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 5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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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二次见到这样的楚默。
站起之时仿佛没有骨头一般焉趴趴地行走，身后黑气漫散如伞。
也只有这时，沈元声才觉得楚默是一只厉鬼。
“楚默。”他轻轻地喊着。
霎那间，楚默手里多了一把长枪，混沌不清地朝沈元声走去。
“楚默？”
沈元声十分固执，仍旧如往常一般喊着他，自动忽视了楚默发黑的瞳眸和猩红的眼眶。
长枪在地上拖出尖锐刺耳的声响，她迈的步子也越来越小，越来越无力。
刀尖儿卷起风声，呼地一下，沾着尘土的枪尖抵着沈元声的喉结，一点点刺入。
那刀尖儿的尘土沾到皮肉下的血丝里，沈元声并不惧怕。
只是有点儿疼而已，死不了，只要能叫醒楚默就好。
他的血溶解到空气中，黏腻的腥味触发了楚默痛苦的回忆般，她终于倒下了。
沈元声打横将她抱回小饭馆，拿帕子擦她额头上的薄汗。
看样子，应该是记忆恢复到一半被打断了。
“阿娘，阿娘……”
“什么？”沈元声附耳去听。
“阿娘……别走……”
沈元声蹙眉，以忘川水抚平她的情绪。
他握着她的手，低声道：“楚默，我会在你身边。”
而楚默深陷梦境，几欲迷失。
“大月亮，二月亮，哥哥起来学木匠，阿娘起来扎鞋底，嫂嫂起来蒸糯米。娃娃闻到糯米香，打起锣鼓接姑娘。”
“楚默你阿娘怎么不给你纳鞋底？”
一群小娃娃好好的唱着童谣，有个梳双平髻穿粉色白蝶衫的小女娃指着楚默问。
都把楚默盯着，因为她们都知道楚默的娘亲走了。
楚默好着性子说：“我不是小男娃，不用接姑娘，自己也能扎鞋底！”
自小跟着家里人干活，小楚默的皮肤算不上白嫩，还十分抗造，看着都就不像精雕细琢的女孩，反而气势十足。
但说起话来还是软软糯糯的，小粽子一般黏糊。
“骗人，明明就是你阿娘跑了！你阿娘不要你了！”着粉色白蝶衫的小女娃父亲是个地主，说话自然也有底气。
她就是喜欢拿楚默取乐，更不怕得罪楚默。
如果不是她父亲的施舍，楚默怎么有机会同她们一起念书？
楚默的娘亲不守妇道，大着肚子跟人跑了，连楚默也不要了，她就是个遭人嫌弃的娃娃。
“今日的书都念过了吗？”私塾里的夫子走出来问道。
“都念了。”
老夫子捋了一把花白的胡子，道：“且问你们，孔圣人为何说君子不患无兄弟？”
几个小娃你看我我看你，都说不出来。
小楚默低声道：“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理。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老夫子微笑着点点头，摸着楚默软乎乎的脑袋道：“今日正是要讲这一篇，你们且去再好好看看书。”
有个听懂这句话意思的小男孩对着楚默作了个揖。
他说：“君子该当以礼待人，恭敬谨慎，楚默是君子。”
老夫子嘿嘿笑两声去敲那小男孩的头，“你个小顽孩倒是聪明，怎的就说楚默是君子了？”
“别人待她不好她也不怒，可不就是敬而无失？”
三言两语的，老夫子正好趁这个时候教育了她们一番。待到她们都去温书才拉住楚默说：“恢弘志士之气，不宜妄自菲薄。当下只是一番境遇，不论旁人如何看你你都不要自轻自贱。”
楚默乖乖的对老夫子拱手鞠躬，道：“多谢先生教诲，楚默记住了。”
“不要你记住，要你真的拿出气魄。这几个孩子里呀你聪明，倘若是男儿就好了，将来读书科考建功立业，士别三日，谁还敢瞧不起你？一定能大有一番作为的。”
老夫子又像是期许，又像是惋惜。
楚默问：“我是女娃就不能大有作为了吗？”
楚默这问的倒让老夫子不好答。
他若说不是，可适才才叫楚默不要妄自菲薄；若说是，也实在是……
他只道：“很难。”
小楚默皱起眉头，脸蛋上的婴儿肥还没褪去，“那我该怎么做？”
老夫子也不知怎么说。
他说不上来。
“脚下的路是要靠你自己认清的。”他笑着说。
楚默认真地咀嚼老夫子今日对她讲的话，默默退下。
只能念半天学，剩下半天还得帮着家里做事呢。
那头那小姑娘还在说，“她才不是敬而无失，她只是不敢得罪我，哼。”
老夫子看着楚默小小瘦弱的身影眼睛被剜了一刀似的，竟流下两行浊泪下来。
他只恨自己啊也没有办法帮这么好的女孩改命！
