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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江宛冒出一阵冷汗,忽然睁开眼,发现屋内仍是黑的。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他动了动被粗麻绳捆痛了的手腕,紧接着听到鸡鸣三声,知道天该亮了。

      可他又不希望天亮,却只能睁着眼睛等着天色一寸一寸的变化,无力阻止。

      没多久,上锁了三日的房门终于被人打开,是喜婆后面跟着几个丫鬟小厮,一脸春风地走进了这间厢房。

      “哟,大公子怎么还不起,今日大婚,可要赶紧起来梳洗打扮,别误了吉时才是。”

      江宛侧着身倒在床上,半边身子僵了一宿,他勉力蹭着床头自己坐起,冲喜婆狠狠翻了个白眼,但这似乎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喜婆就像没看见一样,开始自顾自唠叨着吉祥嗑儿,丫鬟小厮们跟着七手八脚地围过来,准备给江宛洗漱梳妆。

      小丫鬟正要帮他更衣,忽然惊呼一声,这才发现大公子的手被麻绳缚着,根本没法换衣,而白净的手腕上已然勒出了血痕,看着怪吓人的。

      这位大公子相貌好,皮肤白,这血痕落在眼里便让她跟着心疼起来,但这都是江府的秘密,便只能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江宛直直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任人摆弄,透出一股认命的绝望。

      逃是不能逃的。不仅因为逃不出去,更是因为娘亲还在江家,为了娘亲,这个婚他只能成。

      喜婆和丫鬟们的手倒也灵巧,使得身穿大红喜袍的江宛形容艳美,灼灼动人,自然这也是江宛本身长得极好的缘故。

      丫鬟们看到打扮后的大公子都不由得一愣,华京内,哪个不知礼部侍郎家的嫡子江栩芝兰玉树,风度翩然,堪称华京第一佳公子。

      可现在这么一瞧,这位老爷新认回来的大公子可是更胜一筹,是凡人看见这般仙容都要动心,更何况这些凡心萌动的年轻丫鬟们呢。

      江宛坐在镜子前,看着镜内自己的妆容和冠饰,还有喜服,无不透露出华贵精美,可见江家只是怠慢对不起他江宛,并没有怠慢了成亲对象。

      毕竟那可是上至朝堂,下至黎民百姓无人不敬无人不畏,有着“杀神”名号的剑北王啊。

      江宛的手在宽大的袖口内攥紧了拳头,内心痛苦但更多的是麻木,以至于指甲嵌入了手心都不觉得痛。

      红色盖头覆面,江宛被人搀着走向外面。

      ·

      剑北王是正统皇室血亲,其身份乃是当今陛下的小皇叔,先皇的嫡亲弟弟,在先皇那一辈中排行老九,并深受长兄疼爱。

      先皇驾崩后,体弱的太子继位,彼时边关需要一员猛将镇守,剑北王于是手持长枪,一人一马,别了华京独自前往照北关,一守就是七年。

      而今年春天,剑北王大胜归来。

      此次照北关大捷之后,敌国将会消停很长一段时间,因此皇帝十分高兴,连年忧心的边关之事已有了着落,他也开始关心起剑北王的终身大事。

      自他登基以来,剑北王的婚事被以战事的名义一拖再拖,这件事慢慢仍成了他的心结。

      多次试探小皇叔心意无果之后,为了让他尽早摆脱“天煞孤星”的可怕名声,也为了他能够幸福,皇帝索性自己给剑北王做起了主。

      左选右挑之后,还是觉得礼部侍郎的长子不错,不仅才貌双全,在华京众公子中也备受推崇,蓝倾和于是用赐婚圣旨帮剑北王定了下来。

      剑北王归来后对这桩赐婚没有其他表示,只面无表情地说了句“陛下喜欢就好。”

      大婚如期举行。

      是日,华京上下从皇宫到王府,甚至大街小巷都热闹非凡。

      顶顶尊贵的剑北王,其大婚的排场又岂止是十里红妆?说这仪仗与皇帝大婚没有两样,谁又能出言反对?

      但这一切江宛并不能看到,他被纯金的男式凤冠坠得脑袋沉,而眼前挡着一片红色,分不清东南西北,一直到上车都还由人搀扶着。

      上车前,他大概朝府内的方向深深望了一眼,他想,娘亲应该正站在那里,不舍地看着他吧。

      也不知从江府到剑北王府是不是真有那么远,江宛在马车的微微颠簸中觉得他好像绕着硕大的华京行了整整一圈,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江宛的家乡在吴中,自己由婉约轻柔、纤美清丽的水土养育起来,日常出行多走水路,于他而言,在小船上都要比坐马车自在,何况是这么漫长的路途。

      他浑身难受,骨头都要散了,竭力压抑着心中的憋闷感受,脑海中串起连日来的片段,如同走马灯一般。他倒宁愿是走马灯,然后他就可以死了,可他又不能死,因为他不是一个人。

      江宛想到他与娘亲是如何被那个自称为父的人骗到华京来,说是为了江宛的科举仕途,可以介绍江宛进入华京最好的书院学习。

      又想到他到华京后怎样被囚于江府的暗室,被迫与娘亲分开,而他必须乖乖听话替江府的嫡长子嫁给那个凶名远播的剑北王——毕竟圣旨赐婚的是“江府长子”,只要江宛被认回来,他这个私生子就可以是长子。

      最后想起他试图逃脱两次未果终于被关起来时,娘亲望向他凄然的面容,她的脸上全是后悔和心疼……

      江宛总结,原来所谓的爱人竟也可以相互欺骗的。

      他知道,至少娘亲是曾经爱过那个所谓的父亲的,否则也不会与娘家决裂,也要把自己生下来,却永远也等不回来那个给她承诺的人。

      成婚,是什么呢?

