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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千门拂雪伪大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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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洲是个水乡。
城中多石桥，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青石板铺成小路，偶尔有一块松了，下雨的时候会咕咕冒泡，孩子就喜欢在上面踩着玩。
桑洲城里有个医馆，名叫回春堂。
堂中有个跑腿的小孩子，还有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
跑腿的稚童叫她蓉奶奶。
蓉奶奶是这城中有名的老医女。
“奶奶奶奶!后门有个人一直在敲门!”
天黑了，稚童不敢敲门，只能来求助蓉奶奶。
蓉奶奶拄着拐走到后门口一看，原是个姑娘。
那姑娘眉目清秀，正木着脸敲门。
蓉奶奶见她一身狼狈，想来是求个地方躲雨，又见她孤身一人，便侧了身让她进来。
“喝完姜汤暖暖吧。”
蓉奶奶让小童子端来的姜汤。
那姑娘一言不发端过来一口喝完了，用袖子擦干净嘴，然后把碗放下，又跟刚开始一样一动不动地坐着。
小童子在旁边瞧着:“奶奶，我怎么觉得她傻傻的，莫不是脑子坏掉了……”
蓉奶奶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莫要乱说。”
蓉奶奶跟她一起坐在廊下看着院子里夜雨不休。
“姑娘从哪来?”
“……”
“叫什么名字?”
“……松上雪。”
那木头姑娘这次终于动了，她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块环形有缺口的玉。
珏成双，玦唯一。
蓉奶奶一眼便认出来了，这是一块玉玦，上面刻着一个雪字。（玦非珏）
龙形玦，与雪绝。
蓉奶奶识得字，便叫她雪姑娘。绝口不提她亲友都在何方。
一个姑娘带着一块玉玦，大约是被流放了，又或者被割袍断义了。
老神棍闹着让她去修仙。
奇也怪也，你个雪妖，怎么偏偏用的是真火?
隔壁二婶养了条小花狗
这个水乡名桑洲，多桥，多桃花。
对门姐姐会唱歌，绵软的嗓音咿咿呀呀，松上雪一句词都听不懂，但这不妨碍她爱听。
每天早上人家姑娘在那吊嗓子，她就把窗户打开，然后支着脑袋在那听。
晚上二婶给她的小孙子讲故事，她也要趴在门口听。
小孩见她手里拿了一碟糕点，眼馋也想吃。
松上雪就跟没看见一样，自己一口一个吃完了。
她吃完了，那小孩哇一声就哭了。
松上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看着那小崽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然后被隔壁二婶拎回家去了。
次日二婶提了半篮子杏子干儿来讨要一点糕点。
“实在抱歉，囝囝馋吃的，只能拎半篮杏子干儿问问你们还有吗？”
“有的有的，你且稍等，我去给你拿。”
“雪丫头，你天天听，听懂人家云娆唱的是什么了吗？”二婶摇着蒲扇，指着她调笑。
松上雪老老实实地摇头:“没听懂。”
二婶又笑:“听不懂还听的那么投入，你也是个妙人。”
她很喜欢这些人叫她雪丫头。
云娆跟她的故人很像，那人名叫俞归晚，乃是西洲的虞渊殿下。
云娆曾经有个心上人，听说被仙人看中，就收为徒弟了。（这个人后面会出场。）
云娆并不会思念他，到点就嫁人了。
她嫁的就是隔两条街的陌桑，人也很好，是个皮肤略黑但顶顶有趣之人。
过去了就过去了。
当时那个人想过要留下。
但云娆说，年少情谊，我不希望你日后想起来这件事，再怨我，所以你去。
我们从此仍存旧忆，无外乎有缘无分罢了。
世事多如此，我不怪你，你也莫怨恨于我。
二婶说可惜。
医馆老奶奶说，云娆看的通透，这样大家都体面，倒也没什么不好。
