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丑闻 ...
-
友谊私人医院,林浅悠跟着李鑫宇走进套房,一眼就看到了病床上那个几乎被仪器和白色绷带裹成粽子的王顺。
他脸色灰败,眼睛半睁着,一看到他们进来,尤其是看到林浅悠,眼里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浅、浅悠、林小姐!”王顺的声音嘶哑又虚弱,疼得龇牙咧嘴,“我、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我混.蛋!我该死!”
他语无伦次地开始忏悔,目光在林浅悠和李鑫宇之间来回急扫:“我昨天、昨天真是喝多了!一瓶白的下去,我就断片了,什么都不知道了!李总,您信我!我真没那个胆子敢对林小姐不敬!我就是、就是送她回房间休息,绝对没动歪心思!是、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忽然提高声音:“都怪杜曼容!对!就是那个贱.人!肯定是她在我酒里加了东西!不然我怎么会、怎么会糊涂到那种地步!是她!是她一直怂恿我,让我送林小姐,我是被她害了啊!李总,林小姐,你们要相信我啊!”
他努力想做出悔恨痛哭的表情,但身体的剧痛让他的脸扭曲变形,看着既滑稽又可悲,“你们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报应,这就是我的报应啊!”他喘着粗气,“三根肋骨被踹断了,肾也挫伤了,医生说差点就没命,动一下就像有刀子在肚子里绞,说句话都费劲。”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李鑫宇,带着最卑微的乞求:“李总,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我知道我脏了您的眼,得罪了林小姐,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都这样了,半条命没了,您就当我是个屁,放了算了,别跟我计较。”
林浅悠看着王顺这副凄惨狼狈的模样,心里没有半分同情,只有活该两个字。
只是她没想到祁上澜下手这么狠,居然踹断王顺三根肋骨,还肾挫伤。不过这样也好,这老色鬼至少得在床上老老实实躺上几个月,没机会再去祸害别人了。
她往前走了半步,看着王顺那张因疼痛和恐惧而扭曲的脸,语气平静得听不出情绪:“王总,既然你说你断片了,那怎么还能这么清楚地记得,是杜曼容怂恿的你?”
王顺的呼吸猛地一窒,眼神慌乱地闪烁。
就在这时,李鑫宇也开了口,他的声音不高,却让房间的温度骤降了几度。
“王顺,”他连王总这个称呼都省了,直呼其名,“既然你身上有伤,就好好躺着养病。”
他微微向前倾身,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但你该庆幸,昨晚只是断片了。”
他顿了顿,目光像淬了寒冰的针,刺在王顺惊恐的瞳孔上。
“昨晚的事,如果从你这里漏出半点风声,影响到了浅悠,那你失去的,就不会只是几根肋骨了。”
“我明白!我明白!”王顺急声保证,“我什么都不会说!昨晚什么事也没发生!我什么都不记得!”
李鑫宇也不再看王顺,转向林浅悠,声音恢复如常:“走吧,这里空气不好。”
林浅悠点了点头,最后嫌恶地瞥了一眼病床上那团瑟瑟发.抖的肥胖身躯,随即转身离开。
人一走,屋里瞬间死寂,只剩下仪器嘀嗒嘀嗒地响,还有王顺又重又慌的喘气声。
不管怎样,好歹是把这二位送走了,可他眼睛里还烧着不甘和怨恨的火。
这一身伤,简直要了他半条命。
可一想到昨晚下狠脚那人居然是市局刑侦队长,更怵的是他背后还站着个部长爹。他那点不甘和怨恨,立马就蔫了下去。
这下他算是彻底栽了,不光得罪了宇天科技的李总,连部长儿子也给惹上了。
想动部长儿子?怕是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有翻江倒海的恨,哐当撞上一堵铜墙铁壁,碎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身无力,和钻心的怕。
最后,他从牙缝里恶狠狠挤出一句话:
“杜曼容,你这贱.人,把老子害惨了!”
