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
办公室重新归于寂静。
傅玉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鹤西津离开的方向。
他眼中有锐意，但眉头微微压低，却又像是在挣扎和责备，傅玉致坐回办公桌后，开始看文件。
不知看了多久，傅玉致下意识又去拿文件，却发现右手边堆积如山的文件已经看完了。
傅玉致冷着表情，对着空无一物的桌面上出神。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傅玉致的工作计划非常严谨，有固定的文件批阅时间，到了相应的时间就会有人来取走批阅完毕的文件。
助理抱着文件夹进来，自觉地去回收傅玉致左手边看过的文件，到手却愣了一下。
文件上空无一物，一丝圈画修改的标记都没有，助理又去看签名的地方，也是空白一片。
助理意外极了：“小傅总，这......是全部打回去重做吗？”
傅玉致没说话，半晌，他眼皮动了动，示意助理把文件放回右手边：“放回去，一会儿再来。”
助理抬起手：“可这个文件明天就要用。还有三分钟就是会议时间，小傅总，会议时间早就发放下去了，无法推迟。而且如果推迟会议，今晚的晚宴也会受影响，这个晚宴很重要，傅总嘱咐您必须按时出席。”
助理把日程表读了一遍，一项工作紧跟着一项，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喘不过气。
傅玉致没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助理以为他在为日程被打乱而不悦时，傅玉致终于开了口，既没有生气，也没有不耐烦，语气好似一尊精密的人工智能：“知道了。不用推迟，我去晚宴的路上会再看一遍。”
******
顾璃走进便利店，他提着几个女装专柜的手提袋，微微卷曲的头发在灯光下柔顺地泛着亮光。
签约办了一个下午，好消息是成功拿到了礼物分成。顾璃知道自己控制不住花销，所以只提了一万。
刚去吃了好吃的，顾璃心情很好，丰盈的脸颊带着薄薄的红晕，天气有点冷，他想给自己买杯热牛奶。
顾家的债务像座大山，顾璃原本也舍不得买新衣服，但顾璃手头的女装不多，急需多买几件补充直播装备。不过，他也只买了两三件，他才发现商场的衣服比网上贵出很多，他决定先少买几件，把这几天的直播捱过去，等网购的衣服到货。
顾璃还在商场里看到了鹤西津送他的那个品牌，发现鹤西津送他的竟是件高级限定款，价格昂贵。顾璃提着袋子在专柜前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没进去。
不到万不得已，顾璃不想用别人送给自己的东西换钱。
便利店大门打开，叮铃的迎客铃声响了起来。
顾璃接过服务员递来的热牛奶，把大包小包的衣服放在脚边，小口小口地吹着气喝牛奶。
便利店五块钱一小杯的热牛奶很甜，像是加了许多糖精，带着一股廉价的草莓香精气味。顾璃以前只会点最贵的那一款，但现在他和他手中捧着的草莓甜奶一样廉价。
顾璃鼻子有点发酸，他拨弄着手机，点开了一个联系人。
顾璃咬着唇，纠结了好一会儿，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妈妈，是我，你最近好吗？】
发完顾璃心虚地左右环视，把手机扣在了桌面上，他慢慢舔舐着唇边的牛奶，一边无意识地敲打着纸杯。
五分钟，十分钟......
