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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后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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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清晨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乐颜撑着印有“杏福小卖部”字样的旧伞跑到校门口时，裤脚已经湿透。他跺了跺脚，水珠从鞋面溅落，在积水里荡开一圈圈涟漪。
“没带伞？”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林彬蔚举着一把纯黑长柄伞，伞骨边缘泛着冷光。他今天罕见地迟到了，校服领口别着一枚陌生的银质徽章，在雨中泛着微光。
乐颜刚要说话，突然注意到他右手腕上多了一条皮质手链——简约的编织款式，却透着不寻常的精致。
“这是......”
“家规。”林彬蔚微微抬手，露出手链内侧刻着的家徽，“成年礼。”他的目光扫过乐颜被雨水打湿的鬓角，突然把伞柄塞进他手里：“拿着。”
没等乐颜反应，林彬蔚已经转身走向教学楼。雨幕中，他的背影挺拔如松，却莫名透着一丝孤绝。乐颜低头看着手中的黑伞，发现握柄底部刻着小小的“L.S.”——林氏家族的缩写。
化学课上，周凯故意撞翻了乐颜的实验器材。玻璃试管摔碎的脆响让全班安静了一瞬。
“不好意思啊，猫眼哥。”周凯夸张地举手道歉，却在弯腰时压低声音，“听说你那个金主周末去相亲了？”
乐颜的指尖僵在半空，小声说了句：“他不是我金主…”。蓝色左眼里闪过一丝波动，又很快恢复平静。他蹲下去捡玻璃碎片，突然被一股力道拽起来。
林彬蔚不知何时出现在实验台前，抓着周凯的衣领将人按在墙上。他手腕上的皮手链绷得笔直，在周凯脖颈上勒出一道红痕。
“再叫一次试试。”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实验室的温度骤降。
班主任匆匆赶来时，林彬蔚已经松开手。皮质手链在灯光下泛着哑光，周凯捂着脖子干咳，再不敢抬头。
班主任将林彬蔚拉开，乐颜跑去拿扫把扫玻璃渣子。
林彬蔚被班主任拉走时，往乐颜手心里塞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中午天台找我。」
午休时分的天台空无一人。乐颜轻轻推开铁门，看见林彬蔚靠在栏杆上剥橘子，修长的手指撕开橙黄的果皮，汁水沾在指尖，林彬蔚听到铁门的吱呀声，抬头撞上乐颜的目光。
“手链......”乐颜走到他身边，雨水顺着伞面滑落，“是必须戴的吗？”
林彬蔚掰开一瓣橘子递给他：“家族传统。”他转动手腕，露出内侧刻着的日期——正是流星雨那晚的后一天。
乐颜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兜里胸针上的蓝宝石。雨水打在铁皮屋顶上，像无数细小的鼓点。
“下个月有个家族仪式。”林彬蔚突然说，“要去瑞士两周。”
一颗水珠从伞骨滑落，正好砸在乐颜手背上。冰凉刺骨。
“哦。”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挺好的。”
林彬蔚将最后一瓣橘子塞进嘴里，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皮质手链贴着皮肤，带着体温的暖意。“看着我。”他轻声道。
乐颜抬头，蓝色左眼里映出林彬蔚近在咫尺的脸。那人眼底翻涌的情绪太过复杂，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
“不开心了？”
乐颜摇头。
“我会回来。”林彬蔚一字一顿地说，“但可能需要你帮忙。”
乐颜问他需要帮什么忙，却没有等来回答。
放学时雨停了。乐颜独自走在银杏街上，养父发来消息说去邻县进货，今晚不回来。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乐颜同学？”
陌生的女声让他转身。一位穿着米色风衣的女士站在三步之外，栗色卷发间别着精致的珍珠发卡。她伸出手，腕上的卡地亚手表在暮色中闪闪发光。
“我是林彬蔚的母亲。”
乐颜的呼吸一滞。女人保养得当的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乐颜朝女人笑笑，站在银杏树下不知所措。
“阿姨…”好字还没说好就被女人打断。
“能请你喝杯奶茶吗？”她指了指街角的连锁店，“就十分钟。”
乐颜想开口拒绝，却直接被拉进奶茶店。
奶茶店的暖气开得很足。乐颜捧着热可可，看对面的女人优雅地搅拌红茶。她手腕上戴着和林彬蔚同款的皮质手链，只是款式更为纤细。
“彬蔚从小就有睡眠问题。”她突然开口，瓷勺碰在杯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最近发作得特别频繁。”
乐颜握紧了杯子。热可可的甜腻气息突然变得令人窒息。
“医生说是精神压力太大。”她抬起眼，瞳孔颜色比林彬蔚更深，像两潭不见底的古井，“你知道他在焦虑什么吗？”
玻璃窗外，最后一丝天光被暮色吞噬。乐颜的蓝眼睛在霓虹灯映照下显得格外明亮。
“我不知道。”他轻声回答，“我们只是同学。”
女人的唇角微微上扬。她从包里取出一个信封推过来：“这是下个月瑞士之行的详细行程。如果你真的为他好......”
乐颜盯着信封上烫金的家族徽章，突然想起天台上林彬蔚说的话：“我需要你帮忙。”
小卖部的二楼漆黑一片。乐颜坐在床边，手里攥着那张行程表。手机屏幕亮起，是林彬蔚发来的消息：
「明天放学后，老地方见。有东西给你。」
窗外，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离银杏街。乐颜看见林夫人坐在后座，正用湿巾擦拭手指，仿佛刚才碰过什么不洁之物。
他低头让自己不去看，目光却停留在行程表上，发现背面用钢笔写了一行小字：
「让他自己做决定。」
今天夜晚格外安静，风像凝固了似的没有在找树叶捣乱。
乐颜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林彬蔚的消息跳了出来：
「睡了吗？」
乐颜犹豫了一下，回复：「还没有。」
对方很快回过来：「在想什么？」
乐颜咬了咬唇，从床上坐起来，还是将消息发了出去：「你妈妈今天来找我了。」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屏幕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但迟迟没有回复。乐颜盯着屏幕，心跳莫名加快。
终于，林彬蔚回了一句：
「那不是我妈。」
乐颜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又一条消息跳出来：
「是后妈。」
乐颜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不知道该回什么。
林彬蔚紧接着问：「她找你说了什么？」
乐颜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最终只回了一句：「没什么。」
对方没再回复。
乐颜重新躺回床上，翻了个身，盯着窗外。
小卖部的二楼窗户正对着银杏街，路灯的光晕在雨后的地面上泛着湿漉漉的光。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看窗外。」
乐颜一怔，起身掀开小卖部二楼的窗帘。街对面的公寓楼顶层，落地窗前站着一个人影——是林彬蔚。
夜色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乐颜知道他在看自己。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出来。」
乐颜心跳漏了一拍。他回头看了眼养父的房门，确认里面没有动静后，才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小卖部的门锁转动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乐颜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冷风立刻灌了进来。他缩了缩脖子，站在门口等。
没过多久，街对面公寓楼的门开了。林彬蔚穿着黑色外套，快步穿过马路，朝小卖部走来。
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的眼睛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深邃。
乐颜站在门内，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林彬蔚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声音很低：
“她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他的声音和平常一样，却让乐颜不由有些紧张，只是摇摇头。
“回答我，”林彬蔚语气仍旧没什么变化，“好吗？”
“你每天晚上都睡不好吗？”林彬蔚等来这样一个回答。
他目光柔下来，摸摸乐颜的头，将他一撮不听话的小飞毛压下。
“聊聊？”林彬蔚指向路灯下的长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