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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第 10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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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人很多,走廊上都挤着临时病床,人声鼎沸,谢栖大脑轰地炸开了。
这就是温枫从他高考完忙起来的原因吗?
白发病蛰伏了三年卷土重来,而关安也在其中。为什么?
塞钱塞到一间病房是整整一个小时后的事了,他打了十几个电话,挂掉最后一通后站在楼梯间回不过神。窗外的挺拔绿树被风吹得摇摆,热浪涌进心头,谢栖一手撑在窗台上,胸口闷得喘不上气。
他感到前所未有地疲惫,没力气再去想之前的千丝万缕如何跟眼前发生的一切挂钩。
“关安哥。”
谢栖回到病房掩上门,隔绝嘈杂的人声和哭喊,看向病床上紧闭着双眼的关安,“告诉我们吧。”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沉沉压在所有人喉头。
张静安侧着身,眉头拧成了死结。
褚青站在病床前看着点滴,顺着透明的细长管道输进关安手背上,他也觉得眼前这一幕不真实,分明几个小时前他们还在为谢栖的成绩欢欣鼓舞,可是那么多血,怎么会有那么多血·······
死寂被剧烈的咳嗽声打破,关安缓缓睁开眼,他毫无血色的双唇和脸色几乎和纯白的床单融为一体,“我、我自找的。”
“我想办法又进去工作了。”
最坏的猜想被关安一语戳中,谢栖搭在病床边的手绷起了道道青筋,他说不出话来,瞪着眼看向床头的人,一行清泪滚滚而下。
“关安哥······”褚青的眼睛也红了,“为什么?”
“你······”
“我原本只是想接近他们,想打听更多消息。”
张静安双眼通红,转过身:“我不是说了吗?再等等,再等等!”
“简玥也说了,答应帮我们从王川手里拿到账本,我告诉你了,也拦着你了。”
关安摇摇头,“你拦得太晚了。”
“咚咚咚!”
谢栖去开门,是温枫。
“关安!”温枫把手里的检查单摔在病床上,吼道:“你就那么想死吗?”
“温枫哥······”谢栖眼泪还没擦干,伸手去拉温枫,但他被一把甩开。
“你明明知道那里面有多危险,干的是什么勾当,还要往前凑?”
“而且还不是待了一天两天?”
“有什么值得你用命去换?”
关安低下头,“我原来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你以为?”温枫额角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他难得失态,语调比平时高了不止一倍,“你以为有什么用?”
“蠢货!”
谢栖被吓了一跳,不敢再去拉温枫,只拽了拽他衣角。
张静安走来拍拍温枫的肩,“事到如今再说什么都没用了,检查结果怎么样?”
温枫欲言又止,“你跟我来拿药,谢栖你和褚青看着他,吊水完了及时按铃找护士。”
没人敢违抗他,都点点头。
“情况很糟糕吗?”
出了病房两人一路往天台去,门一关上张静安忍不住问道。
“很复杂。”温枫叹了口气,“他以前就有过白发和吐血的症状,但是及时远离了污染源,断断续续地吃药,虽然作用不大,但也没再恶化下去。”
“但再一次······”温枫压低了声音:“到现在病源还不准摆上台面说,更不准以被污染立项开展病情研究,都是打着擦边开药。我的权限能接触到的病人和机器都很有限制,只能眼睁睁看着。”
“况且来我们这的病人大多都病入膏肓了······”
“这个病的潜伏期我也不能确定,但按照关安恶化的程度来说······”
温枫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轻轻摇了摇头。
“如果能更早,把握会更大一点。但是就现在来说,我没法作出任何保证。”
“你我都明白,才过去三年。想要扳倒一座庞然大物是不可能的。”
张静安也跟着叹气,她极目远眺,隐约能看见山和海的隆起和边沿,来到连港的这些日子她没有一天忘记白华的死因,日复一日,她总在安慰自己,总会有血仇得报的那天。
“今年是你我等的第三年,但是关安的第十三年。”
温枫哑然,别开脸去。
“十三年前的现在,他高考完的六月,他和关长爆发了最严重也是最后一次的争吵。”
“温枫,十三年的等待足以让人失去理智。”
病房内时而响起的咳嗽声像一道道催命符,谢栖只听着嗓子都跟着冒烟,“关安哥,你晚上想吃什么?”
“渴不渴,想喝什么?”
“褚青不是去打热水了吗?”
“哦。”
褚青回来后跟谢栖挤在一张椅子上,两双眼睛齐齐看着关安。
关安被看得发怵,“干什么?我还没走呢,怎么跟给我守灵似的?”
“呸呸呸!”
“关安哥,你说什么呢!”
