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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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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婤是往这边看过来的,屋里恁的安静,两人之间只隔着一道屏风,怎会听不见动静。顾婤看过去时,郡王坐得端正,没有异样,顾婤便想,可是自己听错了?可她分明就是听见声响了,有略略急促的呼吸声,还有衣服发出的窸窣声儿......
她仔细回想时,脸红了,也不知为何,脑子里好像忽然闪过一副画面,便是自己站在屏风边,而屏风那头,有换衣裳的动作声儿,有不耐的喘息声,还有衣服摩挲发出的窸窣声儿。
而忱鸯这边,心思忐忐忑忑的,有一时过去了,未见皇后责怪于她,才放心下来,她此时心里惶恐,身上也不舒服,只盼着领了圣旨赶紧回去,然而,侍女还不拿来圣旨,屋里又恁的静谧,而忱鸯此时,偏是心口闷得难受,喘不过来气,头脑也昏沉,眼睛也花了,可是出现了幻觉?她眼前好似出现这样的画面来,看见在漆黑一片环境里,坐榻上坐着个女人。这是在何处?女人又是谁人?自己又是什么样儿的打扮。
忱鸯好奇,然而画面却不清晰,用力想,也不能使得画面清晰。忱鸯一时走神了,惊觉御前走神乃是失礼的,她摇了摇头,让自己混乱的神智转醒回来,倒也清醒了些儿,眼前的画面消失了。她认为自己方才看到的场景,是头脑昏沉时产生的幻觉,便没有把这件事当回事。
她继续强撑着身子,等待侍女拿来圣旨,却说圣旨在前殿的尚书台,哪有这么快的。时间一时一刻的过去,忱鸯额头上沁了细细密密一层的汗水,心口处又十分难受,真的是忍不得了,想要把衣袍扯开,凉快个,再把衫子扯开,把里衣扯扯拉拉,也好舒坦些。
因为实在难受,她便弄出动静来了,她微微挪动着身子,只这样一个举动,被顾婤瞧见,只当她坐不住了。其实,在皇后跟前弄出动静来,属于御前失礼,顾婤会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从未见过谁敢在御前失仪,对于郡王之失礼,她根本毫未在意,未责怪之,更不会嘲笑之。想来郡王是不曾出过门,对外界有些胆怯,一出门就是进宫,面见北周的皇后,也真是难为她了。
而忱鸯那厢,已经没有心情去思量自己的动作是否会被皇后瞧见了,她只想赶紧把里衣扯扯,她便抬手轻地扯了下,感觉身子十分地轻松,便继续扯弄起来,动作小心又着急,生怕惊动了对面的皇后,心里已是心跳如鼓,屋里静谧,她真担心自己的心跳声被皇后听见。
她真是担心甚么,便是甚么来了,她胆战心惊地扯弄衣裳时,手肘碰触到桌面的茶盏,便在一片寂静当中闻得“啪嚓”一声清脆的声响。待忱鸯反应过来时,屋里又霎时静了下来,落针可闻的静。
此时忱鸯脑袋一片空白,浑身僵住,脸色也惨白,后背发凉。御前失仪了。这般小心翼翼,还是出错了,万分担心的事情,终究发生了。忱鸯甚至都忘记了害怕,唯有脑袋空白一片,浑身僵硬住。
第五章
这时侍女织梦正好手里捧着圣旨归来,来到屋里,恰好就看见这一幕,织梦十分震惊,愣在原地,皇后看见侍女来了,淡淡地开口:“织梦,着人打扫。”织梦便出去着几个侍女来,把地上打扫了,又上了茶点。
只片时的时间,对于忱鸯来说,却若十年一般的漫长,她觉得十分煎熬,与其说是恐怕受到惩罚,不如说是觉得羞愧,便是愣在那里,坐也不安,站也不敢,惴惴而不知所措也。
听得顾婤淡淡地说道:“郡王无事吧?”她直愣了下,才想起来要回皇后话的,赶紧重新坐端正,生怕再发出动静来,喘息都小心翼翼,想了想儿,也不知当不当说出臣失礼了这样的话来,一时也不敢说话,就连身上不舒服这件事都可以忽略了。
顾婤能够感受到她的紧张,说道:“你不必紧张。”忱鸯脱口就解释:“不是紧张。”说出口就后悔了,御前失礼已很是丢人的了,如何还狡辩了?忱鸯很颓丧。
再说顾婤,听见她急急忙忙慌慌张张的解释,竟是一愣,郡王自进到屋里,表现得温润知礼,像个大人一般,此时她声音微微的颤抖,是露了切,然而正是这一点的颤,反而牵动人心。
听得顾婤一时走神,又想起梦境里场景,屏风那头的喘息声,变得真切,就好像梦境里的人在就在屏风对面。当然,顾婤是清醒的,分得清梦境里的今上跟眼前的郡王。
顾婤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下来,说道:“都是自家人,你不必拘谨。”皇后未有责怪,忱鸯却是羞愧的,大手紧抓着衣角,低低说道:“嗯。”在忱鸯看来,皇后很温柔,是个好姐姐,而自己,代替郡王进宫,却没有做好郡王该做的事情,竟御前失仪,真是愧疚。
郡王只“嗯”了一声,声音自屏风那头传到顾婤的耳朵里,郡王的声音端的是温润好听,语气又乖巧,还透着一丝的委屈,便能想象到她轻轻咬着唇瓣或是紧紧抿着薄唇的模样儿?