      成婚也是成昏,是陷入所谓的爱情,而神志不清。

      江宛忽然关心起眼前自己的命运来,他想,对于那个即将成为自己夫君的人,有了前车之鉴,他又怎么会爱上呢?

      不过他要先忍耐眼前的处境,若有机会的话,然后再伺机逃离……可是真的会有机会吗?

      要嫁的人是那么可怕的人,自己真的有机会逃开吗?

      江宛坐在车里,可以听见外面的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就算熙熙攘攘,震耳欲聋,有些声音还是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可怜了江家公子哟,那么好的一个公子哥,怎么就嫁给了这么个人?”

      “嘘,小点声……被抓走可就不得了了。”

      “我跟你们说,听说这位以前的相好可总是莫名其妙失踪呢,也不知道这位江公子能坚持多久。”

      “不好说,听说这位‘杀神’嗜杀成性,还虐杀战俘呢,这次要不是敌国心疼将士选择投降,否则这一仗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呢。”

      “竟是如此吗?”

      “我可是听在兵部当差的表弟说的,作不得伪……”

      当谣言正巧能飘入马车内的新人耳中时,想必就已经泛滥了。

      不管传言有几分真假,终究让江宛觉得剑北王之可怕,是自己无法想象的,他不禁为自己的前途隐隐担忧起来。

      ·

      恍惚如梦一场,他莫名其妙与人拜了堂。

      期间江宛始终被人按着,他们暗中控制着江宛的动作,以免江宛反抗,又好像怕他当场逃婚一般,直到把他左右架着送至婚房内才作罢。

      江宛甩了甩胳膊,江府的人不至于跟进婚房,于是他终于获得难得的自由。他觉得手臂疼痛不堪,撸起袖子看了看,果然有青色的握痕留了下来。

      江宛活动下身体,感受着身上的疼痛,现在他身上应当有很多处青青红红的淤伤印子,都是江府作恶的证据,在他心里,从此必将与之势不两立,直到永远。

      而此时他觉得腹内空空,饥饿难忍,扫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食物,桌上只有一只酒壶,两个精致酒杯。

      他揉了揉肚子,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掀开壶盖闻了闻,然后咕嘟咕嘟饮了下去。

      民间有个说法,饥饿的时候喝凉水也能喝饱,想必酒水也不差。

      可谁知这酒味淡却后劲足,猛灌之后,江宛脑袋一沉,脚步开始虚浮,他用最后的力气把凤冠扯去,半散着头发,然后扑通一声栽倒在床上,呼呼睡着了。

      时辰不知过了几许,江宛再醒来时,只见一个高大身影坐在床边,屋内昏暗,只门口点着一支蜡烛,影影绰绰,使得江宛的醉眼分不清眼前的是人是鬼。

      他愣了一瞬,随即尖叫,“鬼啊!”

      一只大手伸过来,覆上他的面颊,随之而来的是裹卷着凛冽风沙气息的沉香味道,让江宛回过了神。

      屋内烛光忽然盛大,不知是谁点燃了屋内各个角落的红烛。

      江宛看到,一张剑眉星目的帅脸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停了下来,凝眉望着他,好像在观察着他,此人周身透着冷酷和淡漠,江宛怔了下,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正处在一个名为“洞房花烛”的场合。

      可“洞房花烛”于他是个只知其名不晓其义的词语,但可以想见,此时江宛终于意识到了这人好像是自己的夫君。

      “都喝了,嗯?”一只空酒壶被举到江宛眼前。

      蓝燮看着眼前的人,这就是自己的王夫,模样怎么这般狼狈?

      喜服半肩滑落,半散的头发乌黑柔软,贴着喜服的发尾却毛刺刺的,额前还凌乱着几缕很不安分,浅棕的眸子闪着圈淡淡金色,躲在长长的睫羽下,清澈却似乎藏着幽深的秘密,眼尾因为慌张而通红,眼角一颗乌梅色的小痣使原本微微泛红的面颊更为秾丽。

      真是,凌乱而勾人。

      还喝光了酒。听说不喝合卺酒很不吉利,预示分离。不过倒也无妨,蓝燮并不在意。

      酒壶内的酒香传来,江宛又开始头晕目眩,他“呜呜”两声,呼出热气,全都落在还未离开的手上。

      热意惊扰了那只手,蓝燮把酒壶一扔,眉头蹙起,嫌弃的声音响起,“说吧。”

      “唔?”说什么?让他说些什么呢?

      蓝燮不知,方才还是一副欲拒还迎欲语还休的表情,怎么现在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大手掐上江宛的下巴,发现简直不盈一握,直到逼得对方眼眶中闪烁起泪花,“就这么着急和本王上床?”

      怎么,这么大的床还不许人睡了?

      江宛无语瞪着他,又迸出两颗泪花,疼死了!腮帮不知是被捏还是被气的,圆圆鼓鼓的,虽然生气,却一点气势都没有。

      他心下一横甩开这手,怒目视之,真是好不讲理,让人说话又捏人下巴!不是喜欢杀人吗?那今晚把我杀了吧!

      不等江宛说些什么,蓝燮冷笑两声,“本王偏不遂你的意。”

      说着抱起床上唯一的喜被,往外走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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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锵锵,是谁这么可爱呀,原来是读者君! 接档文《裴郎今天茶香四溢》已开启连载,戳专栏可收藏,欢迎读者君光临~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