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灭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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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初破，阳光穿透薄雾，拂过大理寺斑驳的琉璃瓦顶。
庭院里已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只见一位年轻瘦小的杂役，手持扫帚清扫着墙角的落叶。
另一侧，几个年纪稍长的主簿录事正合力搬运着一摞厚重的案卷，累的大汗淋漓。
“等等，不行了不行了，先放下，累死我了。”张主簿抬手擦了擦汗，一眼瞥见墙角的姜长乐，“哎那个新来的，长什么来着，长安是吧，过来过来，搭把手一起抬进去。”
姜长乐听到主簿叫她，忙放下扫帚小跑过去，迎合道：“主簿大人，我叫长安，姜长安。”
姜长安是她哥哥的名字。
数月前，姜长安随父亲姜忠飞带兵抗金，久经沙场的父子俩在战场上运筹帷幄，捷报频频。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不久将要凯旋时，却从北疆传来噩耗。
父子俩死于金兵弯刀下，更难以置信的是，全军将士竟无一生还。
那日，京城的消息传到宁江城姜府中时，姜长安正在戏园子的包厢里边品茶边听戏。
她一席华丽男装，腰围玉带，头戴皂罗折上巾，来了兴致便大手一挥，“赏！”
姜长乐是从府里偷溜出来的，来的时候钱袋子还是鼓鼓的，等傍晚回去时却瘪了下去。
她掂了掂空空如也的钱袋子，皱眉道：“怎么全花完了？答应给紫玉的蜜饯果子还没买呢。”
紫玉是姜长乐的丫鬟，每次小姐偷溜出去她都要穿上小姐的衣服假扮成她乖乖待在屋子里看书写字。
姜长乐将钱袋子又系回腰间，眼尾一挑，扬唇道：“罢了，本小姐明日再来。”
姜长乐绕到姜府内院后墙，正要从狗洞爬进去，却闻到了一股烧焦味。
“什么味道这是？”她在鼻前嫌弃地扇了扇，拢了拢腰带弯腰爬进了洞里。
然而，半个身子才刚进去，她却摸到了一条滚烫的胳膊。
“啊！”姜长乐吓得缩回手，一个机灵窜到了一旁，这才看清狗洞旁竟还躺着一个面目模糊的人。
她瞳孔瞪大，认出了眼前的人，正是紫玉！
“紫玉！”姜长乐惊愕地喊道，然而眼前的人大半个身子被烧的焦黑，早已没了气息。
姜长乐惊慌失措地往前院跑，边跑边喊：“娘！”
可是府中静的出奇，无人应答。
待她跑到前院时，却看到了尸骨堆堆的场景。
整个姜府化为了一片灰烬。
“愣什么呢？搭把手啊。”张主簿催促她。
姜长乐思绪被唤回，点头哈腰笑着：“欸，好。”
众人合力将案卷抬入了卷宗阁，几人皆是气喘吁吁，尤其姜长乐。
李录事笑着打趣她道：“长安呐，就你这小身板也敢来我们大理寺做杂役？得亏张大人心眼宽，念你在京城孤身一人无家可归才要了你，不然哪儿轮得到你。”
姜长乐笑着逢迎道：“是是是，多谢各位大人同情，愿给草民一处安身之所，草民感激不尽。”
张主簿挥挥手，“行了行了，奉承的话少说，肯做事就行，大理寺不养闲人，你出去继续扫院子吧，这里有我们就好。”
这是在赶人了。
姜长乐环视一圈摆满卷宗的厢房，来大理寺三天，这是她第一次进来，也是第一次触碰案卷。
本想在屋里假装打扫能偷听偷看些什么，没曾想这么快就被赶出来了。
真要这么一直被防下去，她何时才能查明父兄被杀，姜府被灭的真相啊。
姜长乐郁闷地捡起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落叶。
大理寺门外似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声音越来越近，直至到了门前才突然消失。
姜长乐好奇地看过去，只见从门外大步进来一个身着锦衣的俊俏少年，他风尘仆仆的样子，似是一路疾驰而来。
他身姿挺拔，肩宽背厚，呼吸起伏间，更添几分英气勃勃。
“苏正山何在！”那人大喊道，眉目凌厉。
苏正山？那不是大理寺卿吗？这人找大理寺卿做什么？看他的架势像是两人有什么血海深仇一般。
姜长乐拧眉思索着，没注意到那人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她身上。
“何人大喊大叫！”张主簿几人从厢房里出来，两人这才都将视线移到他们身上。
然众人看到他时，脸上皆是惊讶之色，随即作揖道：“不知燕小侯爷惠临，有失远迎。”
闻言，姜长乐垂眸，燕小侯爷？难不成是外祖母家的燕凌策表哥？！
“苏正山呢？”燕凌策冷声问道。
“苏大人...”张主簿面露疑色，抬眼打量了眼前高他一头的年轻人，才又道：“不知燕小侯爷找苏大人所为何事？”
“关你屁事，我问你他人呢？”
“苏大人他不在，小侯爷有事告知我便好，等大人回来我便转告给大人。”张主簿恭敬地道，这位小侯爷他可惹不起，他虽辈分较低，但却地位尊贵。
其父燕左青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其姑父乃是镇北大将军姜忠飞，只不过前不久打了败仗，全军覆没，但即便少了一方支持，燕家的势力仍是不容小觑。