时间过得越长，顾璃越难受，他扣着纸杯，心烦意乱。
就在顾璃几乎要忍不住的时候，手机终于震动了一下。
顾璃缩了一下，手指在空中停了停，随即快速拿过手机。唇肉紧抿，眼睛里却带着些期待，顾璃打开手机。
手机上显示着一条包含破产、意外、学生贷款的垃圾短信，顾璃忙将他划走，点开微信。
没有顾璃想看见的东西，他发出的消息变成了一个红色感叹号，紧接着，一条陌生消息弹入顾璃手机。
【任何人离开了你都会过得更好吧。新少爷和你不同，夫人和先生都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你不要再垂死挣扎了。如果你再打扰顾夫人的私人生活，我们将报警处理。】
顾璃像被针扎了似得移开视线，他把手机倒扣在桌上，像是没拿稳，又像是不敢碰。
一个带着疲惫的年轻女声传来：“你没事吧？”
顾璃手心一软，才发现对方给自己塞了张纸巾，顾璃愣愣地看着纸巾上出现了两个圆形的水痕。
女孩儿歉意地笑了笑：“这是餐厅赠送的，可能比较劣质，不如好的软，如果你在意扔了就好。”
顾璃的心像是被闪电打过，他抹了把眼泪，忽然将牛奶扔进了垃圾桶，又纸巾塞回了女孩手里。
顾璃的声音微弱，别过脸不看她，语气却凶：“谢谢，我不用。”
女孩也不生气，把纸巾收回口袋，揉了揉满是血丝的眼睛，继续改文件。
门口又发出叮铃的一声，一个醉汉晃晃荡荡地进了便利店。
醉汉浑身酒气，步伐踉跄，带着一种醉鬼特有的逼人的凶狠。时不时失足，便会撞翻货柜上的东西，东西摔在地上，抽噎的顾璃缩了缩肩膀。
醉汉乱逛了一会儿，忽然走到递纸巾给顾璃的女孩身边。
难闻的酒气从醉汉的口中喷洒，女孩难受地捂起鼻子，紧接着，那个醉汉开始向女孩靠近，打结的舌头吐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话：“电话。”
女孩说了句什么，皱着眉害怕地躲避对方的骚扰，但高大的货架挡住了店员的视线，顾客们偷偷看着这边，没有任何人敢主动上前阻止。
醉汉依旧纠缠，甚至对女孩动手动脚。
就在此时，顾璃抬起半干的泪眼，抬高声调：“你能不能快点滚开。对人家女孩子动手动脚干嘛，人家不想理你你看不懂吗？”
说话时，顾璃忍不住把手缩进了袖子里，因为害怕，他的手指有点发冷。
醉汉慢吞吞地转向顾璃，混沌的眼睛蓦得瞪大了一下，直勾勾盯着顾璃。
顾璃强壮镇定瞪了回去，不过他的外貌没什么威慑力，醉汉的注意力一下子放在了顾璃身上，仿佛看见了一只呲牙的小猫。
醉汉忽然抬手，顾璃还未看清，随即脖颈处一阵剧痛，顾璃闷哼一声，整个人撞到了货架上。
周围的客人发出惊呼，货架上的东西散落一地，顾璃低低叫了一声，双手掰着脖颈上的手吃痛挣扎。
醉汉的脸近在咫尺，发出酒精的臭味。
“明明是男的，长得却和女的一样，不男不女，现在的风气就是被你们这些娘炮搅浑了。”
顾璃被他掐得难受，脱口反击：“比你这种骚扰别人的□□强！”
本以为这话会激怒醉汉，顾璃下意识闭紧眼，但颈间的手却没有收紧，紧接着顾璃听见一阵爆喝：“警察！蹲下！”
醉汉吓了一跳，顾璃也惊得睁开了眼睛，他嗓子忽然通气，被空气呛得咳嗽了。
脖子很疼，他想蹲下，却又被一块儿柔软的毛呢裹了起来，一双手臂稳稳围在顾璃肩头，冷冽而安静的气息涌进鼻腔。
顾璃懵懂地从毛呢里钻出来，抬头便看见了一个完美的下颌，另一边，醉汉被几个公安按在地面，正在哀哀叫痛。
傅玉致为什么会在这里？
顾璃还没想到要说什么，就看见傅玉致淡色的眼睛在颤动，他手指抚向顾璃颈间的抓痕，语速很快：“伤得重吗，还有哪里伤到了。穿好衣服，外面冷，带你去医院。”
醉汉还在鬼哭狼嚎，公安拖着他往警车上带，一个看领队模样的人上前对傅玉致道：“傅先生，那我们先带他回去了。”
