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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回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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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折而给你留了东西。”
恍惚中,池声轻声开口拉回了程故也的思绪。
程故也在医院陪了桑折而两个月,在暑假告罄即将开学时才来了辞大报道。开学两个月后人还是没缓过来,精气神都挺差,年轻的生命只有颓废。
这个月底有一场和其他学校的篮球联谊赛,大一新生的祈愿活动就安排在篮球赛那几天的晚上。
池声受邀回了辞大一趟,顺便把桑折而留给程故也的东西带来交付给对方。
“什么东西。”
池声从外衣口袋里摸出一块亚克力祈愿牌递给他:“之前试招的时候桑折而留在我这里的,说等你考上这里就送给你。”
程故也接过,垂眸看向祈愿牌,里面有一个夹层,他打开夹层,取出了里面封存的纸条。
请将我的名字弃落在人海,请沿着原本的轨迹回到时间的最初。
程同学,请忘记我,然后回到最初——那个没有我的未来。
桑折而字写得很小很端正,清清楚楚让人看得明明白白。程故也扯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所以从那个时候他就有这个想法了吗?”
池声摇摇头:“远比你想得更早,桑折而他……是一个冷静又感性的人。”
“也许在他认识你那一天之前,痛苦的种子就早已埋下根基。我原本以为,感情上的希望能够补足他心灵的上空缺,可能就是太晚了吧,在他的潜意识里那个想法已经无法改变——命运于他而言,已是肮脏不堪。世界于他而言,已没有意义。”
“看开点,”池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给他一些安慰“不遂愿才是人生的常态,你想他了,就去医院陪陪他,他想你了,自然就会醒过来了。”
“也许吧。”
程故也想起以前的桑折而,阳光热烈。
他们的相识起源于一场球赛,更准确来说,是一张照片。
程故也初二的时候随学校的篮球队一起去桑折而的学校打联谊赛,桑折而无意间拍的几张比赛照片被两所学校收录进了宣传片中。
那几张照片角度抓拍得很好,有一张就是程故也的,那时候林青榆和程希越正准备离婚,出于一种他也不明白的心思,他就想着能不能找到人问问还有没有其他的照片然后拿回去给两个大人看看。
一番折腾后,他总算是在一个摄影爱好群里加上了桑折而。
为什么他不直接去加人呢?因为桑折而的账号设置了权限,拒绝任何人的添加好友。于是程故也找遍了人才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和桑折而说上话的群聊。
过程虽然魔幻,但结果总算是好的。程故也拿到了所有关于联谊赛那天的照片,虽然关于他的只有几张,但都拍得挺好。
桑折而是很阳光的性子,直率又坦诚,现实中话实在是少得非常可怜的程故也为了几张照片第一次对一个面都没见过的人这么热情,不过相比于桑折而的一连串语音,他的一连串文字就显得逊色了。
和桑折而聊天会让程故也感觉很舒服,他对程故也几乎是有问必答,周末两个人几乎是整天整夜的聊。
后来的某一天桑折而突然说他想谈恋爱了,因为他想要一个值得奋斗奔赴的目标,想要一个努力地方向。
程故也当时脑壳一热,几乎是在桑折而那条语音播完的下一秒他就回过去了一句:
那你跟我谈吧。
那一瞬间,程故也特别害怕桑折而谈恋爱了以后两个人的关系就因此变淡了,所以就发过去了这么一句话,出乎他意料的,桑折而同意了。
看着那个好字,程故也的思绪有一时间的掉线。
桑折而只知道他的性别,而程故也基本上是吧桑折而了解得差不多了,两个人虽然性格迥异,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性——孤独。
只不过那时候程故也只是觉得对方也许是想赶个潮流,并没有多想,在那时候的他看来,“恋人”只不过是一个身份谓称,只要和对方关系不断,两个人之间身份怎样并不是一个大问题。
只是时间久了,程故也还是在这段莫名其妙开始的关系中渐渐生出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觉,桑折而性子张扬却在小事情上格外心细。
桑折而很认真地对待这份感情,逢年过节会偷偷攒些杂碎的小物品寄给程故也,用他的热烈和生气给程故也乏味的生活换了一幅色彩。
程故也期待着和他的见面,除了父母,他是程故也努力的另一个目标,他瞒着桑折而偷偷转来了和他同省的同一所学校。
但忙碌的高中生活让他们现实中只偶有单方面的见面,不过这样也挺好,他还不清楚桑折而倒底是怎么看待的这段感情,他不能贸然打扰到对方。
不过他还是没有想到有一天桑折而会先出口结束这段关系,没有任何无用徒劳的解释,只有一句无力的——
对不起。
其实一切都早已经有迹可寻,那段时间桑折而话变少了很多,也没怎么再发过语音,只是,他意识到这个变化时,桑折而已经提了分手。
程故也私下去偷偷看过桑折而,他状态很奇怪,明明是那么热络的性子却总是形单影只,独来独往,但他不太好问,就一直放着。
后来分手后桑折而在学校消失了几天,程故也一直以为他转学了,直到在辄的花店里再次遇到了他。
他比先前更瘦了,神情变死气了很多,更加沉默、不说话。高二入高三的期末他没去学校,期末考也放弃了,后来的补课他也没有出现在过学校,高三开学他才重新回了学校.