张静安拎着一大兜子药回来,“少贫两句,温枫听到又要骂你了。”
关安缩了缩脖子,“大少爷好威风,你们怎么一个都拦不住。”
“我以后再也不敢惹温枫哥了。”谢栖想起方才温枫发火的样子就胆颤。
“看你那怂样。”关安撺掇他,“你不是家中一霸吗?”
张静安往后瞥了一眼,抬手抵着唇:“咳咳······”
关安立即噤声。
谢栖:“······”
商议过后谢栖和褚青回家给关安收拾东西住院,他极力抗拒住院,更不让陪床,最后各退一步,他自己住院。
晚上几人陪关安吃了饭就各自回去了,温枫还睡在值班室,他起码还得两周才能回家。
短短一天内发生的事太多,谢栖和褚青先后冲了澡,挨着靠在沙发上愣神。
“哥。”
“嗯?”谢栖撑不住地倒在褚青怀里,枕着他的大腿。
“温枫哥没跟我们说关安哥的状况到底怎么样。”
谢栖闭上眼,长长的睫毛扫出一片阴影,他的脸精雕细琢似瓷器,时常透出易碎的美感。
褚青轻轻抚摸着他的侧脸,没再说下去,一手揽住他的肩,“哥,今年生日是你的成人礼,你想怎么过?”
“嗯······”谢栖沉吟道:“我想要睡懒觉,还要一个大蛋糕,像温枫哥说的那样提车,再就是能收到录取通知书。”
他越说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小,褚青搂着他顺着后背往下拍。
把谢栖哄睡着抱回床上后褚青想抽出手臂起来,但他立即跟着动了,下意识地摸索褚青的衣角。
谢栖嘴也撅起来了,嘟囔着说了什么,褚青的心塌下去一块,怎么也走不动了,又搂住他拍了拍。
褚青没那么困,他闭上眼就浮现出今天发生的种种。前面等待着他们的将会是什么,谁也说不准,他只能收紧双臂,拥着怀里安然入睡的谢栖。
这个夏天漫长得像一场拉锯战,谢栖和褚青先后定下学校,褚青的中考成绩很优秀,全市第七,他选了离谢栖的第一志愿最近的高中,也就是张静安在职的那一所。
张静安面对着两个孩子屡次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她工作忙,比起温枫和关安对谢栖的照顾算最少的,即使是这样也不难看出谢栖对褚青几乎已形成惯性的依赖。
想到躺在病床上的关安就是在十三年前的夏天离开连港从此和关长别离至今的,她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而且褚青十五岁,往后会发生尚不能下论断。
整日奔波下谢栖的脸色比关安好不到哪去,跟褚思商议过后他把目光又放回了销售额如日中天的网店上,不仅要入驻新平台还要推出更高效优质的配送服务,幸好他早就注册了商标,只是不断扩张下急需人手,他一个人忙得四脚朝天都顾不过来。
工厂和网店是分不开的上下游环节,褚青整天在这两个地方来回跑,个子雨后的竹笋似的蹭蹭往上拔。
两人各自忙了一天都往医院去,谢栖一身西装革履,他刚从人社局回来,他最烦跟说句话要拐八个弯的老油条们打交道。
为了争取给员工培训的名额又不得不去,现在虽然赚得多,要源源不断投入的更不少,过两天他还要准备演讲稿去配合宣传,吸引人才回乡。
谢栖不耐烦地一把扯开领带,一整天下来把他勒得气都喘不上来。
“你怎么也不戴个帽子?”
褚青穿着短袖牛仔裤,满头大汗,领口一圈深色汗渍,“忘了扔哪去了。”
“啧。”谢栖伸手摸了一把他侧脸,“都晒红了。”
“没事,回家冲个澡就好了。”褚青帮谢栖把领带取下来,顺手解开他衬衣最上面的两枚纽扣。
“再招个司机,你想要什么车?”谢栖说着掏出手机,他刚过科目三,还差科目四就能拿驾照自己开车了,上周刚提了辆车当成酒店的备用车。
“哥,我不用。”
进了电梯,谢栖敲了下他脑门,“不用什么不用,知道你哥现在一天赚多少钱吗?”
褚青还真不清楚,摇摇头。
谢栖笑了,“掰着手指头算吧,单位以万起步。”
“哥,那是营业额,不是纯利润。”
谢栖:“······”
病房里温枫也在,谢栖一推门就下意识的往后撤了一步。
褚青不解的探头往里看,只见温枫眉头拧着,满脸不耐。
关安像是被骂过了,垂着头不说话。
“进来。”
听到温枫发话,谢栖只能硬着头皮进了屋里,笑嘻嘻的喊他:“温枫哥,晚上回家吃饭吗?”
“气都气饱了,用不着吃饭。”
温枫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你关安哥要出院,我怎么说都没用,你来吧。”
他说完就往外走,路过褚青拽了下他小臂,“长袖外套也不穿,想把自己晒成黑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