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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釜下余温 ...

  •   锅里的汤汁还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浓稠的酱色液体在小小的铁锅内壁缓缓爬升又落下,每一次翻滚都带起几缕混合着八角、桂皮和肉香的蒸汽。方才还堆得冒尖儿的菜肉此刻已所剩无几,只剩下几片吸饱了汤汁的白菜帮子,软塌塌地贴在锅底,随着沸腾的节奏微微颤动。

      叶凡用筷子尖轻轻拨开那层油亮的热气,夹起一块早就准备好的面卷子——那是用发酵好的面团擀成薄片,再松松卷起的形状,表面还留着手指按压过的细微纹路。他将面卷子斜着贴在锅边,一半贴着灼热的铁壁受着炙烤,另一半则没入深色的肉汁中,任由那浓醇的液体一点点渗透进面卷的每一层褶皱。

      面卷与热锅接触的瞬间,发出“滋啦”一声轻响,一股带着焦香的麦味混进了原本的肉香里。

      “你还挺会吃!”阿令眼睛一亮,笑着学叶凡的样子,也夹起一块面卷子,小心翼翼地贴着锅边放下。她的动作有些笨拙,面卷差点滑进汤里,叶凡用筷子轻轻托了一下。

      “稳着点,贴着锅的那面要按实了。”叶凡说。

      “知道啦,老师傅。”阿令调皮地眨眨眼,终于把面卷安置妥当。

      叶凡笑了笑:“我内海来的么。”

      这话说得理所当然。内海市区,那个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与北京相望的沿海小城,在这一带的食客心中,确实担得起“美食天堂”的名号。不少北京人周末开上一两个小时车,就为了一口地道的海鲜、一碗熬足时辰的粥,或是巷子深处某家老店秘制的烧饼。吃,对于内海人来说,是生活里最郑重也最寻常的事,是浸润在骨子里的讲究,也是流淌在街巷间的烟火气。

      阿令正要接话,一直沉默着翻看手机的赵园长突然抬起头,脸上那种被屏幕冷光映照了近半个小时的凝重神色,像被什么东西骤然戳破了一样,绽开了一个实实在在的笑容。

      “好消息啊!”她的声音因为突如其来的兴奋而提高了些许,在这间充斥着交谈声、碗碟碰撞声和火锅沸腾声的小饭店里,并不算十分响亮,却足以让桌上另外四个人同时停下动作。

      “怎么了?怎么了?”阿令第一个凑过去,刘倩也放下筷子,涟漪则从座位上微微探身,三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赵园长那只握着手机的、略显粗糙的手上。

      手机屏幕还亮着,显示着一条短信的详情界面。赵园长把手机举高了些,让她们都能看清。屏幕的光映在几双专注的眼睛里。短信内容不长,措辞官方,但核心意思明确无误:本月幼儿园全体员工的薪资,可以如期发放了。

      “哎呀!真的啊!”刘倩松了口气似的拍了下手。

      阿令更是直接笑出了声:“可算等着了!”

      涟漪没说话,只是仔仔细细地把那短短几行字又看了一遍,然后唇角慢慢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那弧度很轻,却仿佛拨开了她眉眼间一层看不见的薄雾,让整张脸都多了几分鲜活的悦色。她缩回身子,重新坐正,肩膀似乎也放松了一些。

      赵园长举着手机,让还没完全看完的涟漪看得更清楚些,等涟漪收回目光,她才放下手臂,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换上了她惯常的那种带着点权威的温和语气:“嗯,你们知道了,高兴一下就行。今天先别跟其他老师说啊?明天接完园,我开个会,当面宣布,让她们也惊喜惊喜,正好鼓鼓劲儿,提高积极性。”

      涟漪点点头,目光落在自己面前的蘸料碟里,用小勺无意识地搅动着里面的麻酱和腐乳汁。

      叶凡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侧过头,靠近涟漪,声音压得极低,气息几乎拂过她的耳廓:“连发工资都变得这么兴奋了么?”

      他的语气里没有调侃,只有一种不易察觉的关切。这关切像一根细针,轻轻挑破了眼前这阵小小的欢腾。

      涟漪微微偏头,同样将声音压到只有两人能听到的程度,嘴唇几乎没动:“是啊。幼儿园换了投资人,那边……人品好像不太行。之前一直没动静,我们都估摸着,这个月的钱怕是悬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经历忐忑后终于落地的疲惫。叶凡心里动了一下。他想起涟漪之前的工作。

      “你7月份之前,在海淀那个幼儿园,不是每个月都能正常发么?”他问,声音依旧很低,“怎么非要折腾到西城这边来?”

