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祸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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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周晟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震惊与怒意过后，一丝复杂的庆幸浮上心头——他终于能站在那个位置，不再是陪衬。从小浸泡在名利场的人瞬间就明白了路驳这个行为背后的深意。可是，这毕竟是路驳多年的心血，他就这样夺取是不是……
他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心绪压回心底，如同合上一本过于沉重的书。这次，他做了万全的准备。
时间到了。他从后台步入光晕交织的会场，鼎沸人声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相机快门冰冷的咔嚓声，像一群躁动不安的电子昆虫。周晟站定，目光扫过台下无数双审视的眼睛。
“诸位，我是周晟。原子离散机的研发者之一。”
台下瞬间掠过一阵低语的风暴。
“怎么不是路驳？”
更有甚者，直接脱口而出：“一个挂名的，能讲明白吗？”
周晟面容沉静，早预料到此番情景。“本次发布会，原应由我的同事、项目主要奠基人路驳主持。但他因身体原因无法出席。今日，由我向诸位介绍这项……或将重新定义人类文明进程的发明。”
记者们的注意力被迅速拉回，虽说没能由传说中的天才少年路驳亲自解说这个伟大的发明有些遗憾，但主角毕竟是那台机器。
“原子离散机，并非简单的物质传送。”周晟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会场，“它运作的核心，在于对宇宙底层结构——希格斯场的局部干预。”
他身后巨大的全息屏幕亮起，展示出复杂的场论模型与粒子轨迹。
“通过特定磁场与精微电流的协同，我们得以在极小的时空范围内，暂时‘取消’希格斯场的效应。在此状态下，物质失去质量，回归近乎光速运动的能量态，亦即‘离散’的原子云。随后，经由高压电流脉冲进行定向传输。在抵达接收端，场效应恢复后，原子依其内在信息重新组合。”
他顿了顿，让这惊心动魄的概念在众人脑中沉淀。
“这意味着，构成万物的原子，可以无损、瞬时地穿越任何障碍。两个终端之间，天涯即是咫尺。这项技术，将在能源、交通、信息传递乃至生命科学领域，引发一场彻底的革命。”
台下静默片刻，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议论。
仅靠两个装置，就可以超越空间，让天涯海角真正连在一起。前人无法想象的事，就这么轻易实现了，在不到4年间，在一位19岁的少年手中。
其研发速度和质量都让人恐惧。
而这个即将彻底改变人类文明的发明，并没有像历史上大多数伟大的瞬间一样，只有寥寥数人见证。却也没有在这个世界引起多大的风波。大部分人仍活在自己的柴米油盐中，他们从未抬头仰望过星空。但是，很快他们就要改变祖祖辈辈延续下来的生活方式，成为见证历史，载入历史的人。
一个时代的结束，也是另一个时代的起始。人类文明命运的变迁总是像爱情般措不及防的出现，但是并不是所有的恋人都能走进婚姻的殿堂。
周晟站在光芒中央，感受着前所未有的关注，也承受着与之等同的重量。他完美地扮演了路驳为他设定的角色，内心却无比清醒：这风光的代价，或许是整个周家乃至国家，都被绑上了一辆冲向未知、且可能失控的战车。
“一个非常……危险的发明。”咖啡馆内，杜秉文望着直播画面，轻声对林依裴说。他温润的眉眼间，笼罩着一层罕见的凝重。
“危险？哥，你是指……它会像历史上的蒸汽机或互联网一样，摧毁旧的行业，引发社会阵痛吗？”林依裴努力跟上思路，“但这毕竟是进步。世界几经变迁，技术更迭乃常事，远的来说，电灯取代煤油灯，蒸汽机取代手工，近的说，智能手机取代电话。有些技术更新确实伴随着血腥伤亡，但那也只是少数。大多数新技术都会逐渐被认可，虽然这个过程中往往伴随着□□，可领导人并不傻，他们表面会安抚守旧派抵触新技术，但并不会真正动到他们的根基，暗中相助也是常有的事。”林依裴也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孩子，明白世间险恶，也学过不少经济政治理论。但世界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怎么会是少数，几乎每次政治变革都是腥风血雨，技术变革也好不到哪去，而且大多数情况下两者都是相辅相成的。只是由明争变为暗斗，但阳光下的黑影往往更让人难以提防。人都是趋利避害的，革新派往往败于实力雄厚的守旧派，并不是他们的想法或者技术错了，只是因为他们不够强大就妄想动占据历史多年的世家的利益。
更何况，路驳这种情况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杜秉文摇了摇头，视线从屏幕移开，落在妹妹不解的脸上。“依裴，技术进步如果只是替代人力，资本会消化它，社会会适应它。但如果一项技术，直接威胁到现有国际力量平衡的根基，甚至触及……生存的底线呢？”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洞察：“它动的，远不止是物流巨头或能源大亨的蛋糕。它动摇的是战略安全的基石。想想看，依靠地理屏障建立的国防，在无视空间的传输技术面前，意义何在？”
林依裴瞳孔微缩。
杜秉文继续道，语气如同在陈述一个早已推演过无数次的冰冷结论：“现在的国际局势，是建立在‘恐怖平衡’之上的脆弱和平。双方都拥有毁灭性的‘弦武器’，也都因畏惧对方的报复而不敢动用。但原子离散机，提供了打破这种平衡的可能性。”
“你是说……用它来瞬间投送……”林依裴的声音有些发颤。
“或者，更直接地，在对方的核心区域引发‘弦’的湮灭效应。”杜秉文接口，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与他温文的外表形成骇人的反差，“这不再是商业利益之争，甚至不完全是霸权之争。这是生存权的博弈。当一方认为对方可能利用此技术获得单方面优势，甚至具备一击致命的能力时，猜疑链就会形成。而猜疑链的尽头……”
他停顿了一下，窗外秋风吹落一片枯叶，打着旋坠落。
“……往往是最坏的选择。没有人想战争，但所有人都害怕落后，害怕毁灭。在这种终极的恐惧驱动下，理性会退场，先发制人的逻辑会占据上风。路驳的发明，在那些掌握着国家命运的人眼中，不是通往天堂的阶梯，就是指向地狱的航标。而很不幸，这两者，往往是一体两面。”
林依裴怔住了，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那看似辉煌的科技成就之下，涌动着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涡流。路驳，那个在传闻中桀骜不驯的天才，此刻在她眼中，更像是一个手持救世圣火，却独自站在悬崖边缘的人，脚下是万丈深渊，身后是无数想将他推下或拉回的手。
杜秉文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缓和了语气，但话语内容依旧沉重：“所以，他不仅身处商业和政治的漩涡中心，更被卷入了两个大国战略对冲的台风眼。周家的庇护或许能暂时挡住明枪，但绝对防不住这种级别的暗箭，以及……那种源自生存本能的、不计代价的争夺。”
他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能穿透云层，看到那正在无形中收紧的命运之网。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