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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她的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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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明运小区26层。
林浅悠的卧室里只亮着一盏暖黄的台灯,桌上摆着两瓶啸鹰长相思,一瓶已经见底,旁边的高脚杯边缘还残留着淡淡的唇印。
酒杯旁,一个相框里装着一张全家福。年轻的爸妈把四岁的她紧紧拥在怀中,小姑娘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可爱极了,十岁的哥哥林柏致则站在爸妈中间,朝镜头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
那时的他们,是个任谁看了都会羡慕的幸福家庭。
而此刻,林浅悠正端端正正坐在桌前,一笔一划地给天上的爸妈写信。
爸妈走得太早,她对他们的印象其实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那年出事之后,她和哥哥就被接到了舅舅家。虽然舅舅舅妈待他们不薄,但终究不是自己的家。后来哥哥告诉她,他们家原本可以过得很好。
当年爸妈经营着一家台球室和麻将馆,位置特别好,就在阳城快要改造的黄金地段,可这份家业却被对家刘金宝盯上了,这人还是当地的地头蛇。
他想借着旧城改造洗白自己,看中了他们家这块肥肉。他和区里一个实权人物王主任勾.搭上,一个在前台使坏,一个在后台开路。
刘金宝先派人在麻将馆里引诱客人玩大的,转头就举报这里聚众赌.博。王主任则三天两头来找茬,今天说消防不合格,明天说违法经营,好好的生意,硬是被搞得没人敢上门。
等到爸妈撑不下去时,刘金宝假惺惺地出来,想用最低价把店铺盘下来。爸妈死活不答应,凭什么便宜这种人?
于是骚扰变本加厉,小混混天天堵门吓唬客人,台球桌被砸得都是坑,爸妈整天提心吊胆。
最后在那个夜晚,刘金宝没了耐心。他买通电工,在电表箱上做了手脚。后来又派人以检查线路为名上门,在混乱中,店铺因电线短路起了火。等消防车赶到时,已经来不及了。大火把现场破坏得很严重,最后官方认定是“意外事故”。
而那晚的林浅悠和哥哥,正因为恰好在舅舅家玩到深夜住下了,才侥幸躲过一劫。
想到这里,林浅悠的笔尖在纸上停顿了很久。
一滴泪无声地落在信纸上,晕开了刚写下的字迹。
她常常想,如果爸妈还在该有多好,没人敢说她是个没爸妈的孩子,没人敢随便欺负她。爸妈一定会把她宠成真正的小公主吧?
她想,一定会的。
想到这里,她挂着泪痕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笑意。
写完最后几行,她像往常一样拿出打火机,看着火苗慢慢吞掉信纸,跳动的火光映在她湿润的眼睛里。
等灰烬落定,她习惯性地点了支卡比龙,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
觉得屋里烟味太重,她叼着烟走到窗边,利落地推开玻璃窗,又把窗纱网卸了下来。
夜风瞬间涌入,吹散了她眼前的烟雾。
与此同时,祁上澜刚从市局忙完回到小区楼下。
头顶突然传来“咣当咣当”的声响,他下意识抬头,只见高楼上有一层的窗户大开,纱窗网正被屋里的人拆卸下来。
他眉头一皱,仔细数了数楼层,正是他住的26层,林浅悠那间房。
屋里只亮着一盏小灯,光线昏暗,而且这个角度根本看不到她在做什么。但直觉让他心头一紧,他在楼下看了会儿,见里边的人拆完窗纱网后就没再出现在窗边,而且既没拉窗帘也没关窗。
这个时间点拆防盗窗...
他心里一沉,转身快步冲进单元楼,电梯门一开就直奔林浅悠家门口。
“林浅悠!开门!”他用力敲门。
卧室里正在抽烟的林浅悠被敲门声惊得一颤,凌晨两点的敲门声让作为明星的她本能地警惕起来。
该不会是狗仔吧?
她赶紧摁灭烟头,轻手轻脚走到客厅。
透过猫眼看到是祁上澜时,她愣住了,不明白他为什么大半夜来敲她的门,可他紧锁的眉头和急促的敲门声,似乎真的有什么急事。
“你有什么事吗?”她隔着门问。
“你刚才是不是在拆窗纱网?”祁上澜语气严肃,“为什么这个时间拆?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屋里太闷了,通通风不行吗?”林浅悠随口敷衍,心里却在嘟囔:管这么多闲事干嘛...
“最近小区有入室盗窃案,想提醒你一下。”他故意撒了个谎,想试探她的反应。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
“能开下门吗?我确认下窗户都关好了。”
“不用了,我已经关好了。”
听到她谎话张口就来,祁上澜眉头蹙了蹙。
“你没事吧?声音听起来不太对。”他继续试探。
“我能有什么事祁警官,就是有点感冒。”
又是感冒,这借口太敷衍了。
“林浅悠,”他语气加重,“把门打开,我需要确认你的安全。”
“我安全的很,干嘛非要我开门,我不开,你回你家吧。”她又小声嘟囔:“半夜给你一个大男人开门才危险呢...”
