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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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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忱鸯踱步往门外去,由侍女在旁相送,她心事重重的,这次能够见到皇后,她真心欢喜,然而却没能看到皇后的样子,这就回去,真正遗憾,她是代替郡王进宫的,这一回去,可能就再没有机会进宫了,不会没有机会见到顾婤了。
这次进宫见皇后,也只是透过屏风,看见她仙子般的身影袅袅坐在帷幔里,也只是听了听她的声音而已。因而,忱鸯的脑子里就只是顾婤的声音了,皇后的声音很好听,很温柔,就像六年前一般的温柔,却清寒的,像是艳梅,冷冷的淡淡的,就好像是不喜欢她一般,又好像是不开心的样子。越想,越是在意皇后,想知道她现在的模样,想知道她为何不开心。
忱鸯心事重重地往前走,心想,罢了罢了,想这些也没用,还是赶紧回相府,向丞相交差,罢了,回荒园,阿娘还等着她归家了,叫阿娘等这么久,一定很担心。
她把心绪收回,正待大步走的时候,忽听得一阵莺声燕语,夹杂着一个男人的声音,看时,一个男人气势汹汹往皇后寝殿来,这男人生得高挑身材,穿玄色锦袍,剑眉桃花眼,高鼻薄唇,一脸轻蔑放肆的表情。
只见他左右各搂着妃嫔,后面十几个妃嫔拥着。这个人就是北周的君主,姜乾。姜乾这时不到二十岁,继位不到两年,性情暴怒,喜怒无常,风流好色。在先帝时,不好读书,先帝几欲废其太子位,先帝崩,他在宫里纵淫,凡有姿色,无论先帝妃嫔,官员女眷,尽被他掳掠入宫,逼迫欢淫。
忱鸯看此人,凶神恶煞的样子,往皇后寝殿来,像是来找事的,心想谁人这般胆大,擅敢来皇后寝殿闹事。
侍女看见皇上来,急冲冲往寝殿里去,慌得都撞着廊下的郡王了。忱鸯听得侍女慌张喊道:“皇上来了皇上来了。”听说皇上来,侍女们就跟见到魔鬼似的,个个惊慌失色。
原来是皇上,无怪这般嚣张,对于今上,忱鸯也略有耳闻,听说是位暴虐狠厉的主儿,随意诛杀大臣,霸占先帝妃嫔,最可怕的是,好几次打算杀了顾掔,消息传到府邸,慌得全家收拾包袱,准备逃命,养娘冯氏也扯着忱鸯跑,说皇上要杀了丞相。
皇上残暴起来,丞相都敢杀了,凶神恶煞来皇后寝殿,会不会伤害到皇后?这般想,忱鸯眉头微皱,停住了脚步。
而这时,皇上已迎面朝她而来,一箭之地远的距离,朝着她大吼道:“好啊,是你这个狗男人,让朕逮个正着。”
皇上骂她狗男人?忱鸯几时听过这样的粗言俚语,心里十分委屈,心想:自己如何就是狗男人了,招你惹你了,就骂将起我来,再说,我非男人也。委屈忿忿自忖时,皇上冲到跟前,恶狠狠道:“你就是皇后的面首?你们好多久了?”
面首?好多久了?忱鸯不曾听说过这样的词语,不过倒也猜得出几分皇上话里的意思,这皇上是认为她与皇后有奸情。脑子里闪过奸情这个词的时候,忱鸯感到羞臊,立马就面红耳赤了,更不要说把这个词将她跟顾婤联系起来,是想象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便看着皇上一边骂着一边往门首来,“皇后平日里瞧着冷冷清清,端端正正的,原竟是这等的荡性子。”这些话都落在忱鸯的耳朵里,真觉得不堪入耳,堂堂一国的君主,嘴里说出这等难听的污言来。
三两步,皇上冲到郡王跟前,随从的侍卫,就要上前把郡王拿下,忱鸯心想,这还得了,被发现是女的,岂不完了?
