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前往德胜 ...
-
凌晨时分，万籁俱寂，唯有电子设备屏幕的光芒，像一枚落入深海的水母，幽幽照亮了叶凡的脸。那条来自赵园长的、预示着转机的信息，仿佛一枚投入死水潭的石子，不仅激起了涟漪，更在他心中掀起了巨浪。能与涟漪再次相见的可能性，像一剂强效的肾上腺素，瞬间驱散了盘踞多日的阴郁与疲惫。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急促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动作大得惊扰了夜的宁静，被窝里积蓄的那点暖意瞬间逃逸，他却浑然不觉。
指尖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飞速滑动，内海至北京的高铁班次列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他甚至没有过多比较时间与票价，几乎是凭借一种本能，选中了最早那一班能够成行的车票。确认、支付、出票……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仿佛慢了一秒，那扇刚刚开启的希望之门就会轰然关闭。当订单成功的界面亮起，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气息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轻颤。
躺回床上，睡意却已荡然无存。黑暗中，他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轮廓，思绪早已穿越黑夜，飞向了数百公里外的北京。内海到北京，一百多公里，高铁只需半个小时，这短短的物理距离，在过去的一年多里，却仿佛横亘着千山万水。直到一年前，那个几乎沉寂的号码再次发来信息，内海高铁站才重新成为他生命中的一个重要坐标。是涟漪，是她重新教会了他如何更“高效”地利用现代交通的规则——送站时如何巧妙地挤过一个闸口，只为多那么几分钟的并肩而行；如何根据瞬息万变的时间，果断地退票、抢票，像追逐风一样追逐下一个可能的见面机会。这些“技能”，曾是他与她重逢后，小心翼翼珍藏的、带有叛逆色彩的小小甜蜜。如今，他独自一人，再次运用起这些“技能”，心中却充满了孤注一掷的悲壮。
再也无法安睡。他索性起身，窗外，东方的天际刚刚泛起一丝极淡的鱼肚白，星辰尚未完全退场。他轻手轻脚地洗漱，换上衣服，推开了家门。初夏凌晨的空气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吸入肺腑，精神为之一振。骑上那辆小小的电瓶车，他汇入了尚未完全苏醒的城市街道。车轮碾过空旷的马路，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为他的奔赴奏响的序曲。朝阳正在他身后缓缓升起，金色的光芒刺破云层，将他前行的身影拉得很长。这迎向朝阳的骑行，充满了某种仪式感，仿佛是一次朝向光明的逃离，一次义无反顾的奔赴。
公司的上午，在平时总是被各种会议、邮件、沟通塞得满满当当，时间像上了发条般飞逝。可今天，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被无限拉长，粘稠而迟滞。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数字，每一次跳动都显得如此艰难。他强迫自己专注于屏幕上的报表和文档，但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熟悉的幼儿园门口，想象着涟漪此刻在做什么？是在带着孩子们做早操？还是在耐心地讲解着拼音字母？她的笑容，是否还和记忆中一样，带着能融化一切阴霾的温暖？
手头例行公事的工作，像机械操作般完成。之前定好的部门员工培训，他站在会议室前方，声音平稳，条理清晰，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不过是职业外壳下的条件反射，他的灵魂早已抽离，悬浮在半空，俯瞰着这个焦灼而又必须保持镇定的自己。培训结束的掌声，将他短暂地拉回现实，看看时间，才刚刚下午两点。距离原本预订的高铁出发时间，还有整整三个小时。
这种等待已成煎熬。他几乎是瞬间做出了决定——不能再等。背起早已准备好的双肩包，他再次骑上自行车，像离弦之箭般冲向內海火车站。风在耳边呼啸，城市的街景飞速倒退，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
抵达内海车站时，抬头望向那座标志性的银白色钟楼，时针和分针无情地宣告着他来得太早了，比原定车票早了整整三个小时。天空是铅灰色的，厚重的云层低低压下来，仿佛酝酿着一场未落的雨。体感是凉快的，甚至有些过分的清爽，但车站钟楼在那片阴云的背景下，显得肃穆而沉重，像一块巨大的、布满疑云的银锭，无声地压迫着他的心绪。这天气，似乎也映照着他此刻的心情——希望与不安交织，期待中掺杂着难以言喻的忧虑。
但他已经不是一年前的叶凡了。涟漪教会他的“随机应变”此刻发挥了作用。他果断走向自助售票机，手指熟练地点触屏幕，退掉了原本的车票，重新购买了一班即将检票的列车。当新的蓝色车票从出票口吐出时，他感到一种掌控时间的微小胜利。