都是自己的选择罢了，人活着无外乎有舍有得，自己能过得去就行了。
松上雪说……松上雪一个字都没说。
云娆跟松上雪聊过这件事。
那一日云娆来回春堂，问松上雪，要不要跟她去采莲蓬。
松上雪没说话，人不见了，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拿上了篮子。
云娆撑篙，松上雪蹲在船上如临大敌。
云娆笑她，你这个妮子倒是松一松哟，我又不会把你弄下去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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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上雪最后说，我隐约记得以前有人跟我说，活着就是这样，不断失去，也不断遇见。
松上雪:“就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还有，知足常乐。什么都想要的人，往往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云娆抱着莲蓬，仰天长叹，“什么都想要的人什么都得不到，确实如此。”
松上雪:“那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云娆晃着脑袋眯着眼睛，想了想，然后巧笑嫣然:“我觉得直到今天，我的人生也从无憾事。”
“这便已经胜过世人许多了。”
“那便好。”松上雪也笑。
桑洲有三种婚礼。
一种是船婚，一种是城婚，还有一种是桥婚。
桑洲若梦，松上雪帮云娆筹划过那场婚礼。
桥头楼上，十里红妆。
在桑洲，新人成亲是值得全城庆贺的事情。
他们会把整个桑洲都架上红色。
姑娘家带桃枝，儿郎家攀柳枝。
新娘一身明绿，新郎一身正红。
他们会有很多很多的船，船上有很多果子，路人给船送祝福，祝福新人，船上的人就会给他伴手礼。
新娘的船是最大的。那艘船有新娘的嫁妆。
一般新娘会与这条船一起出发。
如果新娘不喜闹腾，那她也可以悄悄坐一条小船。
桑洲人人都会掌船。
看新郎满城几十条甚至几百条船找新娘是一个很大的乐子。
偶遇新娘的人听说这一年运气都会很好。
新娘会偷偷给你塞封口费，可别告诉新郎你见过我呀。
她还要接着躲!
傍晚快要吃饭了，城头的敲钟人会敲钟，新娘就已经在礼堂等着成亲了。
一般嫁妆就是一套新家具。
想给新娘送东西，就放到这艘船上。
新娘出的题，答对了可以拿到新娘给的小礼物。
桑洲桥头泛舟，醒时同醉，梦又重逢。
那个老神棍酒醒了又来了:“你这么好的根骨，竟然不去修仙，实在是造孽啊。”
“老夫这心肝儿疼啊！”
“这老不死的又开始心儿肝儿的叫唤了。”
＃
“拂雪大人，你怎么又不穿鞋就乱跑啊？”
阿瞳有一双非常特殊的眼睛。
千舟在松山上赏雪，抬头一看，头顶的松树上多了个小娃娃。
这小娃娃曾经被神主带过一日，机缘如此。
雪妖的前世是个从神主幽冥火中生出来的异类。
跟随神主杀伐天下，杀到最后把自己杀活了。
从杀戮中而来，天生血腥气很重。
桑洲没了，大家都睡着了，睡进了同一场梦里，然后就再也没有醒来。
听说想解这个梦，只能去找神仙。
可我们得去哪里找神仙呢？
城池失火，但所有人都沉醉在一场梦里。
那是松上雪仰头，第一次看见老神棍那么正经，又是请水灭火，又是放话救人的。
老头临睡前抓着她的袖子:“雪丫头，出了城……去找神仙。”
“找神仙，救救桑洲……”
老神棍只说了这一句话，就睡死了。
他与旁人一样，也陷入了这场大梦中。
他喝醉了就吵吵着桑洲要完了。
得赶紧去找神仙来救救桑洲啊。
但所有人都当他酒喝多了说醉话，还说他丧气。
“小丫头，我跟你说，桑洲地下可睡着一个了不得的大怪物。”
“完喽，都完喽。”
他逢人便吹嘘自己年轻时走南闯北，遇见过一个神仙，仙人点渡他，给了他一粒佛珠。
那粒佛珠可化须臾于永恒。
这粒佛珠为桑洲寻了一线生机。
于是拂雪腕上缠了那串佛珠，出城寻神仙去了。
＃＃
这一站是竹外桃花闽州。
闽州有仙门，却无神仙。
——姑娘从哪来?
——我从桑洲来?
——桑洲是何地?