桑折而变得有点陌生,但他还是他,只是不再热情,他变得很乖,很听话,脾气变得过于顺从。
他麻木地学习但实际上完全不用功,成绩忽好忽坏,跟程故也记忆中的桑折而差了很多。
程故也不知他经历了什么,后来的高三这年他一直在刻意和桑折而制造“偶遇”,但程故也对他来说只是成绩榜上小有名气的牛人,并不是熟识很久的“网恋对象”,桑折而对他永远都是恰到好处的礼貌和冷漠。
他明明好不容易才再次走进桑折而的世界,变故却来得如此令人措手不及,他看了桑折而在辞大试招考试上写的文章,里面是桑折而自述的过去现在,以及他的心境变化。
程故也总是想起他写的那些话——
“我渴望着被爱,被关心,被在乎,但现实却是——亲人讨厌我和她如出一撤的面容,同学疏离我大大咧咧的性格。我好像总是弄巧成拙。”
“他们并不爱我,我一直都是两个家里多出来的存在,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容纳我的私心和爱好,我在那里的存在好像只有几件衣服和一堆书本。”
“失眠的感觉很痛苦,噩梦好像成了一种解脱,我尝试代入第三者的视角去看待我的过去,发现我其实就是一个错误的存在,不被爱也只是因为在错误的时间生在了不合适的家庭,一切都是命运中冥冥的注定。”
“我该怎么去认识我自己,我总是过度地倾诉我自己,但他不会因此让我去到他们的世界,因为我的卖惨对他们来说,只是他们闲时生活的一个乐子。我们只是萍水相逢,没必要交集过深。我总是后知后觉认识到自己的讨人厌和不合群,但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无法挽回。”
“现实中没有人现实中接纳我的热情,也没有在乎我的突然沉默冷淡,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朋友,我只是一个同学——一个讨人厌又爱卖惨的神经同学。”
“我再也看不懂以前的自己,他太遥远也太陌生,而现在的我好像不再是我,我好像成了书外漠视故事的第三者,或者说是旁观者。”
“我总是想到死亡,我是一个太过懦弱的人,我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来逃离这一切,可每一次靠近死亡的时候,总有人拉住我的手,我不懂他们那种责任,我只知道他们是那么好的人,我又不敢死了,我害怕他们会失望。”
“就像是一种情感的凌迟,我有点害怕和人交往了,我无法做到他们满意的样子,所以只好伪装,渐渐成了习惯,但其实伪装是一种特别痛苦的活法,然后久而久之,我也找不回我原本的样子了,我甚至开始怀疑,以前那个鲜活的‘我’是否真实存在过。”
“现实好像是虚假的,噩梦才是我的真实。”
…………
“给他写一句回复吧,祈愿树会把你的话带给他的。”
回复吗?
程故也攥着祈愿牌的手紧了紧。
——记忆只是被时间淡忘了,喜欢已经渗入了血液之中,在每一次流转里,那颗心脏都为你而炽烈跳动。
我该怎么忘记你,我还是只能停在过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