傅玉致心不在焉地点过头。
他抱得很紧，低头靠近顾璃，检查着顾璃的伤口。
便利店的人见这一幕，立刻窃窃私语起来。什么“亲密”“男朋友”之类的词汇传进顾璃的耳朵，让顾璃登时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
太清晰了，甚至只是昨晚。昨晚他头脑一热，对对方做了极其轻浮的举动，以至于惹人生厌。明明早上才在面前做过划清界限的行为，现在却再一次莫名其妙地落到了需要对方解救的境地。
顾璃立刻觉得难为情，挣动了一下，想让两个人恢复正常的社交距离。
只是他一动，傅玉致像是立刻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不着痕迹地松开了手。顾璃抬头，便见他的眼眸暗了一下，随退开两步。
傅玉致：“...先离开这里。”
经此一闹，便利店内外所有人都看着这边，看得顾璃想赶紧逃回宿舍，傅玉致一提起，他立刻小鸡啄米似得点头，跑回桌子前拿起购物袋就要走。
顾璃跟着傅玉致上了车，刚刚关上车门，那个女孩儿忽然从便利店里跑了出来，她眼睛弯弯的，气喘吁吁地拍着车门。
“那个，谢谢你，还有你男朋友。”
顾璃手足无措，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不是，我们是......”
谁料他还没说完，这一侧的车窗忽然自动升起，与此同时，驾驶位的傅玉致看向这边。
傅玉致的侧脸在夜光下更加清冷：“不客气，举手之劳。”
随后，车窗升起，车子驶出停车区。
顾璃急得弹起来：“你怎么不让我解释清楚，她误会了！”
傅玉致不语，只是等着收费车位的杆子升起，车内的气压一下降到很低，顾璃不明白傅玉致为什么突然不说话。
直到车子驶出停车区，傅玉致才沉下面容看他，他眉头紧锁：“刚刚很危险，和他起冲突是不理智的。太晚了，你还是自己一个人，万一他是个疯子或者危险分子，你会......”
傅玉致没能说下去，他扭过头，沉默着继续开车。
顾璃明白过来。
傅玉致和“顾家少爷顾璃”是有血缘关系的，虽然两家的感情没有到亲密无间的地步，但终究留着一样的血。傅玉致一定是讨厌他，又不能不管他，觉得他多事又麻烦，才格外恼火。
虽然顾璃知道傅玉致说的是对的，但既然在这种时候跟关系不怎么好的人说不能起冲突，保持理智之类的事，其实是在教育他少惹事吧？
原来是这样，顾璃一下子不高兴了，不想管他就不管啊，干嘛非要冲上来，还不忘借此对他甩个脸子，教育他几句。
顾璃托着下巴：“这不是没事吗。而且正常人怎么可能做到事事都理智考虑后再行动，要是每个人都这样，那和提线木偶有什么区别，永远都没有自由。人就是要在该冲动的时候冲动才叫活着啊，那么压抑还活个什么劲儿。”
傅玉致在圈子里一直是高岭之花的形象，是别人家孩子的标准模版，其中最为人所称道就是他的理性。永远自律，永远理智，永远克制，永远遵循礼仪，这种体面的上层人几乎让所有人为之赞誉。
就像爱读书的孩子最在意自己的成绩，顾璃觉得傅玉致也会看重这一点，如果自己这样说这歪理，那么傅玉致一定会生气，二人或许会回到最初的谁也不理谁的状态。
但是出乎意料的，傅玉致却没有不理他。
傅玉致看着有点奇怪，只是一味看着其他车辆，一辆车忽然超到他车前，顾璃车速提了一下，像是要升档，但傅玉致的右手却只是放在了档位上，没有动。
顾璃看见那只手骨节泛白，浮现着几丝青筋。
顾璃吞咽了一下，脸蛋煞白，往远离傅玉致的方向挪了挪。
不会吧，难道傅玉致终于讨厌他讨厌到极点，想对他使用暴力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