——就是闽州以北的桑竹之地啊
——海内十七州，从未听说过桑洲啊。
——你再找找，我在桑洲过了三年，肯定有这个地方。
——姑娘你魔怔了，这世上从未有过桑洲。
——就是就是，我家就是走镖的，闽州附近共有八州，从未有过桑洲。
——……
＃
雪童抬头看着她:“你是我娘吗？”
松上雪:“应该不是。”
雪童:“我是雪童，你是雪妖，难道你不是我娘吗？”
松上雪:“你娘应该是雪女，雪妖和雪女是两个种族。”
松上雪给雪童展示了一下自己的火焰能力，她伸出食指放出来一簇火苗:“我不会用风雪，我用的是火。”
松上雪:“我的本体也不是尸骨，是一个一身白毛的东西会喷火的东西。”
雨师在一边看着他们唠，看的津津有味。
旁边那俩小情侣还在你侬我侬。
雨师都看不下去了:“是一起出来查案子的吧？那俩玩意跟你一块出来的，到现在都干了什么？”
松上雪头也不回:“不知道，随他们去吧，别死了就行。”
雨师恶劣一笑:“等着，看我怎么吓他们俩。”
松上雪赶紧给他拉回来:“你可别给我添乱子，走，跟着这个雪童去山顶那个庙看看。”
是一只从东瀛逃来的雪女。
在此地生了一个小孩，隔壁的屠夫见她们孤儿寡母，经常给送肉过来。
语言不通，也没办法说话，只会比划。
雪女鞠躬致谢。
在闽州州主府查资料，查关于雪的一切。
“雪女出，早归家”是一句日本民间广为流传的古话。擅长制造冰雪的雪女，又名雪姬，是传统的日式妖怪，妇孺皆知。在深山中居住，和人类差不多，有着令人惊艳的美丽外表，常常把进入雪山的男子吸引到没人的地方与他接吻，接吻的同时将其完全冰冻起来，取走其灵魂食用。
雪女在日本人心中是一种很矛盾的妖怪，她拥有雪白的肌肤、漂亮的外貌、贤惠的性格，却可以在你违背誓言的瞬间毫不留情地取人性命，美丽而又恐怖。若遭遇雪女，你很可能会遭遇一段充满艳情的恐怖经历。
幼年的雪女对人无害，成年的雪女会将其喜爱的人类男性永远冰冻起来，带回居住的山洞中摆放起来，供其观赏。
闽州很少下雪。
这个冬天却下起了绵延不绝的大雪。
雪童子会带来冬天的第一场雪。
闽州作物不喜风雪，这雪再下个没完，绝对会出乱子。
＃
事情解决以后，雨师也要走了。
走之前他冲松上雪一拜:“拂雪大人，有缘再见。”
松上雪还没问他怎么回事，雨师就不见了。
＃＃
梦。
又是梦。
千门如今，只我一人。
聆吾悦不是千门的。那位大人不在了，总得有人去守幽冥。
所以他去了。
——你为它取个名字。
——聆……吾悦。
——聆吾悦?
——嗯，我把我的开心事都讲给它听。
就这么讲了几百年，讲出来了神识。
——嘶，怎么还讲出来了个小娃娃?
——……君上，我不会带孩子。
——……我也不会啊。
——君上，我有个问题。
——你问。
——为什么他是男孩子。
——……
——我是女孩子，他不应该也是女孩子嘛？
——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
——不可能，虞渊说没有神主不知道的事情。
——你信虞渊还是信我，我可是神主本尊唉!
——我信虞渊。
神主居昆仑。
乐游是昆仑山脉的一座山头。
乐游山常年积雪，我是乐游山的雪妖。
这世上有一个奇怪的存在，天生属火，但独爱玩雪，其名为乐游雪妖。
＃
道士啧啧称奇——奇也怪也，怎么跟着你反倒生出了意识?
松上雪想起来神主的话。
他们都是最古老的一批，天生具有生机，什么跟他们待久了都会被点化，点化出人仙妖灵全看命。
在人间，这种能力简直是天生的负心人。到处生崽子到处丢。
她听见了一声长叹
拂雪，从来都没有什么桑洲
梦该醒了。
——可是，可是这串佛珠就是那老道士给的
——这佛珠本来就是你的。
——神主给你练的佛珠，压你杀气，也压制你的本源火，你天性喜雪却生来碰不得雪。
——……可是桑洲不是梦。
——……
——我记得云娆，记得老道士，记得二婶，二婶家的邹娃，还有回春堂的蓉奶奶（本姓慕容，改名穆蓉）反抗婚约离家出走，走着走着就来了桑洲，奶奶家在哪里?年纪大了忘记了，约摸是个常年下雪的地方吧。
——你记不记得大梦三生?
