恰好可以缓解这种痛苦。
这些其实他心知肚明，但却一直不愿来此，若非慕长衡极力要求，他这次也不会来。
无它，只因这里的主人怕是不愿再见他。
在来此之前，王深藏便是这般想的，但事情的结果却是出乎了他的预料，若芷惜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竟是怔怔地凝看着他，接着潸然泪下。
那时，他便知此行还是不该来。
王深藏已经不记得大约是多少年前了，那时候若芷惜的姐姐若彩虹被魔宗奸人所害，她悲痛欲绝，跑去陵川梅园找自己安慰，他心中不忍，便留她在梅园暂住，但没想到她不久便向自己袒露心迹，说心悦他多年，希望能一生一世在一起。
那时正逢阿苍骤然离世，他心中大悲，陵川正乱，他也更要处理诸多繁琐事务，哪里顾得上什么儿女私情，便狠心拒绝了她，并道出希望她能认真钻研灵器炼制以及自身修炼，切勿被所谓的私情扰了大道修行，他那时说的断然，却忘了她也正是伤心之时，言语之中少了慰藉，令得她大哭了一场，愤然离开。
后来，便传出了若芷惜宣称再不出乌山的传闻。
王深藏以为，或许自己当时真的说话太重了些，偶尔想起之时，难免有了后悔，以为若芷惜心中还怨着自己，便一直未曾来过乌山。
“多谢关心，我如今好些了，只是你不必为我考虑那么多，暂借地方养伤，我已经十分感谢了。”王深藏认真说道。
来此之前，王深藏与慕长衡并未想过仅凭借若芷惜曾经对他的感情便留他下来，因而慕长衡来时还赠予了十分多的天灵地宝与修行功法，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十分珍贵的炼器要材。
若芷惜微笑着道：“不必如此客气，你当年所予我的，比这要多得多了。”
她这句话不由得勾起王深藏许多年前的记忆，初遇若芷惜时，后者尚是一个对炼器十分执着的稚嫩少女，他见她天真可爱，天赋异禀，存了怜才之心，便将自己从前所学有关炼器之识尽数耐心授予，并将自己发现乌山火脉的消息悄悄告诉她。
曾经有段日子，乌山天悲水下，他教她习，日子也算惬意。
算起来，他也应该是她半个师父，只是她似乎从未仅仅将自己视作一个长辈，就像…
王深藏想起某个少女临别前的哭泣，神色微黯。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是我依旧记得，曾经你我在天悲瀑布下坐而论道的那段日子…”
若芷惜说着说着不由得想起过去的种种回忆，天悲瀑布位于乌山南边，飞流直下三千尺，十分壮观，那里承载着她最美好的回忆，但却因多年前二人的绝交，令得她将那段回忆尘封，再不愿想起，而这便是‘天悲水落，山南尽矣’的由来。
若芷惜感叹一声，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王深藏，他虽气华内敛了许多，不似初见般张扬，但依旧是清俊异常、动人心弦，她脸颊微红，将目光移开望向庭前的湖泊及围绕着湖泊的一片苍翠，此时这看了许多年的风景，如今不知为何感到有些单调了，她笑了笑。
“藏哥哥，改日我在这栽满各色梅花，就像梅园一样好不好？你那么喜欢梅花，一定会开心的。”
若芷惜去过梅园，一直都觉得那里之所以满是梅花，便是因为王深藏对其十分喜爱，她也想让乌山里有他喜欢的事物。
听到话中的称呼，王深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长她许多年岁，她本不该叫他哥哥，但从前那么多年却还是这般称呼过来的，事到如今，他再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意，便白活了这么久了，没想到二人之间曾被他视作已不可挽回的关系竟是迎来了这样的转机，她还是对他有意，有意到可以让时间带走当年对他的怨恨。
“你误会了，小惜，我并不喜欢梅花。”
此话一出，若芷惜有些讶异地看向他。
“梅花是她喜欢的东西。”王深藏叹了口气。
“她？是谁？”
话一出口，若芷惜便后悔了，脸色骤白，能让王深藏这般纪念之人，还能有谁？
王深藏望着湖外天边，巧的是，这个方向刚好是陵川所在的方向，他叹惋微笑道：“珂珂，是凌霄，也是姜元祈，她最爱梅花。”
那年姜元祈神陨，梅园里才有了那么多的梅花，梅园才被称为梅园。
他一直都在纪念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