      涟漪搅动蘸料的手顿住了。她垂着眼睫,视线落在咕嘟冒泡的锅里,那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过了好几秒,她才极轻地吐出一句:“嗨,别提了……”

      话只开了个头,便戛然而止。像是触及了某个敏感的开关,又像是那话题本身太过沉重或复杂,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或者,是不愿在此刻说起。她忽然抬起筷子,指向锅里:“你泡的面卷子,好像已经入味儿了。”

      语气转换得有些生硬,却带着一种刻意的、甚至可以说是温柔的打断。她伸长手臂,从那汪浓汁里夹起叶凡之前放下的那块面卷。经过汤汁的浸泡和锅壁的炙烤,原本雪白的面卷已经变成了均匀的酱油色,饱满地吸足了汤汁,看起来沉甸甸、软乎乎。她将它轻轻放在叶凡面前的餐盘里,瓷器发出“叮”一声脆响。

      “快吃吧,”她说,声音恢复了正常的音量,那丝温柔却还残留着,像羽毛一样拂过,“再煮就烂了。”

      “你们两个,在那儿嘀咕什么呢?”赵园长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笑意,眼神却敏锐地在叶凡和涟漪之间转了一圈。她已经收起了手机,那份因好消息而来的轻松还挂在脸上,但作为管理者的观察力并未放松。她看向叶凡,语气自然地吩咐道:“叶凡,你跟我过来一趟。”

      自打通过层层关系联系上赵园长,试图找到涟漪、解开两人之间的僵局开始,叶凡和这位幼儿园园长的关系,就一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他是求助者,有求于人;她是关键的中间人,掌握着通往涟漪的路径。叶凡对她,基本保持着礼貌的恭敬和必要的言听计从。

      他没有犹豫,放下筷子,用餐巾纸擦了擦嘴,站起身。涟漪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复杂,但什么也没说。阿令和刘倩也停下交谈,略带好奇地看着。

      叶凡跟着赵园长,穿过略显嘈杂的饭店大堂,走进一个空闲的小单间。单间不大,只摆了一张小圆桌和几把椅子,装修简单,隔音也不算太好,隐约还能听到外面的喧闹。赵园长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大部分噪音。

      刚关上门不到三秒,一个服务员就推门探头进来,脸上带着询问:“你们?需要加菜还是?”

      “哦,没事,”赵园长连忙摆手,语气客气而果断,“我们在这里谈点事情,一会儿就好。”

      服务员点点头,退出去,重新带上了门。单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空调出风口发出轻微的嗡嗡声。

      赵园长没有坐,就站在门边,转过身看着叶凡。脸上那种在饭桌上时的轻松笑意已经褪去了大半,换上了一副更认真、更直接的表情。她开门见山:

      “叶凡,你们俩刚才在我办公室里,都谈好了么?”

      叶凡吸了口气。他知道这个问题迟早会来。赵园长提供办公室让他们单独谈谈,本身就是一种善意的安排和无声的询问。

      “赵园长,”他开口,语气诚恳,“我在微信里,大概跟您提过一些我们以前的事。20年前,我们俩……每次闹别扭,或者吵架,最后几乎都是一个样子。”

      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试图把那种经年累月形成的、令人无力的模式描述清楚。

      “我总是在追问一件事的原因,或者想要一个结果,一个解释。但最后,我得不到明确的回答,也得不到我想要的解释或回应。结局总是……涟漪用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或者用别的话题打岔,把气氛搅活,然后,事情就不了了之,最后变成一起吃顿饭,或者一次普通的聚会。”他看着赵园长,眼神里有无奈,也有长期积累的困惑,“就像一种……固定的循环。”

      赵园长眉头微微蹙起,她抱着手臂,认真听着。

      “唉,”她叹了口气,“叶凡,你别提20年前,咱们就说说现在。今天下午,在办公室里,你说了什么我不管,我就问最后,涟漪是什么决定?她跟你明确说什么了没有?”

      叶凡摇了摇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没有什么决定。就跟我说的一样,她……嗯,最后又是一副差不多嬉皮笑脸的样子,然后就说来跟你们聚会了。”

      “就是说……”赵园长的话头刚起。

      叶凡接了下去,语气里带上了点急切:“就是她什么也没明确说出来,什么也没表达清楚!就跟从前一样,我根本弄不明白,她那一刻到底在想什么,或者,她真正想要怎么做。”

      他摊了摊手,这个动作流露出他内心的挫败感。

      “唉!这个涟漪!”赵园长低低说了一句,像是责备,又像是了然。她看了看叶凡,果断地说:“你在这儿等一下我。”

      说完,她拉开门走了出去,重新融入外面的喧嚷。

      单间里只剩下叶凡一个人。空调的冷气吹在他背上,他却觉得有点闷。他走到窗边,隔着玻璃看着外面街上的车流和行人,心里却反复回放着下午在办公室里,涟漪那带着笑却又眼神闪躲的模样,还有刚才饭桌上她低声说“别提了”时的欲言又止。时间一点点过去,大约五分钟,或许更长一些。