眼看着侍卫们迎面上来,忱鸯只能往回跑,往皇后寝殿里跑,皇上看见这少年往皇后寝殿里跑,气得脸都绿了,吼道:“竟敢当着朕的面儿,往皇后屋里去!”皇上边喊着边往屋里奔来。
眼看就被抓住,忱鸯只得一个劲儿往屋里跑,而这个时候,在屋里,皇后听见侍女说皇上来了,慌着出来看。急下榻,还未绕过屏风,就听见很急的脚步声响起,不是愤怒凶残的脚步声,而是因为害怕而慌乱躲藏的脚步声。
听着这道脚步声绕过屏风,直往里面跑来,便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穿着深碧色长衫。正是方才顾婤在窗边往底下望到的样子。是二郡王。
忱鸯心里喊着救命,慌的找地方躲,皇上已跟着进屋来,忱鸯慌乱之下,看见眼前有个人儿,来不及细看是谁,只见这人慌着从屋里出来,而忱鸯慌着往屋里跑去,适与之撞个满怀。
身子撞到这人的身上,忱鸯的感觉是很软,忱鸯也是女孩儿,很清楚自己碰触到甚么了。小时候那次,忱鸯被仆妇追着赶,撞到顾婤身上时,就是很软的感觉,这次比那次更软。
可是又撞到姐姐身上了?忱鸯心想。因为这时皇上已进得屋里来,忱鸯没处躲,便躲到姐姐的身后。
听得皇上骂咧咧嚷道:“好个皇后,与男人私会,如此放荡,配当皇后的?”身为皇后,顾婤无任何过错,皇上的这番话,纯属污蔑,这般怒气冲冲地来把她侮辱,顾婤委屈,可也不多解释。
“怎么不解释,没话可说了吧,朕这就废了你,看谁还有理由反对。”今上狠狠地盯着顾婤。皇上是打算罢了她的皇后之位,以此减弱顾掔的势力,然而,只要他提出罢黜皇后,即遭到一群大臣反对。
废后是不可能的,为今,只有不跟丞相继续作对,今上兴许还有活路。今上是斗不过阿爹的。目下,阿爹提出跟宗室的翁主联姻了,说明阿爹是想缓和跟宗室的关系的,说不定是认识到了自己擅权造成的影响,想通过跟宗室联姻,以证明自己对皇上忠心。阿爹还是顾忌“权臣篡位”之流言的。所以说,此时是皇上跟阿爹认错的好时机。倘若今上继续跟阿爹作对,只怕没有好下场,顾婤了解阿爹。
这般想时,眼前出现方才梦见的画面,方才,她梦见今上不吉,在梦境里,待自己伸手去搂抱今上时,他身形消散,而自己则双手落空。
她必须劝诫今上,就算看见眼前今上的样子,觉得心灰意冷,也要鼓起勇气去劝,再不能跟以前那样,态度冷冷的,对今上不管不顾,只是任由他骂一顿,发泄够了瞧着他离开。
皇后想了想,缓缓开口道:“皇上来此,何事?”皇上轻蔑道:“何事?”狭长的眼眸,盯着躲在皇后背后的人,声音若鬼魅般沉沉道:“捉奸。”
皇后觉得脸上有点热,微羞赧,不是听不得这样的词,也不是因为被说“捉奸”而觉难堪,是因为郡王在旁。
顾婤跟皇上之间的事情,她是从来不跟家里人说的,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也不想让郡王知道。更不要说今上当着郡王之面,污蔑郡王跟她有私情。顾婤慌忙解释说:“身后之人,乃是妾身的二弟。”
皇上眼神微顿,继而讽刺道:“朕怎么知道是不是你二弟,戴着幂篱,鬼鬼祟祟的。”顾婤忙说:“确是妾身的二弟,丞相府的二郡王。”提到丞相,皇上姜乾怒气涌上来,怒道:“在朕看来,他就是皇后的情郎!”说着就要往皇后后边去。
忱鸯担心女儿身份暴露,直往顾婤背后躲,大手抓住她肩膀,身子依靠着她的后背。顾婤自然能够感受到身后之人的动作,虽说是自家人,又是手足关系,可这般靠近,却是不合礼仪,不过,此时情况急,也顾不得这些,又且念她多年不出门,不通晓事体,饶过一次。
顾婤便一边把郡王保护在自己背后,一面向皇上解释:“臣妾让皇上误会了,身后之人,乃是臣妾的二弟,父亲着她来皇宫领旨成亲。”听说“成亲”,姜乾暗自攥紧了手指。对皇后吼道:“你休得狡辩了,朕这便废了你。”今上又是蛮不讲理,皇后伤心,真想一句话都不跟他说了,可她已决定尽力劝谏,便说道:“皇上且听我爹的话吧,莫再跟他作对,我二弟进宫领旨,就是跟宗室的翁主成亲,宗室对我爹误会颇深,我爹已作出退让,打算与之联姻,阿爹既作出退让,还请皇上珍惜这次机会,别......”
