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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乌云蔽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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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不敢。
一时间威压倾泻而至，无数的人迫于压力只得跪倒在地，此间唯一站立的只有时闻跟谛疏，还有盘旋在谛疏身边的那一条龙。
“吾妻窈窈。”
“谛逑！”这是谛疏第一次对着兄长大声的说话，“你疯了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回答他的只有天地间的一声叹息。
“谛疏，她本就该在我的身侧醒来，在我的目光中成长。无论这方天地怎么扭曲，她依然是我妻。”
她注定是他的，他也注定是她的。
他们两个本来就该是一体的。
谛疏咬着牙，慈祥的脸上展露出挣扎，额头的青筋暴起，“可是谛逑你不应该不顾她的意愿随意的掠夺她的生命！”
“这个选择是她自己做的不是吗？
是谁杀死了她？
是你们啊……
是你们口中的四海昌平，幸福美满杀死了她……”
谛疏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张开嘴，是谛逑将他的嘴封印了。
只见地上尘却窈的身体缓缓的飘起，如同被人抱着一般，她的双手无力的垂落，飘荡着的衣袖如同柳絮一般，轻盈无所依。
她的头仰起，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死去时的那副温和清冷，这个姿势就如同献祭一般，将自己的灵魂躯体献祭给虚无缥缈的神明。
“吾妻窈窈，生于吾侧，长于吾目，安于吾心。
吾妻窈窈，吾之奉献，吾之命脉，吾之灵魂。
吾妻窈窈，天命惨薄，顺遂半生，尽报凡恩。
吾妻窈窈，快快归来，常伴吾身，沧海桑田。”
随着这一字一句的落下，从尘却窈最低的衣摆处开始，尽数化作点点的星光消散在空中。
在这一声声古老的吟唱之中，回归到了天地最初的怀抱。
尘衰兰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什么叫顺遂半生，尽报凡恩。
又什么叫做天命惨薄。
两行清泪顺着她美艳的脸庞缓缓落下。
尘衰兰想起了一件被她尘封在记忆中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那时候她还小，哥哥在荷花池中戏水，她就坐在小舟上面摘莲蓬。
忽然舟角撞到了一枝荷花，那荷花快要被折断，尘衰兰拿掉了头上的荷叶，用手扶着那一枝荷花，她将自己丹田今天吸收的灵力缓缓的注入到那一枝荷花中。
弯曲的花枝逐渐复原，变得笔直。
本来就应该消散的东西在尘衰兰的介入下，多活了十八天。
那一枝荷花枯萎的那一天，正是村子被入侵的那一天。
尘衰兰不明白，她明明做了很多好事的，为什么她所珍视的，所喜爱的终究要离她而去。
直到最后一点星光消散，天地间的裂缝也被补齐，大片的阳光开始洒到地面上。
时闻抬起双眸直视着那耀眼的金乌，阳光将他金色的眼眸照的几乎透明。
他只是抬起空闲的那一只手，手中什么东西也没有，但他仍旧翻动了两下，随后时闻便开口说话，像是对谛逑说，又像是对谛疏说，或者是对着整个世界说。
“世上的东西都有规定好的轨迹，你动了牵扯在他身上的丝线，必定会有无数条丝线，因为他的波动而产生偏移。”
随后他的话锋又一转，“谛逑，你内心是怎么想的，我无法窥探，但我能确定一点。
——你失去了你最初的道心。”
站在虚空中怀抱着尘却窈的谛逑眼神暗了暗。
道心吗。
也许吧。
就像长赢说的那样。
少年神明自废墟中走来，一身红衣似火，飒飒长发，只手负剑，行走在这苍茫天地之间。
他走过风霜，踏过山川，只为求得道心所在。
创立妄实之巅，也只是因为想给居无定所的人们一个家。
做到杜工部所说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最后一位神，这个头衔加在他身上是赞美，也是枷锁。
父亲教过他很多东西，但是言传身教的只有一样。
那就是责任。
最初铸剑冢求剑的时候，他真的是想拯救天下的。
可是拯救天下，最后他得到了什么呢。
得到了世人的称赞，得到了世人的信奉。
可是他从旁人那里拿了什么就必须要归还相应的东西。
而他要归还的就是他们口中所求的平安。
封印半神根本就不是他能做到的事情，更别提这半神体内还有天道的最后一丝灵力。
他只能以自身为牢笼，囚禁他们。
可是在强大的地基也会被摧毁，再顽固的牢笼也会被打破。
他们在虚空中汲取它隐藏的东西，渐渐的强大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那膨胀的欲望跟想要重返人间的贪念。
谛逑只能无数次的在他们回到人间时，一起同行，无数次的做出与当时相同的举动。
一次两次他觉得这是他的使命，看到其他人脸上重获新生的笑容，谛逑觉得他这样也是值得的。
可是为什么他要这样做呢？
那是强大的神明第一次对自己的路感到了茫然。
这种事情是不是会任何一个人都能做？
每一次的死亡，每一次的鲜血流尽，每一次的灵力尽失，都让他痛不欲生。
感受着温暖从自己的身体里渐渐的流失，他那颗跳动的心脏逐渐变得麻木。
神明的半个躯体陷入了沼泽中，剩下的半边用尽无数的丝线缠绕着他，拖着他走上他应该走的路。
复活，恢复记忆，然后死去。
这是他的一生，也是他的生生世世。
所以那一次意外他放任了。
他冷眼旁观那场灾难，只等待时机成熟，等到他该出场的时间。
唯一的变因是他复活的铸剑冢中野蛮生长出来的一枝小荷花。
这一片池子本就是他的领域，不知为何有一朵荷花从淤泥中破除，等到他发现的时候，这一朵荷花已经亭亭玉立。
谛逑当时心想算了，只是一朵小花而已，能修炼到什么程度，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那场天雷降下的时候，谛逑也能感受到。
他也能感受到尘衰兰的身体中蕴藏着他的劫难。
他也能看到师乘风跪在地上时，那绝望的神情。
他没有想过要出手的，只是那一朵小花折了自己的根骨，将自己送到了师乘风的手中。
他可以阻拦的，因为那一朵小花的根茎早已跟他缠绕在一起，他们可以说得上是同生共死。
可是他没有，谛逑那时候想，他也许有一条别的路能走。
可就是这一条自由的路葬送了两颗鲜活的心脏，只为拯救了一个孤寂的灵魂。
谛逑看着下面的人渐渐乱作一团，他的吻先是落在了尘却窈苍白的额头，那眉心处的一点鲜血将他的唇染红。
随后那一抹颜色落在了尘却窈苍白的唇上。
罢了，这世间我有你便足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