检票，进站，站台上流线型的列车静静等待着。找到座位，放下背包，列车启动，加速，內海城很快被抛在身后。窗外的景物开始模糊，从城市的轮廓变为郊野的绿地，又迅速切换成更北方略显硬朗的田野和屋舍。阴云一路相随，直到那座巍峨挺拔、在平原地带上显得格外突兀的“中国尊”大厦，如同定海神针般闯入视野。叶凡知道，北京南站快到了。
也就在“中国尊”出现的片刻，他讶异地发现，车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已悄然转变。铅灰色的云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撕开了一道口子，灿烂的阳光毫无征兆地倾泻下来，将大地染上一层明亮的金色。车厢内也随之变得亮堂起来。这光线的骤变，与他内心几天前那种沉沦于不确定性的灰暗相比，形成了一种强烈的、近乎隐喻的对比。希望，似乎就像这穿透云层的阳光，具有某种瞬间改变世界面貌的力量。
他立刻起身，拎起背包，站到了车厢连接处的车门位置，等待着下车。心脏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北京，这座涟漪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每一次到来，都带着不同的心境。而这一次，最为复杂。
下午三点多一点儿，列车平稳停靠在北京南站。随着人流走出车厢，踏上北京的地面，那股混合着陌生与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站厅里人声鼎沸，南腔北调交织，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奔赴各自的目的地。而他，叶凡，此行只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地——德胜门外大街，那所名为“德德幼儿园”的地方。
他看了看腕表，时针刚刚划过三点。距离涟漪下班的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这段空白的等待，原本可以在车站附近的咖啡馆消磨，但他选择了另一种方式——骑行。找到一辆共享单车，扫码，开锁，他跨上车座，决定用这种方式，慢慢靠近她。
穿过南站周边略显混乱的交通枢纽，逐渐汇入北京城的脉络。二环，三环……他并不刻意追求速度，只是沿着大致的方向，任由车轮带着他穿行。阳光正好，褪去了午后的灼热，变得温和。他欣赏着沿途的风光——古朴的城墙遗迹与现代的玻璃幕墙大厦比邻而居，宽阔的马路上车流如织，自行车道上同样不乏像他一样的骑行者，有匆忙的外卖小哥，也有悠闲的观光客。他试图从这些街景中，捕捉一丝涟漪日常生活的气息。她是否也曾在这条林荫道上漫步？是否也曾在这个路口等过红灯？是否也曾抬头望过这片此刻也映在他眼中的天空？这种联想，让陌生的城市景观变得亲切起来，仿佛每一处都可能烙印着她的痕迹。
当他终于抵达德德幼儿园大门附近时，时间已近下午五点。他放好共享单车，像一个小心翼翼的朝圣者，缓缓靠近那片神圣的领域。
这就是了。无数次在网络地图上放大、缩小，甚至使用街景功能反复查看的地方，此刻真实地、立体地呈现在眼前。灰色的围墙，色彩明快、充满童趣的园门设计，门口悬挂着幼儿园的logo。一切与他之前在虚拟世界里看到的静态画面重叠，却又因为注入了生命的气息而变得无比生动。天桥上来往的行人，对面写字楼咖啡厅里隐约的人影，甚至脚下车水马龙的路面……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因为与涟漪的日常相关，而弥漫开一种独特的气息，一种属于她的“场”。叶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这样就能将这气息纳入肺腑，拉近与她的距离。
正门右侧，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窗内，一块液晶屏幕正在循环播放着幼儿园的宣传片。他不由自主地走过去，驻足。画面切换，突然，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是涟漪。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园服围裙，正弯着腰，耐心地指导着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如何握笔涂色。她的侧脸线条柔和，眼神专注，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职业性的却依旧动人的微笑。叶凡的心猛地一缩，呼吸都为之停滞。他站在那里，像被施了定身咒，直到这个片段播放完毕，跳转到下一个画面，他才如梦初醒。他迅速掏出手机，对准屏幕，在涟漪的画面再次出现时，按下了录制键。镜头微微颤抖着，记录下这短暂却珍贵的动态影像。
这个记录的习惯，始于二十年前。源于一种深入骨髓的不确定与恐惧。每一次与涟漪的见面，无论是青涩校园里的短暂同行，还是后来命运弄人般的几次重逢，他都隐隐觉得，那可能是最后一次。于是，他拼命地想要留下些什么，用那时还显得笨重的相机，后来的手机，记录下她的笑靥，她的身影，她所在场景的每一个细节。正是这种近乎偏执的习惯，才得以保存下当年在上海外滩写生时她被风吹起的发丝，以及他临出国前，她抱着那只温顺的小白猫，站在老房子门口，眼神复杂地望着镜头的珍贵画面。那些凝固的瞬间，成为他漫长异国岁月和后来平庸婚姻里，反复咀嚼的精神食粮。