-
宁城市局,祁上澜办公室。
他正盯着电脑屏幕上那堆复杂的人物关系图看,手机忽然震了,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瞥了眼来电显示:“妈”。
按下接听,他.妈邹莹那带着关心又有点抱怨的声音立刻传过来:“儿子,我到你公寓了,你怎么又不在家?今天不是调休吗?又跑市局去了?”
“嗯,有点事。”祁上澜应得简单。
“天天都有事,你就不能歇几天?这工作哪有个完的时候?”
祁上澜正打算随便应付两句,电话那头隐约传来开门和脚步声,接着是祁上娴刚睡完回笼觉还有点懵的声音:“婶婶?你怎么来了?”
“上娴?”邹莹的声音明显很意外,“你怎么在这儿?”
“哦,我昨晚在我哥这儿睡的。”
祁上澜听到这儿,没再听下去,直接对着话筒说:“妈,那你和上娴聊吧,我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
没等他.妈再说什么,他就利索地挂了电话。
手机屏幕刚暗下去不到两秒,立刻又亮了起来,新来电显示是“大哥”。
“上澜,”电话接通后,祁上桓沉稳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让我查的东西,基本都发给你了,我大概看了看,昨晚那场饭局,水不浅。”
祁上澜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闻言几不可察地扯了下嘴角,像是冷笑:“确实水不浅。”
“你想怎么动?”祁上桓直接问。
“拿到完整证据链,该抓抓,该办办。”祁上澜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电话那头传来祁上桓轻微的呼气声,像是无奈,又像是早料到了,“上澜,我明白你的立场,但做事得讲方法。王顺是影视城项目的关键金主之一,饭局上那些导演、制片,都是围着这个项目转的,没一个背景简单,动一个就牵一串。还有张承岳那个情.妇杜曼容,比她主子还脏。对付他们这种人,税务、商业违规、甚至翻他们起家的旧账,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不必非用最直接、最容易引火烧身的方式。你是个警察,可你也是祁家人。”
最后一句,带着微妙的提点。
祁上澜脸上没什么表情。
那边顿了顿,语气更沉了些:“上澜,这些人,尤其是杜曼容背后牵扯的,不止是商圈。影视城项目,有几个大院子弟也在里面有股份,算是他们的脸面工程,你现在动的,不止是几个混混。”
“所以呢?”祁上澜终于开口,声音平直,听不出情绪。
“上澜,”祁上桓停顿了一下,“那个杜曼容,不止这次下药。近十年,她物色、控制、甚至用毒.品操纵年轻女孩,把她们当礼物和筹码送给包括王顺在内的一批人,有名有姓能追查到的就有十一个,其中三个重度抑郁,两个染上毒.瘾被控制,还有三年前失踪的那个女艺人,案子当时被捂住了,但所有痕迹都指向一场有杜曼容在场的私人酒会,之后人就没了。她名下还有几个空壳公司,流水很蹊跷,疑似在帮某些人处理不太方便的钱。”
“上澜,”他的声音压得更低,“杜曼容,该收拾。王顺、张承岳这些人,手也不干净。但怎么收拾,什么时候动手,动到什么程度,有讲究。你现在直接用刑事案这把最锋利的刀捅进去,血会溅得很高,场面难看,而且会疼到一些本来不必疼的人。”
“大哥,”祁上澜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却让电话那头的祁上桓呼吸微顿,“你的意思是,让我看着一个涉嫌组织卖.淫、胁迫吸.毒、可能牵涉人口失踪甚至谋杀疑案的罪犯,因为她跟某些大人物的利益绑在一起,就先放着?或者,用更迂回的方式,比如查查税务,等他们自己从别处摔下来?”