      门被推开了。

      先进来的是涟漪。她走得有些慢,脚步带着点不情愿的扭捏,微微低着头,不敢看叶凡。随后是赵园长,她反手关上门,还顺手检查了一下是否关严。

      单间的气氛瞬间变了。从刚才叶凡和赵园长两人之间那种带着点距离的谈话,变成了某种更具压迫感的、需要直面问题的“场合”。

      赵园长从墙边拉过一把椅子,放在小圆桌的侧面,正对着叶凡和涟漪即将形成的连线中点。她自己先坐下了,然后指了指桌边的另外两把椅子,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平和:“你们俩,都给我坐这儿。”

      涟漪和叶凡对视了一眼,又迅速移开。两人默默地拉开椅子,隔着那张光洁的圆桌面,面对面坐了下来。圆桌不大,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能看清对方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变化,能感受到对方呼吸的节奏。

      赵园长坐在侧面,像法官,又像调解员。她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扫视了一遍,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清晰:

      “现在,我问你们什么,你们必须如实说。刚才,我分别问了你们两个几句话,”她顿了顿,目光重点落在叶凡脸上,“你们俩的话,对不上。”

      这话像一块石头投进平静的水面。

      叶凡几乎是立刻有了反应,他转向涟漪,语气因为得到了某种“证实”而变得有些强硬,甚至带着点终于抓住把柄的激动:

      “涟漪!你听见了吗?赵园长都说你说话对不上!一句话,跟两个人说,是AB两个版本!”他身体前倾,盯着涟漪低垂的眼睛,“这毛病你什么时候能改?”

      “叶凡!”赵园长抬高了一点声音,带着制止的意味,“你坐下。现在是我在问。”

      她伸出手,虚按了一下空气,示意叶凡控制情绪。叶凡深吸一口气,靠回椅背,但胸膛还有些起伏。

      赵园长重新看向叶凡,问题直接而具体:“叶凡,我问你。去年,是不是有一次,你把涟漪拉黑了,不理她了?”

      叶凡愣住了,脸上是真切的疑惑:“啊?什么时候的事?”他迅速在记忆里搜索。

      “就是我们幼儿园刚从海淀搬到西城这边不久的时候。”赵园长提示道,她回忆着,“那阵子,你不是经常帮我们园里写一些材料,做PPT什么的吗?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只知道涟漪有个朋友挺厉害,能帮上忙。有一次,我让涟漪找你,再帮我们弄点东西,她说……”赵园长说到这里,停住了,看着叶凡。

      叶凡的心提了起来:“她说什么?”

      “她说,你不理她了。”赵园长吐出这几个字,眼睛却看向涟漪。

      涟漪的头垂得更低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桌布垂下的一角。

      “没有啊!”叶凡脱口而出,他皱紧眉头,努力回忆着时间点,“赵园长,您说的这个时间……是不是搞错了?您说的是今年7月份左右吧?如果是那时候,不是我不理她,是涟漪不理我啊!”

      他语速加快,试图厘清那段混乱的记忆:“我记得那时候,好像……对了,那时候涟漪是不是生病住院了?还病得挺重,我隐约记得她说两只胳膊都输着液,不方便……”他一边说,一边求证似的看向涟漪。

      涟漪的嘴唇抿得更紧了,依旧不说话。

      赵园长却摇了摇头,很肯定地说:“哪有住院的事。她要是请假住院,我不可能不知道。园里老师请假,尤其是病假,都要经过我这里。”

      叶凡怔住了。一个说拉黑,一个说没有;一个说住院,一个说不知。记忆在这里出现了明显的分歧,像两条对不上轨的铁轨。

      赵园长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消化这个矛盾。然后,她抛出了第二个问题,目光依旧锁定叶凡:“还有一个事。去年,我们还都在海淀那个幼儿园的时候,有一次,涟漪收到了一捧玫瑰花。是不是你送的?”

      这个问题,叶凡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甚至脸上因为回忆起当时情景而泛起一丝柔和:“是啊。是我送的。”

      他看了看涟漪,涟漪依然低着头,但绞着桌布的手指停住了。

      “那天是她的生日。”叶凡的声音平缓下来,带着回忆的清晰度,“前一天,我们聊天的时候,涟漪跟我说过,她这辈子……还没收到过别人送的花。”他说这话时,心里某个地方微微酸涩了一下,“我听了,当时没说什么,但第二天,就去订了那束花。不是什么特别名贵的品种,就是一束搭配好的玫瑰,有红的,有粉的,还有一些配草。”