收起手机，他将目光投向幼儿园那扇紧闭的、由金属栏杆组成、显得有些森严的大铁门。此刻，他像一个潜伏者，或者说，一个窥探者，小心翼翼地透过栏杆的缝隙，向内张望。视线首先□□场中央一块印着幼儿园logo的巨大装饰木板挡住了一大半，无法看到全景。只能从木板的边缘缝隙，偶尔捕捉到一些快速移动的、鲜艳的小身影——那是正在享受午后户外活动的孩子们。他们欢快的、银铃般的笑声隔着围墙传出来，敲打着他的耳膜。
能整天陪着这些天真烂漫的孩子玩耍、成长，在叶凡看来，是一份近乎奢侈的幸福。他正看得入神，思绪飘远，忽然，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缝隙的那一头——一位身着嫩绿色上衣的年轻女老师，皮肤白皙得晃眼。她正弯腰安抚着一个似乎摔倒了的孩子，然后，仿佛感应到门外的注视，她猛地抬起头，视线精准地穿过栏杆的缝隙，与叶凡窥探的目光撞个正着！
那眼神清澈，带着一丝疑惑，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叶凡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猛地一缩，随即狂跳起来。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明显的寒颤。几乎是本能反应，他迅速移开了视线，整个人像被烫到一样向后退了半步，脸上瞬间火辣辣的。他极力想装成一个只是偶然路过、对幼儿园有些好奇的普通路人，但那份心虚与慌乱，恐怕早已被对方尽收眼底。
大脑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迈开脚步，假装若无其事地朝大门左侧走去。目光所及，恰好有一个公共厕所的指示牌。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他几乎是小跑着钻了进去。厕所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光线昏暗。他走到洗手池前，拧开水龙头，双手捧起冰凉的自来水，一遍又一遍地拍打在脸上。刺骨的凉意暂时压制了脸颊的滚烫和内心的惊惶。他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头发微湿、脸色苍白、眼神里带着慌乱与疲惫的男人，感到一阵深深的陌生与无力。
不能就这样退缩。他对自己说。既然来了，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体内所有的不安都挤压出去。然后，一不做二不休，在心跳尚未完全平复的时候，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到了赵园长的号码，按下了拨通键。
“你到了啊？”电话几乎是立刻就被接通了，赵园长的声音传来，平静中带着一丝意料之中的意味。
“嗯，”叶凡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我两三点就到北京了，从南站一直到这里，一边逛一边等涟漪下班。”他顿了顿，补充道，试图解释自己这个时间才打电话的合理性，“现在已经快6点了，我看孩子们都快被家长们接完了才给你打电话的。”
“嗯，”赵园长应了一声，随即语气微转，“可是，可是……涟漪还没有下班，她今天有课后服务……哦，就是教孩子们画画。”
“嗯。”叶凡只能发出一个低沉的单音节。电话两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大约持续了十秒钟，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细微的电流声在证明连接尚未中断。这沉默像是一种无声的审判，让他刚刚积攒起来的一点勇气又迅速消散。
“嗯，手机大厦那边有一家星巴克，你去那里点一杯咖啡等一下吧，等她下课了我给你打电话。”赵园长终于打破了沉默，给出了指示。
“好。”叶凡干涩地应道，挂断了电话。
沮丧，像潮水般涌上心头。精心计算的时间，一路奔波的急切，门口漫长的等待与窥探，换来的却是又一次的延迟。但在这浓浓的沮丧深处，竟然又诡异地滋生出一丝微小的庆幸。庆幸什么？庆幸不必立刻面对？庆幸那想象中的、可能并不美好的“结果”得以推迟降临？他发现自己像个懦夫，竟然在害怕那期盼已久的相见。他不知道见面第一句话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突兀的到来，更不知道涟漪会用怎样的眼神看他——是惊讶？是喜悦？还是……冷漠与疏离？
他依言找到了那家星巴克，点了一杯美式咖啡，却没有心思品尝。苦涩的液体滑入喉咙，与内心的滋味混杂在一起。他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逐渐亮起的路灯和愈发稠密的车流，时间再次变得缓慢而磨人。
最终，他还是离开了那间充斥着咖啡因和暖气的空间，重新回到了德胜门外大街的夜色里。他需要走动，需要用身体的疲惫来分散精神的焦虑。不知不觉间，从德胜门内大街到外大街，这两条南北走向的宽阔道路，他来回徘徊，竟已溜达了四五个小时。
