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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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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骨的寒意似乎从地下室的阴冷地砖钻入了骨髓,即使在相对温暖的家中,沈锈君也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警方的询问持续了多久,沈锈君已经模糊了。
      他只记得自己像一台信号不良的机器,在裴肆野精准而压迫的提问下,断断续续、颠三倒四地重复着记忆的碎片。
      每一次回忆,都伴随着胃部的剧烈抽搐和喉咙深处泛起的铁锈与腐臭交织的恶心感。
      他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当裴肆野暂时离开去处理现场,留下其他警员继续做基础笔录时,沈锈君几乎虚脱地瘫倒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剥落的墙皮,

      “结束了…暂时结束了…”
      这个念头像微弱的烛火,在他混乱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又被更深沉、更粘稠的疲惫和恐惧淹没。

      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虚弱,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脱力,更是精神堤坝彻底崩溃后的虚脱。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搏动,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酸胀的肌肉和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那股来自水箱的、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似乎已经渗透进了他的鼻腔深处,挥之不去,甚至在相对干净的家中,他也能“闻到”那若有似无的、令人窒息的甜腻腥臭。

      赵大姐送走了最后一位做记录的警察,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地、带着颤抖地吁了一口气。

      她转过身,看到儿子依旧蜷缩在沙发角落,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微微发紫,眼神失焦地望着虚空,身体还在无法抑制地小幅度颤抖。
      那模样,比她见过的任何一次生病都要吓人。

      “锈君…”
      赵大姐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掩饰的心疼。

      她快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坐在儿子身边,想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又怕惊扰到他。
      “儿子?你…你感觉怎么样?跟妈说句话…”
      她的手最终轻轻落在沈锈君冰凉的手背上。

      沈锈君像是被烫了一下,猛地缩回手,身体往沙发里更深处蜷去,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呜咽,

      赵大姐的手僵在半空,眼泪瞬间又涌了上来,但她强行忍住。
      儿子这个样子,绝对是吓着了,而且吓得不轻。

      他平时是“怪”,是阴沉,是爱看那些吓人的东西,可也从没像现在这样…

      “不行…这样不行…”
      赵大姐喃喃自语,
      “你等着,妈去给你倒杯热水,桶装水烧的,干净的…”
      她起身去厨房,用颤抖的手倒了杯温水端过来。

      沈锈君只是盯着水杯,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和恐惧,仿佛那清澈的水里也漂浮着灰白的絮状物和深褐色的碎屑。
      他别开脸,紧紧闭上眼睛,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喝一点,就喝一点点,暖暖身子…” 赵大姐近乎哀求。

      沈锈君紧闭着嘴,坚决地摇头,喉咙里压抑着干呕的声音。

      赵大姐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她放下水杯,看着儿子这副惊弓之鸟的模样,想起他从小到大那些异于常人的“敏感”——对邻居眼神的过度解读,对异常声响的极度警觉,对“危险”近乎偏执的臆测…
      还有这次,仅仅因为水有味道,就联想到尸体,甚至不顾一切深夜潜入那个恐怖的地下室…

      “锈君,”
      赵大姐轻轻抚摸着儿子冰冷汗湿的头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
      “听妈说,明天,明天一早妈就带你去医院。咱们不去上学了,请假。”
      “咱们去找医生看看,好不好?你这样子,妈看着…心疼啊。”

      沈锈君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长长的睫毛颤抖着,但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回应。

      他太累了,累得连思考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保护母亲的本能还在微弱地闪烁,如果…如果医生能让他摆脱这种无时无刻的恐惧和恶心感…如果能让他睡一个安稳觉,不被噩梦和幻听惊醒…

      他依旧沉默着,但那紧绷抗拒的身体,似乎微微放松了一点点,像是默许,又像是彻底放弃抵抗。

      赵大姐看着儿子细微的变化,心头一酸,将他轻轻搂进怀里,感受着他单薄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
      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嘴里反复念叨着:
      “不怕了…有妈在…明天咱们去看医生…看了医生就好了…不怕了…”

      这一夜,对302室的母子而言,格外漫长。
      沈锈君在母亲怀里昏昏沉沉,意识在惊悸的噩梦碎片和沉重的黑暗间浮沉。
      赵大姐则几乎一夜未眠,听着儿子在睡梦中压抑的抽泣和呓语,心如刀绞,只能更紧地搂着他,仿佛这样就能替他挡住所有无形的魑魅魍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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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赵大姐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早早请好了假。
      她没跟儿子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准备好一切。
      沈锈君依旧脸色苍白,眼神有些呆滞,但昨晚那种剧烈的颤抖似乎平复了一些,只是显得异常沉默和顺从,
      他顺从地穿上外套,跟在母亲身后出了门。

      他们去的是市内一家规模不小的精神卫生中心。
      挂号,等待。
      候诊室里消毒水的味道让沈锈君感到窒息,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外套的袖口,
      周围人的低声交谈、护士的脚步声、叫号器的电子音…都像是放大了无数倍的噪音,冲击着他脆弱的神经。

      终于轮到他们。
      赵大姐拉着儿子,走进了诊室。接诊的是一位四十多岁、面容温和的女医生。
      赵大姐语无伦次地讲述着儿子的“怪”,
      从平时的敏感多疑、爱看“吓人东西”,到昨晚的“被吓坏了”,从水有味道就联想到尸体,再到深更半夜独自去查看水箱…
      她刻意避开了李志强失踪、警方调查这些更复杂的事情,只强调儿子“被吓出病来了”,反复说着“他以前就爱胡思乱想,胆子小”。

      医生安静地听着,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沈锈君身上。

      “沈锈君?”
      医生温和地叫他的名字,
      “能跟我说说,你昨晚看到什么了吗?或者,你现在感觉哪里不舒服?”

      沈锈君的身体明显绷紧了,嘴唇抿得发白。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赵大姐都忍不住想替他回答时,他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沙哑地挤出几个字:
      “…臭…水里有东西…很可怕…”
      说完,他立刻又低下头,仿佛这几个字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医生没有追问细节,转而问起他平时的睡眠、饮食、情绪,
      是否经常感到紧张、害怕,有没有觉得有人要害他或他妈妈,有没有听到不存在的声音或看到不存在的东西…

      问题看似温和,却精准地指向沈锈君精神世界的核心。

      沈锈君的回答依旧简短、抗拒,但医生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神的闪烁、身体语言的紧绷、对“被害”相关问题的过度反应,
      以及他描述“感觉”时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确信。

      随后,医生开了几张检查单——主要是心理量表和必要的生理检查,排除器质性问题。

      漫长的检查过程对沈锈君而言又是一场折磨。
      填量表时,那些关于情绪、想法、恐惧的问题像一把把钥匙,试图撬开他紧紧封闭的内心世界,每一个勾选都伴随着隐秘的痛苦和自我暴露的羞耻。
      生理检查的仪器贴片更是让他感到被束缚和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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