      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涟漪当时发来的那个短视频。

      “她收到花之后,挺高兴的。下班的时候,还特意拍了个短视频发给我。”叶凡的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视频里,她把那束花小心地放在共享单车的车筐里,骑着车,镜头有点晃,但能看出她心情很好。配的音乐……是首挺欢快的歌。”

      那段短暂的、明亮的记忆,此刻在这个略显紧张的小单间里回放,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温暖。

      “嗯。”赵园长听完,只是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她的目光在叶凡坦然的脸上和涟漪紧绷的侧影之间移动,眉头渐渐锁紧。显然,这些信息和她从涟漪那里听到的,或者理解的,并不完全一致。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赵园长似乎在思考下一个突破口。终于,她再次开口,这次问题更加尖锐,直指核心的沟通方式:

      “叶凡,你一直说联系不上涟漪。那你告诉我,她到底是屏蔽了你,还是拉黑了你?”她特别强调了这两个词的不同,“这俩区别大了。”

      叶凡毫不犹豫地回答:“是拉黑。我一直说的就是拉黑。微信,消息发不过去,显示被拒收;电话,打过去是忙音或者关机。就是彻底断联的那种。”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苦楚和难以理解,“而且,这不是第一次了。20年前,我们还在上学的时候,她就是这样,一旦闹矛盾,她就会用这种方式,就像……就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让你找不到任何缝隙。”

      这沉甸甸的“20年前”再次被提起,带着过往无数次相似的无力感。

      “行了!”赵园长打断他,语气有些严厉,“你别总提20年前,咱们就提现在,提最近这次。”

      但叶凡这次没有退让。他觉得,如果不把根源说清楚,眼前的迷雾永远散不开。他的声音也提高了一些,带着坚持:

      “不提20年前怎么行?赵园长,去年我和涟漪重新见面,第一次说话,她跟我提的就是20年前!就是因为当时她给我的感觉,她的态度,让我觉得她就是认定当年是她甩了我,而我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我就走了,一走了之,再没回头。”

      他顿了顿,情绪有些激动:“直到我们第三次见面,她哭了。那次她哭得很厉害,跟我说她很后悔当年的做法,她不是那个意思……那次之后,我才开始试着重新相信她,相信我们之间或许真的有误会。而且,她自己当时也说了,为了防止再产生这样的误会,她要求我,以后如果她再犯脾气,再莫名其妙不理人,我不要像以前那样一走了之,要想办法联系她,问清楚。”

      叶凡看着赵园长,眼神灼灼:“就是因为她的这个要求,我才在她又一次突然消失、怎么也联系不上的时候,想尽办法,最后才辗转联系到您,来到了北京。我就是想当面问清楚,这到底又是怎么了?”

      一番话说完,单间里彻底安静下来。空调的嗡嗡声显得格外清晰。叶凡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看着对面始终沉默的涟漪,又看向侧面神色凝重的赵园长。

      赵园长靠向椅背,长长地、缓慢地吐出一口气。她的目光再次落回涟漪身上,那目光不再是询问,而是带着一种深深的审视,以及一种了然于心后的沉重。

      “涟漪,”赵园长的声音变得异常平静,甚至有些低沉,“叶凡说的这些,关于去年生日送花的事,关于他联系不上你时你的要求,还有……20年前的那些事,你怎么说?”

      压力,终于完全转移到了那个一直低着头的女人身上。

      涟漪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她依旧没有抬头,只是那绞着桌布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蒸腾的火锅热气仿佛穿透了墙壁,氤氲在这安静而紧绷的空气里,混合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过往岁月沉淀下来的复杂情绪。

      锅底的余温还在,甚至能想象那浓稠的汤汁仍在无人注视的角落,轻轻冒着一个微小的气泡。而有些话,有些真相,是否也像那沉在锅底的材料,需要一番彻底的翻搅,才能显露出来?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拉紧一根无形的弦。

      叶凡屏住呼吸,等待着。

      赵园长的目光,也带着前所未有的耐心和严肃,停留在涟漪身上。

      终于,涟漪极慢、极慢地,抬起了头。

      她的眼睛有些红,不知道是因为刚才火锅的热气,还是别的什么。她没有看叶凡,也没有看赵园长,视线落在桌面中央空无一物的地方,焦点涣散。

      嘴唇嚅动了几下,却没能立刻发出声音。仿佛那些话太重,卡在了喉咙深处。

      单间外,隐约传来服务员上菜的吆喝声,客人碰杯的喧笑声,以及铁锅里汤汁永不疲倦的、咕嘟咕嘟的背景音。

      而这一方小小的、安静的天地里,一段横跨了二十年光阴的纠葛,一些被沉默和误解尘封的过往,似乎正等待着被一双颤抖的手,艰难地揭开第一层封缄。

      那被夹到叶凡餐盘里的、吸饱了汤汁的面卷子,正在渐渐失去它最好的温度。有些问题,或许也一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4章 釜下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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