德胜门外大街的夜晚，在他眼前徐徐展开一幅与他熟悉的內海截然不同的画卷。霓虹灯与初升的月光相互浸染，给街道披上一层冷冽而喧嚣的外衣。路灯是那种老北京的宫灯样式，散发着昏黄而温暖的光晕，将人行道上梧桐树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扭曲着投射在柏油路上，随着车辆的驶过而不断晃动、破碎、重组，宛如一幅流动的、带着些许寂寥意味的水墨画。远处的德胜门城楼，在精心设计的景观照明下，轮廓清晰却又带着历史的朦胧感，沉默地矗立在夜色中，与近处川流不息的车河交织成一片。车尾灯拉出的红色与黄色光带，像是流动的、炽热的星海，充满了现代都市的活力与疏离。
偶尔有夜归的人，踩着匆忙或疲惫的脚步从他身边经过，他们的身影在路灯下短暂停留，又迅速被另一波驶过的出租车引擎声吞没。街角，一个卖糖炒栗子的小摊贩正慢悠悠地收起最后一盏明亮的灯泡，三轮车的轮子压在路面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而街道两旁的高层住宅楼里，仍有零星的窗户透出亮光，像是这座城市无数未眠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街道上这个漫无目的、心事重重的异乡人。
叶凡沉醉在这片他从未真正体验过的、属于涟漪日常生活的北京街景中。对涟漪而言，这或许是十几年间早已习以为常的寻常景象，下班路上或许都无暇多看一眼。但对他而言，这景象却需要依靠不到一个小时的高铁车程，加上几个小时的焦灼等待和漫无目的的游荡才能换来。这种时空与情感上的错位感，让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酸楚与迷恋。他痴痴地看着，仿佛要将这景象，连同它所承载的关于涟漪的所有想象，一同刻入脑海。
就在他心神恍惚，几乎要融入这片夜色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打破了这份强行营造出的宁静。
“喂！叶凡。”是赵园长的声音，比之前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园长姐姐。”叶凡下意识地挺直了背，点着头，仿佛对方能看见一样，心脏再次提到了嗓子眼，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你还在星巴克么？”赵园长问。
“没，我在外面闲逛呢。”叶凡老实回答，声音因紧张而略显沙哑。
“你现在离幼儿园远么？”赵园长的追问接踵而至。
“我就在周围溜达，没走远。”他赶紧强调，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
“那你进来吧？到我办公室来。”赵园长的语气不容置疑，说罢，甚至没有给叶凡任何反应或询问的时间，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
叶凡握着传来忙音的手机，愣在了当场。
进去？直接进到幼儿园里面？还是去她的办公室？
这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他原计划，是等涟漪下班后，两个人在园门口“偶遇”，或者至少是在一个相对公共、但又可以安静说话的地方，比如附近的餐厅或者咖啡馆，找一个角落，坐下来，平心静气地——或者说，至少是表面上平心静气地——聊聊他们之间横亘着的问题，那些过去的误会，现在的纠结，以及……或许可能存在的未来。
可现在，赵园长的这个指令，将所有的预想都打乱了。直接进入那个属于涟漪日常工作领域的核心地带，在那个可能随时会碰到她，环境完全不受自己掌控的地方，在赵园长——这个显然是知情者甚至可能是裁决者——的注视下，进行这场至关重要的会面？
这太直接了，直接得让他感到窒息。这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性和……某种潜在的压迫感。
天，似乎就在这通电话挂断的瞬间，彻底黑透了。霓虹灯更加耀眼，车流的光带更加绵长，那座古老的德胜门在夜色中显得愈发沉默而威严。叶凡站在北京夜晚的街头，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茫然与紧张。他回头望向德德幼儿园的方向，那扇大铁门在夜色和灯光的勾勒下，仿佛成了一道决定命运的界限。
他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混合着汽车尾气和城市尘埃的味道。去，还是不去？这早已不是问题。他从內海来到这里，等了整整一天，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无论前面是荆棘密布，还是未知的深渊，他都只能向前。
他整理了一下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和衣领，迈开脚步，朝着幼儿园那扇此刻在他眼中仿佛重若千钧的大门，一步一步，坚定而又忐忑地走了过去。每一步，都像是在穿越一片布满疑云的无形之门，门的后面，是他期盼了多年，也恐惧了多年的答案。这凝聚了太多复杂心绪的云翳，此刻，正等待着他亲自去揭开。
作者有话说
第200章 前往德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