不由地,顾婤的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在好几年前,那个人也端的是乖巧可怜,如今已长成翩翩少女了吧,声音应当跟郡王的一般好听,当是温润明朗的声音,身段应当跟郡王一般的长挑。
顾婤便思量郡王生的什么模样。若论起顾婤的几个兄弟姐妹,个个儿都生得好看,别看大哥性格懦弱,只知道玩乐,样貌却是长得顶好,顾婤还有三个弟弟,年岁不大,也都长得清秀漂亮,眉如墨画。还有两个姐姐,出落得妖娆妩媚,一个妹妹,也是长得粉嫩可爱,长大了定是个美人儿。
只有这个二妹,从不曾见过面,未知她的样貌。想着,顾婤便盯着屏风瞧,只瞧见郡王端着的坐着,忱鸯感受到皇后的视线,便心想瞧什么,可是坐得不端正?悄悄挪了挪身子,被顾婤瞧见,方知是自己盯着人家看,又叫人家紧张了,便把视线挪开。
恰好织梦捧着圣旨呈上来,顾婤也来不及把郡王仔细打量了,说道:“给郡王。”侍女便捧着圣旨,绕过屏风,把诏书双手递与郡王,说道:“郡王请领旨。”忱鸯起身,从侍女手里接过圣旨,微微垂首,不敢乱看,脑子里想着,该说感谢之词的,思索书上怎么说的,谢主隆恩呼?谢娘娘恩典耶?
想了想儿,起身,几步至屏风前,身子正对着顾婤,恭敬地弯身施礼道:“谢皇后,微臣告退。”郡王知礼恭敬,却也容易紧张,又对她疏远,顾婤不禁想,二郡王如何看待她,认为既是北周的皇后,当是颇有威严的?她可会感到害怕的?
顾婤便盯着她瞧着,瞧着她的身影映入屏风当中,这时,郡王身子正对着屏风也正对着她,这屏风影直直映入顾婤的眼眸里,眼前又闪过梦境里的场景,场景是这般的,今上踱步朝顾婤走来,顾婤便瞧着今上,今上着玄色阔袖龙袍,鬒发披散着,顾婤想看清今上的长相,视线往上看时,因为顾婤坐在榻上,也便只能瞧见今上的一衣袍,玄色的,金线勾勒龙纹,今上在她跟前跪下,大手把她的下巴捏住,手指修长莹润,霸道有力。
视线往上,看见今上的唇,紧抿成直线,那般的凉薄霸道,顾婤便想瞧瞧今上的样子,眼眸再往上看时,画面忽然消失,顾婤也猛地转醒过来。
再说忱鸯这边,既领了圣旨,可告退矣,然而当她准备起身告退时,察觉到屏风那头,来自皇后的视线,是的,她可以确定自己被皇后盯着瞧,便觉着惶恐,心想可是自己哪处失礼了?若不是自己做错事情,皇后因何看她?
忱鸯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怎地,觉得皇后的视线跟自己身上的温度一般,灼热热的,她想不明白皇后为何这般,只是觉得,自己被皇后这般盯着瞧,心内十分紧张。
她一紧张,心也跳得快了,身上也觉得不自在,掩在幂篱之下的脸,红得发烫,大手紧紧抓着衣角,紧抿着唇瓣,就想要开口说“姐姐瞧什么?我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忱鸯再不敢开口的,在皇后跟前,岂是她可多言的?因为心内惶恐,再加之身上不舒服,又难受又惶恐,衬得表情委屈迷茫,无助地紧捏手指,指节都泛白。
看见娘娘发愣,侍女小声提醒说:“娘娘可有吩咐?郡王候着呢。”顾婤转醒回神,方知自己走了神,说道:“郡王既领了圣旨,回府回复丞相吧。”
听皇后这般说,忱鸯心里一阵失落,总觉得皇后对她态度冷冷淡淡的,就好像不喜欢的样子,忱鸯心里怎不难过,然而,自己此时身上难受,也巴望着离开此处,速速回家,也是个解脱。
这般想着,忱鸯慢慢地挪动脚步,然而,到底没能跟皇后多说会儿话,也没能瞧见皇后的样子,忱鸯心里自然是失落的,舍不得速速离开的,这样的心情,让她想到了小时候,记得小时候那回,自己跟在送亲队伍的后面,看见新娘君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她就想追上去,却被阿娘拉扯了回去。
忱鸯一面想着这些,一边将圣旨揣好了,挪步出来皇后寝殿。
皇后顾婤呆愣地坐在坐榻里,瞧着映入屏风的那道身影逐渐远离,身影越来越远,顾婤的心则越来越紧,就好像郡王就要离自己而去,再不会回来了。
纤手紧紧揪着衣角,顾婤的视线紧紧地追随着郡王的身影,紧紧地,就好像要用视线抓住郡王搂住郡王。这般盯着盯着,眼前出现来一副画面。
是梦境里的今上,却不是穿着玄色的衣袍,而是深碧色的衣袍,在画面里,顾婤想要把今上抱住,她伸展开手臂,向今上身上抱去,今上的身影却像只有魂魄般,待顾婤上去搂抱时,身形消散。
