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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秉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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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时节，秋阳杲杲，路先生为何看起来这么……沉郁？”
路驳抬眸，杜秉文已立于桌前，脸上依旧是那抹意味悠长的浅笑。邻座，已不见白衣少女的身影。
“杜秉文。方才那是舍妹，林依裴。”他非常自然地开始自我介绍。
“‘济济多士，秉文之德。’‘雾露濛濛其晨降兮，云依斐而承宇。’好名字，令尊堂必定文采斐然。”路驳迅速收敛心神，接口道，随即略显突兀地补充，“只是……”
“我随父姓，她随母姓。”杜秉文善解人意地解答了他的未尽之疑，继而道，“依裴心性单纯，我遣她去买些茶点，方便你我单独叙话。”
“冒昧一问，我们是不是以前认识？总觉得阁下有些……面熟。”路驳审视着眼前这张始终挂着淡淡微笑的温润如玉的脸，试图在记忆碎片中搜寻痕迹。
“三年前，M国实验室，曾有一面之缘。想来路先生事忙，早已不记得了。”杜秉文平静地提示。
路驳再次检索记忆，果然想不起来他。在M国时，他仅在LAB-X实验室短暂停留数周，便因无法忍受当地难以言喻的饮食而离去。然而，这个浑身散发着文艺青年气质的温润公子，若在异国邂逅，他理应留有印象。更何况，此人气质更似文人墨客，与物理学家相去甚远。
见路驳沉默，杜秉文继续道：“阁下现身于此，恰印证了我先前所言非虚——你与周家，已生嫌隙。”
他的目光掠过手机上正在回放的发布会视频，周晟在其中从容不迫地侃侃而谈。
“周少爷准备如此充分，是早已洞悉你会退位让贤，还是……另有隐情？”
杜秉文凝视路驳，面上笑意渐褪，眸底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锐利。
路驳心念电转，决定装傻充愣糊弄过去。既然此人底细未明，蒙混过关，抽身而退方为上策。
他抬首，眨眼间已换上一派天真烂漫，神情与方才的林依裴竟有几分神似。他望着杜秉文浅色瞳仁中自己的缩影，对这急就章式的表演颇觉满意，轻声问道：“嗯？还是什么？秉文公子怎么不说话啦？”
杜秉文最怕这种表情了，每当妹妹露出这般模样，他便无计可施。他万万未曾料到，今日竟在一个男人脸上重见此景，尤其这人还是……
路驳见他依旧默然，心知策略奏效，立刻转移话锋。
他复又笑道：“说来，秉文兄既在M国物理实验室见过我，莫非亦是同道中人？”
“我主修心理。当时在M国，仅是旁听物理课程。”
“‘飘飘任公子，爽气欲横秋。’公子生就一副文人风骨，我原以为是位作家或记者。”路驳眼尾微挑，勾起一抹略带戏谑的笑，“不过公子这般品貌，若投身演艺界，饰演古装剧，我定当倾资赞助。”
“谬赞了。”杜秉文淡然带过，将话题拉回正轨，“那么，路先生欲如何破局？外有虎狼环伺，内有隐忧潜伏。”
“随缘吧。”路驳放松身躯，慵懒地靠向椅背，心中却盘算着要不故技重施，再演一场。
杜秉文道：“路先生潜心学术，想来不惯应对此类机心权术。我虽于心理学界建树无多，但授业恩师，乃是当世泰斗。”
况且，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尔虞我诈会污了你的手。
言至此处，他略作停顿，浅色的眸子里缀上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面上却波澜不惊。
路驳佯装未见，听他续道：“我个人崇尚道法自然，平日不喜多管闲事。”
他眼中笑意几欲满溢，图穷匕见般，将一张硬质卡片推至路驳面前：“但如果你有需要，我定义不容辞。”
路驳接过那张散发着淡淡桂花与柠檬清香的卡片。意料之外，其上并无头衔职务，仅以劲瘦小楷书就一串电话号码。笔锋凌厉，桀骜不羁，与杜秉文外显的温润气质大相径庭，反倒透着一股与路驳相似的狷狂。尽管只写了几个数字，却仍旧能看出来写字的人功底深厚，连路驳这种对书法一窍不通的人都觉得这几个数字写的格外有格调。他内心暗暗想道“等有空我也要学一下书法了，回头我的名片自己设计自己写，让别人也暗地钦佩一下我的书法天赋，再夸我几句类似字如其人的话”
不过他自己一句“字如其人”的客套话哽在喉间，路驳仔细端详片刻，终是将这评价咽回。这字，绝非杜秉文表面那般温良恭俭让。
见路驳默默研究起自己只写了几个数字的卡片沉吟不语，杜秉文真准备开口调侃他几句，却被路驳手机一声轻响打断。
路驳垂目一瞥，神色微凝，旋即恢复那副散漫之态，心下暗斥“祸不单行”。恰在此时，林依裴捧着各色糕点推门而入。
路驳望她一眼，对杜秉文笑道：“果真是亲兄妹，皆是人中龙凤。‘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此言赠予令妹，再合适不过。可惜今日俗务缠身，无缘与佳人深谈。”
此言非虚。若得闲暇，他倒愿与这等清丽女子品茗闲话。然而此刻，他觉着与她兄长的交锋更为有趣。只是再滞留下去，恐难招架杜秉文言语间的机锋，须得及时抽身。
“来自方长。”杜秉文笑道，指尖轻点路驳手中的卡片，“若有需要，随时联系，二十四小时恭候。”
路驳尚未及品味此言深意，又一条讯息涌入。他懒得再看，定非佳音。
路驳起身欲行，复又回首笑道：“改日再会，今日先行别过。”临行，不忘向林依裴投去含笑一瞥。
林依裴略感讶异，目送他离去后，回到杜秉文身旁：“哥哥，夏老师不是嘱托我们寻访路驳吗？你怎在这消磨时光？不过真让你料中了，他果然缺席了发布会。只是，他现在会在何处？”
“在何处？”杜秉文唇角微勾，那温文儒雅的笑意彻底敛去，换上一抹带着凉薄的浅哂，“他能去何处？”
“不必寻了。方才与我们交谈之人，便是。”
“那位……看似有些张扬的少年？”林依裴努力回想，“你如何知晓他会来此？一切在你算计之中？”
“我没这个能耐。”杜秉文摇头，“我只推测他会回常州，故来此碰碰运气。不料一杯咖啡未尽，便不期而遇，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见林依裴面露困惑，杜秉文不禁失笑：“我的傻妹妹啊。”随即耐心释疑，“路驳十四岁便因物理竞赛崭露头角。虽出身这小城，眼界胸襟却非同凡响。他天资超卓，醉心物理，于文史哲亦不乏涉猎，气度谈吐俱佳。加之形貌昳丽，自带少年锐气，初入学界便备受瞩目。”
他语锋微沉，续道：“但是，据传，此人性情凉薄乖张。后其父母罹于车祸，他一度消沉，如昙花一现，匿迹人前。十五岁时，为周总收养，重拾量子物理研究，成果斐然。周总自然非为慈善，其亲子周晟虽亦聪颖，然与路驳相较，不啻云泥。故周总将周晟置于路驳身侧，担个共同研究之名。惜乎周晟于物理一道天赋有限，长此以往，竟成红花旁之绿叶。不过也有传言说，周晟品性端良，远胜其父。故而，外界虽传其与路驳心有嫌隙，对他的成就耿耿于怀，实则二人情谊甚笃。”
“直至路驳十九岁也就是今时，他推出原子离散机。此物一出，顷刻便将他推至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地，再无宁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