她将来又能如何呢，还得是找个人嫁了，一面做活一面带娃，把今日说出那句“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理”的锐气挫灭个干干净净。
如果他再厉害一点，再结识一些大人物，小楚默是不是就不至于在这样陷入死局的困境中走不出来了？
后头又过了两年，楚默连学也不来上了，得去背尸挣钱补贴家用。
两年又过三年，眼见楚默弟弟长大了些，家中也好过了些，数着日子等她弟弟有了功名她也能安安心心去做自己的事，地方亲王却领兵造反了。
动荡之下人人自危，官府常来抓壮兵充数，楚默的父亲也被带走了。
老夫子算着，这该轮到自己的儿子了吧。
他的儿今年还要去考试啊，就差一点点了。
没法，他把这些年攒下的积蓄都拿了出来，只求那些官老爷好歹能通融通融。
是夜，门被咚咚咚叩响，老夫子的心也随之一紧。
官兵现在半夜都要来抓人了吗？
他忙披上外衣，道：“就来。”
“楚默？这大晚上跑出来做什么呢？现在外头乱得很，你要懂得保护自己。”
楚默掩上门，直接给老夫子跪下。
“结草衔环，先生对我有恩，如今到了我该报答的时候！”
老夫子扶起楚默，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先生教我读书做人，过年给我家送肉，先生的好楚默都记在心里。楚默打听到那些官兵明日要来抓先生儿子充军，于是想了一个计策。”
老夫子微微一顿，示意她说。
“如今战乱不断，浮逃人等众多，户籍难得更新。我扮作先生的儿子充军，先生带着公子离开此地，等到战乱结束朝廷下了大赦令先生再落一份手实就是。以先生的博学，到哪儿都能糊口。”
楚默本以为老夫子会爽快地答应，结果他却爽快地拒绝了。
“我怎么能把你推入火海？你可知战场是什么地方？刀剑不长眼，你一个弱小小的女子去了就是送死。”
楚默被老夫子感动得热泪盈眶。
原来这世间还是有人在乎她的命的！
她挣脱老夫子的手“噗通”下跪，上次跪恩，这次跪情。
她哭着说：“请先生一定要答应我！”
“不成，我不能送你去死。”
楚默流着泪道：“我母亲跑了，父亲走了，现在就剩个比我还小的弟弟。天灾人祸的，我到哪儿都是死路一条，先生不如让我去闯一闯！”
“我替公子从军也是有条件的。还请先生走后带上我的弟弟，教他读书做人！”
楚默说罢，磕了三个响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楚默这一说，老夫子犯难了。
他亦是心疼啊！这孩子吃了很多苦，现在不过才十三岁，怎的就要下跪求人了呢？
她声泪俱下，“其实去从军我也有私心。她们都说我阿娘是跟着一个士兵跑了，我想去找我阿娘！”
楚默拉着老夫子的手哀求。
现在的局面，楚默牵扯着她的弟弟能谋求什么活路呢？
好一点被人看上带回府做妾，再惨一些就得沦为奴婢了。以楚默的心性和傲气怎么会甘愿被人奴役。
她聪慧又鬼灵精的，说不准真能在军营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老夫子一咬牙，就算是答应了，连夜安排着他儿子和楚默弟弟离开此处。
楚默就这样进军营了。
初进军营时厕所都不敢上，只能等到半夜都睡了才偷偷起床小解。
许是她会来事，军营里的老兵又看她小，轻易不让她上战场，偶有几次上战场都是有惊无险。
从青州到金州，混着混着便到来年春天了。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淳亲王居然攻其不意，集结大队人马强攻金川。
援军赶来要少说要三天，而淳亲王的大军最多两日就到。
主将算着时间，奖赏能在一日内献计献策的人。
楚默收买了给主将送饭的小士兵，可算混到主将面前。
“我有一计。”楚默道。
楚默沉着开口，让主将端正看了她一眼。
啧，这人有些气度。
他焦急烦躁的心霎时安定下来，问：“你有何计？”
楚默道：“待大军到来之时开城门。”
“空城计？这招恐怕骗不了淳亲王。”将军乍一看粗犷，细端详起做派却是雅致。
“并非空城计。”楚默镇定回道。
主将一下对楚默来了兴趣，细听楚默说完了一整个计划，不由得对她高看一眼。
虽说有纰漏，但看他小小年纪却有此等灵气，将来肯定不得了！
主将一拍桌子，豪爽道：“好！就按你说的做！现在就点你为参谋士，跟在本将身边商量详细事宜。”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第 5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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