“一分钟内不开门,我就叫物业来开锁。”他拿出手机,“现在开始计时。”
“你有病吧你?”下一秒门锁“咔哒”一声打开了。
林浅悠被他缠得没办法,想着让他看一眼总比一直纠缠强,只好开了门。
门一开,祁上澜就敏锐地注意到她泛红的眼眶,以及房间里若有似无的烟味。
“你哭了?”他眉头微蹙。
“没有啊。”林浅悠别过脸去。
“哪来的烟味?家里还有别人?”
“就我自己在,”她矢口否认,“可能是楼下飘上来的吧。”她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抽烟。
祁上澜压根不信,总觉得她在隐瞒什么,甚至怀疑屋里是不是有人威胁她。他直接侧身挤进客厅,烟味果然更重了,但乍一看倒没什么异常。他又快步往卧室走,林浅悠想拦,却没拦住。
卧室里,烧信的纸灰还没凉透,烟味扑鼻,窗户大开着,窗纱网已经被卸下来靠在墙边。
“这么重的烟味,你跟我说没人?”他转身直视她。
“就是没有啊,难不成我还能藏男人啊?”林浅悠继续扯谎,“会不会是电线烧焦了?”
祁上澜没接话,仔细环顾四周,确实没找到第二个人。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衣柜上。
“你还要干嘛?”林浅悠立刻挡在衣柜前。
“再确认一下。”
“我这又没藏逃犯!”
“没藏人你紧张什么?”祁上澜语气沉了下来,“我是在帮你,不是在害你。”他甚至觉得这女人是不是脑子不清醒,自己明明是在确保她的安全,她却死活不领情。
祁上澜个子高、力气大,手臂一伸就轻松越过了她,直接拉开了柜门。
预想中的歹徒并没有出现,映入眼帘的,是整整齐齐码放着的一盒盒俄版卡比龙黑总裁香烟,塞了满满一柜子。
空气刹那间安静得可怕。
祁上澜看着那一柜子的香烟盒,着实愣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刚才闻到的烟味居然是林浅悠自己抽的,更没想到她死活不肯说实话,拼命掩饰,不让他看衣柜,原来是因为里面藏了这么多烟。
他还以为她只是单纯介意异性看她的私人物品...
此刻被发现秘密的林浅悠又气又羞,整张脸都涨红了。祁上澜转过头,在昏黄台灯的映照下,看到她紧咬着嘴唇,脸颊微微发颤。这模样他太熟悉了,和白天在走廊里她即将爆发时一模一样。
“你——”他刚开口,就被林浅悠的爆发打断了。
“满意了吗?!”她猛地冲上前,用力推搡着他的胸膛,“非要闯进来!非要翻个底朝天才甘心是不是?!”
“我说了我没事!我说了我很安全!你为什么就是不信?!”她的拳头一下下落在他胸口,虽然不重,却带着满腔委屈,“官二代了不起吗?警察就可以随便闯进别人家吗?!”
“林浅悠,我——”
“我讨厌你们!讨厌你们这些自以为是仗势欺人的人!”她吼着吼着,声音突然哽咽,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最后她像是耗尽了力气,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轻轻颤.抖。
祁上澜沉默地站在原地,抬手想安慰她,最终还是放下了。
等她哭声渐弱,他才低声解释:“对不起,我在楼下看到你拆纱窗,你又一直不肯说实话,进来又闻到烟味,第一反应是你遇到危险了,这个时间点太反常,我担心——”
“担心什么?”她抬起头,红着眼睛瞪他,“担心我想不开?祁上澜,在你眼里我就这么脆弱?难道我还会跳楼自杀吗?”
“不是,我只是——”
“我只是今晚特别想我爸妈。”她突然打断他,声音很轻,“每次想他们的时候,我就会点支烟,写封信,然后烧掉。”
这句话像一根针,轻轻扎进祁上澜心里,并不痛,却带来一阵酸胀感。他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又瞥到桌上那张全家福,突然明白了今晚她所有的反常。
“...抱歉。”他声音不自觉低沉下来,“我不该擅自闯进来。”
话音落下,房间里是长久的寂静,只有窗外遥远的车流声。
林浅悠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站起身,声音平静了些,“不怪你,你也是为我好。”她用手背擦了擦脸,“我没事了,刚才是我不对,你别介意,我情绪有点激动。”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祁上澜看着她脸上的泪痕,那痕迹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他又想起那一柜子的烟,心里挺不是滋味。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
他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有点笨拙地转移话题:“那个,你饿不饿?我回来路上买了点烧烤,要不要一起吃?”他提起手中那袋烧烤。
林浅悠抬眼看他,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亮,她突然想起白天那盘没送出去的水果,安静了几秒,点点头:“好,正好我冰箱里还有点水果,一起吃点吧,你跟我来客厅。”
祁上澜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痛快,愣了一下,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松弛,随即听话地跟在她身后去了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