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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第 1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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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来的并不突然,谢栖看着日历数着日子,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除了躺在病床上的关安。
他自觉揽下关安住院以来的所有开销,如今钱对他们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他能给的是最没什么用的。
生日这天关安被批准回家半天,褚青去接他。
“过的真快,转眼你哥都成年了。”关安伸了个懒腰,一手搭在褚青的肩上,“嚯,你这肌肉,梆梆硬!”
“给你哥送的什么礼物?”
“一个吊坠。”
关安眯起眼,“就一个吊坠?什么吊坠?纯金的?”
“不对,你哥应该不会喜欢这么俗气的东西·······”
温枫和张静安都在,一个吹气球一个挂横幅,客厅里花花绿绿的,关安进门吹了声口哨:“咱们给谢栖过的是成人礼还是六一儿童节?”
“怎么了?”温枫瞪他一眼,“快来帮忙,我打气打得手都酸了。”
“谢栖呢?”
张静安把横幅扯到客厅最中间的位置,扭头答道:“在酒店开会。”
“谢总真是日理万机。”
快到十一点,趴在阳台望风的褚青朝屋里挥了挥手。
四人守在门口听着谢栖的脚步声,等到他踩上最后一阶就猛地拉开门。
“生日快乐!”
关安和褚青一左一右的放了个礼花炮,彩带飘飘扬扬的飞到谢栖头顶,“啊啊啊!”
看清满屋的布置后谢栖眼眶红了一圈,他转头就扑进了褚青怀里,温枫手臂都张开了,却不料面前窜出来个人,他定睛一看,谢栖已经搂着褚青眼泪汪汪的了。
“谢谢、谢谢你们······”
“小姨、温枫哥、关安哥、褚青,你们真好。”他说完抽了抽气,嘟囔着补充:“以上排名不分先后。”
“好了。”温枫拉过他小臂拍了拍,“每年都这样。总那么客气······”
“就是。”关安往嘴里扔了一把坚果仁,嘎嘣嘎嘣的嚼起来,“还年年都哭,禇青一回都没哭过。”
谢栖还没从褚青怀里出来,气的伸出胳膊去挠关安,“你说什么!”
“我就哭怎么了!”
“你也承认你哭了,怎么还不让人说了······”关安往后躲,“褚青,快把你哥爪子按住,我可是个病人!”
温枫和张静安习以为常的看着眼前的一幕,相视一笑,温枫拿起桌上的DV开始录像,“今天是谢栖的十八岁生日,他要成为一个大人了。”
张静安举着刚才放过的礼花筒递到谢栖嘴边,“请问谢栖,你准备好了吗?”
谢栖冲着摄像头一笑,挣开褚青的怀抱,清了清嗓子道:“未来就在我眼前,无论如何,我都会势如破竹的向明天出发。”
温枫举着DV拍了整间客厅,最后又聚焦在谢栖的脸上,“说得好,那十八岁的谢栖,你有什么想对以后的自己说的吗?”
“几年后?”
“十年?”
“太久了,那时候我是什么样啊?”
“那五年。”
谢栖想了想,“五年后的我,如果你不开心了的话可以想想从前,其实你拥有的一直在变多。”
这话一出,在场几人皆是一怔。
画面不明显的抖动了几秒,张静安搭着温枫的肩侧过身去。
褚青猛地扑上去,搂住谢栖把他按进怀里。
关安仰起头,抹了下眼尾:“你小子,提前多久背的词……”
这已经是他们在连港的第三个夏天了。三年里发生了很多事,他们屡次陷入困境乃至绝境,谢栖占据着最中心的位置,他是绝对的主心骨,潜移默化地用不屈不折的韧劲鼓舞着所有人。
一顿饱餐后,只有褚青的礼物还没拿出来,谢栖好奇的在他身上扒拉,“到底是什么!”
褚青卖够了关子,扣住谢栖的手腕翻过来,把口袋里竖长的盒子放在他掌心。
谢栖摇摇盒子,“钢笔吗?”
他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蝴蝶结,躺在盒子里的是一根黑色链条,吊坠是个黑色的球状物,被四股银条拧在中间,尾部缀了个倒置的细长圆锥。
“这是什么?”谢栖拎起链条,惊奇的发现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黑球在阳光下竟然会发出彩虹般的光泽,他转动着球来回看,“好神奇!”
“这是双彩虹眼黑曜石。”褚青解释道:“是经过西藏喇嘛开过光的天珠。”
“听起来好厉害······”谢栖又把项链递给他,“快给我戴上!”
温枫冲褚青扬了扬眉,“怎么就说这些,最重要的呢?”
“温枫哥,这又是他托你买的吧?”谢栖穿的是件圆领T恤,这条项链衬得他脖颈修长雪白,填补了他总是空荡荡的颈间。
“是他自己挑的。用中考那笔奖学金,还有攒的钱。”
温枫继续朝褚青挤眉弄眼,但褚青站在谢栖身后,下巴垫在他肩上,摇了摇头。
“你们俩演哑剧呢?”关安忍不住问道。
谢栖看看温枫,又偏过头看看褚青,“怎么了?这条项链很贵吗?”
“虽然不便宜,但是对你现在的身价来说也还好。”
“那怎么了?”
温枫下了最后通牒:“褚青,你再不说我就要说了。”
屋里人的目光一时都聚集在褚青身上,谢栖晃晃他,“快说!”