——……
——醒来吧，要不然又要辩经辩个成百上千年的庄周梦蝶蝶梦庄周
——你说佛珠是神主给我的。那我就去找神主，神主肯定知道桑洲是真的还是假的。
——可是神主早就已经消散了。
——不过……
——不过?
——不过你可以去找找，神主洞悉一切，我想以神主的本事，祂死前肯定知道你有这一问。
——如果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还有一个人知道桑洲的人，那就只能是神主了。
——所以祂肯定会给你留下点指引。
——那我去哪找?
——这要问你了。
俞归晚和聆吾悦对视一眼。
——如果实在没有点头绪的话……你可以去找找千门的遗物，或许千舟大人也有什么提示给你。如果谁还能跟神主有交情，被神主所托，那这个人八成就是你师父千舟。
——不，不用那么麻烦……佛珠，还是佛珠，这是我与桑洲唯一的共点。
——还有一个人。
——谁
——云娆那个心上人，他被神仙带走了，找到他也可以说明桑洲不是梦。
——可是去哪找，怎么找……你知道他姓甚名甚生辰八字吗？
——……不知。
——推演算不到云娆，也就根本算不到你说的那个人。
——所以，桑洲最后给我的两点提示，只有佛珠，和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人。
＃
神主挑眉，“不问我桑洲是真是假，是梦非梦?”
拂雪回头:“我知您会回我什么。”
神主浅笑，“说来听听。”
拂雪:“似梦非梦亦如梦，将醒未醒终觉醒。”
大梦非梦，梦又何妨。
——这场“大梦”本就不是不是梦，但就算它是梦，又有什么关系呢？
神主抚掌一笑，“是梦非梦，梦又何妨?”
——是梦，不是梦，又有什么关系呢？
拂雪也笑，她甩袖出门去:“梦又何妨!”
——是不是梦，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已然走到了今天，也已然铭记于心。
＃＃
兜兜转转，神仙竟是我自己。
说要找神仙救桑洲，原来我就是神仙。
原来老道士遇见的神仙就是我。
听说桑洲睡着一个很厉害的神仙，凡人勿扰神仙清梦，不然神仙会跳出来惩戒你的!
（原本一开始，这个故事是没有桃花源这段的，桑洲就是真的，也真的都陷入了一场梦里。后来，第二天，我就哐哐开始写桑洲是假的哈哈哈哈……激情写完，一看，好家伙，桃花源翻版。）
（但是结尾，真假已经不重要了，拂雪信桑洲是真的，那桑洲就是真的。不唯心一点还叫什么仙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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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冥火喜欢雪。但每次靠近，雪都化。
你这么喜欢雪吗？
火焰本身炽热，于是雪带走了她的一分热烈。
“我们死了以后，拂雪会寂寞吗？”
“会的吧?”
“她年纪小，不懂这些生离死别，等她懂了，我们都不在身边。”
“她这么木讷啊？是不是太冷了把脑子冻傻了？”
“我就说昆仑天冷，容易把孩子冻傻吧？”
“你才冻傻了呢!”
“聆吾悦。”
“我在。”
“我给你讲讲我这一路上都遇见了什么吧？”
小时候保护拂雪的半个哥哥吧。
“归晚……”
“虞渊殿下。”
聆吾悦是俞归晚和拂雪共同的半个哥哥。
俞归晚又算拂雪半个姐姐，虽然俞归晚年纪比拂雪小，聆吾悦年纪比她俩还小。
但聆吾悦就是最有眼力见的。俞归晚是最靠谱的，拂雪是最能打的。
聆吾悦是她的兵器。
为幽冥燃尽己身。
她转世为雪妖，他照顾她长大。
“你一直都是我的主人。”
生命一直都在失去。
生命也一直都在遇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