燕凌策居高临下地斜了他们一眼，面无表情地道：“狗官。”
几个主簿录事闻言一怔，面面相觑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出言反驳。
“卷宗阁在哪儿？带我过去。”燕凌策看他们战战兢兢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就心烦，懒得和他们再多说一个字。
此番他听从父令前去西域边陲护送什么商胡和官员来京，刚一回京便听闻姑父和表哥在北疆兵败的消息。
姑父一生为将，英勇无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怎会突然战败，换做谁都是不信的。
然则祸不单行，很快又传来消息，说是宁江城姜府上下全部葬身火海。
燕凌策当下便认定这是阴谋，当即撇下那群西域人，匆匆从京城出发赶至宁江城，后又从宁江城快马加鞭赶回京城。
“愣什么？还不带路？”燕凌策失了耐心。
“这...”张主簿纠结万分，卷宗阁里存放了全国上上下下的大案要案，哪是想进就能进的，可这位脾气暴躁的小侯爷却不是个好糊弄的，正要想法子搪塞过去，墙角边突然传来声响。
姜长乐扔下扫帚，俯身弯腰小跑过来，“卷宗阁闲杂人等不可随意进出，还望小侯爷见谅。”
几个主簿录事见她屁颠儿屁颠儿地跑来，还敢大着胆子说这种话，也不怕忤逆了这位跋扈少爷被揍一顿，都在心里替她捏了一把汗。
姜长乐同样胆战心惊，她只与外祖母家的这位表哥见过一面，不过那是在幼时，如今女大十八变，两人再见应是认不出来的，姜长乐这才敢主动迎上前来替几位大人解围。
然而她的目的不仅于此。
几日前还在宁江城时，她擦干了泪收拾行装从姜府出来，打算去投靠京城外祖母家，然而却从路人口中得知姜府被灭或许正是燕家人所为。
她亲耳听到路人说是母亲的娘家人来了姜府，他们走后不久姜府便被大火吞噬。
姜长乐既震惊又恐惧，她不敢相信燕家人会做出这种事，燕家和姜家可是亲戚呐！母亲可是燕家的女儿啊！他们怎会忍心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姜长乐因此改变了计划，父兄亡故姜府被灭一定另有隐情，这其中必大有文章，总之如今她谁都信不得，谁也不能信，只能暂时隐藏身份靠自己查明真相。
燕凌策拧眉不耐地看着姜长乐，她头压的很低，看起来应当是怕他的，却还敢不知死活顶撞他。
片刻，他反问道：“闲杂人等？”他嗓音微沉，听的人心里直打颤，“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燕凌策是闲杂人等？”
姜长乐被他吓得不轻，她自幼就听闻燕表哥专横霸道，目中无人，因此每回母亲省亲时她都找借口推辞不去，避免和这位表哥碰面，今日一见传闻果真不虚。
她绞着手指，正绞尽脑汁想该如何回话才能既不得罪他又能劝退他，胳膊却被张主簿碰了一下，“谁给你的胆子敢顶撞小侯爷，还不道歉！”
被张主簿这么一提醒，姜长乐才反应过来，随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实则她心里已将这位表哥骂了一万遍。
臭表哥，死表哥，要是让我查出来是你们燕家害的我们姜家，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张主簿见她磕头，才松了口气，小家伙年纪不大，倒是机灵的很。
燕凌策急着查卷宗，顾不上教训她一个小小杂役，径直越过众人朝一侧的厢房走去，身后众人立马跟上，姜长乐也起身跟了过去。
卷宗阁大门敞开，想不看到都难，众人不敢拦燕凌策，只能看着他进去。
“宁江城姜家的卷宗在哪儿？”燕凌策垂着眼皮侧目冷眼看了看身后的人。
姜长乐眉心一跳，他果然也是为了这件事来的，他要做什么？难不成要毁灭证据？
“宁江城姜家？可是小侯爷的姑母家？”张主簿问道，他猜的果真不错，宁江城姜家全府葬身火海，外出打仗的父子俩还兵败战死，任谁都能看出其中端倪，但是上边的人并不想深究，因此即便这是一桩冤案错案，大理寺也不会将它打回宁江城的。
“明知故问。”燕凌策冷声冷气道，“卷宗呢？拿出来！”
他隐隐有了怒气，张主簿吞了口口水，硬着头皮撒谎道：“卷宗还未送来，小侯爷再等几日，改日再来可好？”
“是啊是啊，等卷宗送来我们立刻派人去燕府通报，小侯爷到时再来也不迟。”李录事附和道。
“还未送到？”燕凌策轻蔑一笑，他自然看得出来众人在欺骗他，不过卷宗阁实在庞大，他若是硬要找还真不一定能找到，那便顺了他们的意思，反正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好，那便听各位大人的，待卷宗送到还望诸位大人来我燕府通报一声。”燕凌策说罢便转身大步踏出了卷宗阁，带起一阵气势逼人的风，吹的众人身上直发冷。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灭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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