“我的意思是,杜曼容的旧案可以重新启动,低调地查,从那些受害女孩入手,一步步收紧,把暗线挖出来。王顺他们,用税务、商业违规去敲打,让他们自己吐.出些东西,或者被吐.出些东西,一样能伤筋动骨,甚至进去。这样,事情办了,场面也相对好看。你现在直接把强.奸、迷.奸、组织卖.淫、人口失踪这些帽子扣上去公开查,等于把一锅滚油泼进了本就浑浊的池塘里,会炸。”
祁上澜极轻地笑了一声,短促,没有一点温度,“大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坐在这个位置上,碰到这种事,第一反应是考虑怎么好看地解决问题?”
“我是让你考虑策略!”祁上桓的声音里难得带上一丝急切,“杜曼容的旧案可以深挖,从那些受害年轻女孩入手,稳扎稳打。王顺和张承岳,用经济犯罪的名义去查,一样能钉死他们!你现在直接以刑事案件抓杜曼容,动王顺,等于同时向几方势力叫板!如果这时候爆出是刑侦队长牵头查这种丑闻,你想过后果吗?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反扑,抹掉证据,甚至对你个人——”
“对我个人?”祁上澜打断他,“大哥,你是不是忘了,我破过的命案,扳倒过的大人物,不比他们干净多少。他们想捂盖子,想玩手段,尽管试试。看是他们先碰到我的底线,还是我先把他们连根拔起,一个不漏地送进去。”
祁上澜的声音陡然转冷,“而且这个案子,现在已经不是市局在办,它是公安部督办,线索和初步证据已经同步到相关纪律监察部门。我动用的,不是祁家的人脉,而是警察的权限。他们背后是哪位大人物,分了哪杯羹,跟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没有任何关系。他们现在应该做的,不是想着怎么捂盖子,怎么给我或者祁家使绊子。”
祁上澜的语调最后沉下去,一字一顿,清晰无比:“他们应该祈祷,自己手下足够干净,祈祷杜曼容这条疯狗,临死前别咬出太多他们见不得光的东西。”
“因为这一次,不管牵扯到谁,有一个,我抓一个。我说的。”
电话那头,是长达十几秒的寂静。所有准备好的说辞,关于权衡,关于利益,关于家族声誉,在这番毫无转圜余地的话面前,彻底哑火。
良久,祁上桓才深吸一口气,那声音透过电波传来,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奇异的平静,甚至有一丝如释重负。
“你从来都知道怎么把事情做绝。”他最终说道,不再劝解,反而像卸下了一副重担,“行,既然是公安部督办,那说明叔叔也知情,我也会尽量帮你,你放开了手做。”
通话结束。
办公室里重新陷入寂静,窗外的阳光在祁上澜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他靠在椅背上,目光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
傍晚时分,天色开始染上橘红。
祁上澜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是他.妈打来的电话。
他划开接听,那头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在人流密集的地方。
“儿子啊,你回家了没有?”
“还没,一会儿回去。”
“别一会儿了,你现在就回去!”邹莹语速很快,“我中午把上娴晒在阳台上的床褥垫子拿到天台上晒了,我跟她现在在商场呢,刚想起来忘了收,你赶快回去收了,一会儿太阳下山该返潮了,快点啊!”
祁上澜:“...”
“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看了一眼窗外渐沉的暮色,关掉电脑,拿起车钥匙起身离开。
回到公寓,他径直上了顶层天台。
傍晚的风带着凉意拂过,天台上很安静,晾衣架上,果然孤零零地躺着一个床褥垫。
然而,吸引他目光的,并非那床褥垫。
在靠近天台边缘的栏杆旁,一个纤细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背对着他。
夕阳从侧面漫过来,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勾勒出她流畅的肩颈线条和盈盈一握的腰身。
长发像瀑布一样散在她肩背上,随着晚风轻轻飘动,几缕发丝滑过她白皙的颈侧,缠绕在精巧的锁骨边,连飞扬的发丝边缘都闪着细碎的光。
她就那样安静地站着,像一幅精心绘制的油画,静谧,美好,和身后那片燃烧般的瑰丽天空奇异地融在一起。
可就是这样一个安静的背影,落在他眼里,却好像把此刻天台上的天光云影全都夺走了。
是林浅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