“其实也没什么······”褚青躲开谢栖的逼视,“我去万福寺祈福了,为你。”
谢栖捕捉到关键词,“怎么祈福的?”
“三步一跪拜,五步一叩首。”
谢栖脑海里轰的一声炸开了,万福寺是连港一座相当古老的寺庙,香火很旺,常有各地游客前来参拜,通往八十余米高的金身大佛塑像下有数百级阶梯,更显佛身巍峨神圣。
八月酷暑,谢栖整天躲在空调房里都嫌热,他不敢想褚青是怎么一步步爬到顶的。
高温天将近三十八度,台阶上有两条路,一条大理石,另一条铺了木板,上面满是被磨损的痕迹,滚烫的日光将空气都蒸腾到扭曲,褚青深深跪伏下去,将在心中念了百余次的祷告再默诵一遍。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砸下来,渗进木板的经年留下的裂纹中,褚青抬起头望向悲悯垂眼的金身佛像,他只求神明在天,能听见哪怕一句祈诵,保佑谢栖平安。
三年前的夏天,他只能在家里等着到处打工的谢栖回来,每次都是一身汗,衣服上全是灰,有时候脸上都是,一双原本削葱根似的手也磨出来不少茧子。
现在他们有钱了,有了很多钱,可谢栖也在鬼门关前趟了一回又一回。褚青只能这么做,他太害怕了,怕再有下一次,他会真的失去谢栖,那是他比生命更看重的人。
回过神来时谢栖已经搂住褚青哭了,他的眼泪洇湿了褚青肩头,一只手攥成拳头砸着他的背,“你傻不傻,这么热的天!”
几个大人你看我我看你,纷纷放轻脚步出了门。
“我那天去的很早,没那么热。”褚青搂住谢栖的腰,抵着他的额头,“真的,哥······”
谢栖指尖拨弄着胸口的吊坠,“那也没必要。”
眼看着他还在往下掉眼泪,褚青唇角悄然往上扬了扬,“好了,哥。那点活动量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我天天训练都习惯了。”
谢栖瘪瘪嘴,垂下眼,透明的泪珠硕大一颗摇摇欲坠地挂在他鸦羽似的长睫上,褚青小心地抬手用指腹抹掉,“哥。”
“宝贝。”
“别哭了。”
空调源源不断输送出来的冷气很足,嗡嗡嗡地替代了以往窗外聒噪的蝉鸣,谢栖一头扑进褚青怀里,脸紧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不准有下次了。”
“好。”褚青顺着他嵌进自己怀里的单薄脊背往下拍。
谢栖又用拳头砸他,“你每次都这样,答应说好好好,背着我该怎么干还怎么干。”
“哥,我只是想要你平安。”褚青对上谢栖波光粼粼的一双眼,抚摸上他的脸颊。
谢栖噤了声,自从关安出事以来他更不安了,惶惶,害怕,忧愁充斥在他心头,他不想失去任何人,但褚青又何尝不是呢?
缓了一会儿后谢栖深觉自己没脸见人了,他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哭了。
“都怪你!”
褚青向来对谢栖的小脾气照单全收,握住他的拳头道:“都怪我。”
下午谢栖给自己放了假,窝在沙发上不肯动弹,褚青说了一堆地方他都不愿意去,只想在家。
“平时在外边东奔西跑够累的了,我现在只想在家待着。”谢栖两只手死死扒着沙发,转了转眼珠后又对褚青道:“和你一起。”
窗帘严丝合缝地拉上了,侧卧里很暗,床上架了个折叠桌,放着台笔记本电脑,谢栖和褚青挨头的靠在一起,看着屏幕上散着幽幽蓝光的鬼片。
谢栖声称成年这一天总要做点刺激的事,这样才能留下更深刻的回忆。
浑身白衣在林中飘荡的鬼魂念念有词的说着:“拿命来,拿命来······”
谢栖拽着被面,想挡在眼前又迟迟没抬起来,褚青余光瞥见后摊开掌心包住他的手,“哥,你害怕那就不看了。”
“谁害怕了!这都是假的,有什么好怕的!”
褚青无奈,只能很有先见之明的张开了双臂。
片子渐渐到了高潮,谢栖整个人都缩进了褚青怀里,披头散发的鬼突然冲到屏幕前,张开一口带血的白牙。
“啊啊啊!”
谢栖的尖叫和片子里的音效一起响起来,褚青一把合上笔记本搂住谢栖,“哥,好了,没有了。”
“没事了,没事了。”褚青抱住他晃着哄,“睡一觉就记不得了。”
“嗯······”谢栖靠在他肩上打了个哈欠,“几点了?”
“十一点半。”褚青也跟着打哈欠,“睡吧,哥。”
谢栖慢慢闭上眼,含糊的嘟囔了一句话,褚青没听清,凑到他耳边问:“什么?”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褚青笑了,轻轻拍他的后背,“你是我哥,我对你好是应该的。”
谢栖撇撇嘴,“不是亲的。”
夏夜是沉寂下来的沸水,泡沫被戳破,变得越来越小,欲盖弥彰的少年心事咕嘟咕嘟地冒上来,又被强压下去,只剩荡开一圈波纹的水面。
看着说完就把脸埋了起来的谢栖,褚青忽然想起温枫带来的那瓶果酒,晚饭后他收拾桌子发现只剩个底了。
“哥。”褚青圈住谢栖的肩,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把他箍在怀里,“你是我的宝贝。”
“所以我要对你好,一辈子都对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