顾婤手里扑了个空,待猛地醒来时,她也是做出往前搂抱郡王的动作来。
“娘娘您怎么了?”侍女织梦小声地问。顾婤仍是惊悸未定的样子,在梦境里,好像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一般,未知此人是谁,既是梦境里的人,那多半是今上了,尽管她是瞧着郡王的身影梦见这样场景的,却是心里清楚,不可能是郡王,所以,当她不知不觉不受控制地把郡王认是梦里的人时,也只当是自己最近思量太多,脑袋一片混乱了,便也未把郡王放心上。
然而,当郡王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时,她心里觉得很空很空,这种感受是不容忽略的。这种心情也不是没有过。在几年前,表妹离开上京往封地去了,那时,顾婤也是此时这样的心情。
便是足足愣了片刻,侍女问道:“娘娘想什么?”她摇摇头,笑了笑说道:“无事。”也确是没甚的事情,旖旎梦境一场而已,而这旖旎之梦,不过是因为在宫里见多了荒淫之场景,因而梦见这样场景,毕竟皇上荒淫,强迫大臣女眷及先帝妃嫔,与之狎昵,今上又经常来她这里,将她欺负,梦见这样的场景也不稀奇,只不过,在梦里,今上给她的感觉不一样。不过,梦究竟是梦,原就是缥缈的,与现实有异也不足为奇。
再说梦见今上这件事,使得顾婤仔细思索了自己跟今上之间的事情,已是决定了,待今上再来,自己不能再以冷淡态度对待,而应当好的劝今上,莫再跟阿爹作对。
她盼着皇上来,然而今上已是很久没来她这里了,若今上不来,自己也当主动到今上那儿去,好好地劝一番,眼下,郡王跟宗室的翁主联姻,想来是阿爹打算缓解跟宗室之间的关系,如果她这边能够劝劝皇上别跟丞相作对,丞相跟皇上之间的关系,说不定会缓和很多。
正这般想的时候,侍女进来说道:“郡王回去了,奴送郡王回府。”只听这侍女的声音,顾婤就知是那个服侍她有两年的萧侍女了,说话的时候,总是低着眉眼,声音低低的,说话娇柔柔的。
郡王领旨回去,自然有皇宫里的女官跟丞相府的人接应着,用不着皇后的侍女亲自送,这萧侍女提出送郡王回府,多半是贪着玩了,想趁着机会,到皇宫外面一趟。便是如此心思,也不是甚的事,顾婤便想也不想的就准了,道:“你且去吧。”萧侍女低着头,卑懦的样子,低低地说道:“谢皇后。”掩映在垂发之下的眼睛,闪烁出欢喜的光芒。
待萧侍女离开之后,顾婤仍是坐在榻上,总觉得心里有些乱,这几年以来,她一向平静,就连皇上来她处发疯,心里也是平静的,今儿也不知是怎了,见了郡王之后,心里乱。
看见皇后微微叹气,柳眉也不展,就像是忧心的样子,侍女劝道:“娘娘是有甚么心事?圣旨已给郡王了,完成丞相的任务,不就没事了。郡王也回去了。您吃些茶点罢,歇会儿,一早起来就是处理朝政......又是梦魇的。”
顾婤心乱,就想瞧瞧景儿,歇歇。起身,往窗边去,透过漏窗,看见那一片小竹林,绿稠的叶那样温润,明媚春光洒下来,竹影摇曳时,有春光流动,明媚耀眼,有翠叶斑驳,清冽阴郁。
顾婤透过漏窗看着这一隅光景,只是发愣,侍女看得出,皇后担心郡王,因说:“您且放心,郡王已经回了,有女官陪着,不会迷路,再说,萧媅那个小丫头,今儿特别勤快,偏要跟着女官后边,紧盯着郡王,亲自送回府邸才肯,未知萧侍女对郡王存了甚的心思,有她在,咱们也好放心不是。”
担心郡王的心思被侍女给瞧出来了,顾婤心里微讶,自己把心情表现得这样明显了,初时,觉得自己关心郡王之前微微不妥,转念又想,既是自家手足,关心她又怎样。这般一想,顾婤坦然,笑了笑,说道:“无事,咱们歇会儿吧。”
她真的乏了,须得歇会儿,到晚膳时,还要去皇上寝殿一趟。侍女便扶着娘娘从局脚榻上起身,而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有男人放荡的声音,有女人们的娇笑声。顾婤平静的脸上,霎时露出复杂的表情来,有期待的有失落的,是惊讶的是为难的。
今上来了,还是老样子,荒淫。顾婤嫌弃地皱眉,又无奈地叹息,因为她已决定了,跟皇上好好相处,好的劝他,可是,眼下见他这般荒淫,顾婤又着实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