不待皇后说完,便听得今上吼道:“听顾掔的话,凭什么!朕乃一国之君,顾掔只是个下臣!”是的,他是天子,阿爹是臣子,当是阿爹听他的,这样的道理,她也跟阿爹讲过,阿爹肯听的?阿爹在朝野势力庞大,今上跟阿爹作对不会有好下场的,今上怎就不明白这个道理?
皇后瞧着今上,眼神复杂,她知晓惹怒阿爹的下场,眼见着今上不知天高地厚,跟小孩子一般使性子,皇后同情今上,因而继续劝道:“皇上且听我一句劝罢,别跟我爹作对了。”
姜乾根本听不进去,反而对着皇后怒道:“偏不!”瞧着皇上面目狰狞的样子,皇后心情复杂,她知晓阿爹权倾朝野,今上就像个傀儡般,被控制着,怎么不会疯的?
在从前,阿乾也端的是好的,念及过往,以及梦境,顾婤且原谅阿乾此时的疯癫暴虐。只盼着他能够听自己的劝,莫再跟阿爹作对,便继续说道:“皇上且听丞相的吧,继续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这么说,是因为她梦见今上不吉,梦见自己伸手去拥抱今上时,今上身形消散。
然而,皇上听她这般一说,彻底暴怒,伸手狠狠按住她双肩,对着她的脸歇斯底里道:“你搬出来丞相要挟朕,信不信朕现在就废了你!”顾婤不怕被废。瞧着今上无能暴虐的样子,她只是叹气。
叹气?皇后看起来就好像真的担心他一般,皇上瞧见皇后这般故作端庄的模样,心里就更加恼火,尤其是看见躲在她身后的顾掔的次子,皇上更是恨之入骨,说道:“既是顾掔的儿子,躲起来作甚,怎么,见不得人?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是郡王,朕倒要看看你是何人!”说着,就往皇后身后去,抬起手臂,就要过去扯他出来的样子。
第六章
这时,忱鸯已是吓得脑袋一片空白。不是皇上的暴虐令她害怕,而是担心自己的女儿身份暴露,尤其是皇上的那句“你根本不是郡王”更是让她感到怕,自己此次代替郡王进宫,是奉的丞相之令,这件事不能被任何人知晓,若是被皇上发现她不是郡王,还发现她其实是女儿身......
此时忱鸯已是吓得忘记了躲藏,忘记了思索。只是紧紧地抓着顾婤,抓着她后背,手指把衣裳紧攥,指节都掐疼了她的肌肤。顾婤感受到了郡王的力道,她知郡王的无礼,也知晓郡王心内的恐惧,因而心里也未有责怪之意。
在顾婤看来,今上暴虐,郡王怕他也是正常,郡王久不出门,首次进宫,就遭到皇上的刁难,慌乱害怕也是正常的。郡王既是奉的丞相之令进宫,顾婤觉得自己就须得保护她,再说,若郡王有事,耽误了阿爹的事,阿爹定不会饶过皇上。
顾婤把双臂伸展开,将郡王保护在自己的身后,这一刻,忱鸯觉得,顾婤就真的是自己的阿姐了。便也依靠她,大手抓住她肩膀,身子贴着她的后背。
顾婤感觉自己的全身都僵住了一下。身后之人的动作,相当无礼,然而,顾婤此时又能说甚么?只微微叹气。皇后姐姐叹息了,忱鸯的心被这声叹息给牵住,心里迷茫担心,手跟着飘荡的心,不自觉地在她后背抓了抓。
顾婤此时被背后的郡王弄得无奈,只盼赶紧劝的皇上听话。说道:“皇上还是别胡闹了,惹怒我爹,你不会有好果子吃。”顾婤说的也是实话,是好心的劝,语气也好,只是稍微不如方才那般静,显得稍微的冷,略微不耐,她也不是讨厌皇上,而是被旁的事情扰乱心绪。
皇后语气冰冷,使得皇上更加恼恨,只认是皇后一味只知维护自家人。皇上说道:“身后之人究竟是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