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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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柜面缓缓上升，他翻动零碎物品，拿出那本褪色褶皱的日记本。
十岁那年，林厌进了疗养所，是林峥收拾了他留在家中的东西，后来父母去世，他又把这些东西整理搬来了自己的房子。
出于对哥哥的尊重，他从未窥探过林厌日记里的秘密，但今天......
微弱的落地台灯与紫红闪电交错，映落在他雕刻般清晰的下颌线上，照进那双幽深迷惘的瞳仁内。
骨节分明的光洁手指翻开陈旧的页面，当第一行字映入眼帘，胸口顿时传来铁锤般击打的锥痛。
【今天又被哥哥欺负了，他说有蟑螂钻进了我的裤子里，然后把我推入水池，握拳在我身上重砸，囔囔着怪物快出来。太可恶了！从今天起，我要把他的恶行全记下来，等长大报复他。】
搭在纸张上的手指渐渐僵硬，林峥不可置信地盯着上面略显稚气的字迹，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这，这是他的字迹......
上面全是林厌对他做的怪异事情以及说的奇怪话，林峥快速翻动，有所预感地翻到2005年。
【3月4日：好讨厌哥哥，他跑来我教室说要送我礼物，结果是被他砍成两半的软体虫子，上面还长满了黑色硬刺，奄奄一息地躺在盒子里蠕动，我被吓到大哭。】
【3月7日：哥哥拉着我闯红绿灯，说撒旦在后面追我们，可我什么也没看见，回到家后，我要和爸妈告状，哥哥吓唬我，说修女会吃了爱告状的孩子，但我不听，直到他说俄狄浦斯会诅咒爸爸，我才委屈地咽下这口气，因为......爸爸很好，我不想爸爸受伤，尽管我知道林厌多半是在胡言乱语。】
【5月1日：今天爸妈吵架了，吵得很凶，因为哥哥被诊断出了精神病，但我听到后高兴极了，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可以不用见到哥哥了？然而事实是我也被牵连了，妈妈好像很紧张我，说要带我去做检查。】
【5月2日：耶！我没有病！我就知道，只有林厌才是怪物。】
日记停在这一天，再翻已是2009年。
【2月11日：不高兴，林厌又被接回来了，还有一个专门照顾他的保姆，爸妈甚至给他请了老师，就连团圆饭上爸妈也只是在关心林厌，可我才是那个健康的孩子，爸妈为什么还是偏心哥哥？哥哥说一口流利的英语都能被夸，可我期末考了全校第一......他们只是点了个头，要我再接再厉！】
后面的日记被撕毁，只留下那刻意用红墨水写着大字的一页，字迹有些乱，页面还皱巴巴的。
【我要林厌走！我讨厌他！他的神经病根本没有好！】
而背面凸过纸张的字迹，却是完全相悖的感情。
【哥哥......对不起。】
头脑一阵刺痛，手里的日记掉在地上，林峥捂着头半蹲在地，太阳穴绷起了狰狞的青筋，须臾间，陌生又熟悉的情绪猛然涌入。
林厌说祛邪祟，从而烧林峥庄园的画面......
林厌把人体排泄物甩在与林峥闹小矛盾的同学脸上的画面......
林厌砸烂了害林峥摔跤的跳跳杆的画面......
林厌掰断了正在播放恐怖片的笔记本电脑的画面......
林厌因为被弟弟拒绝，而偷摸跟着，躲在树后看弟弟和朋友野餐的画面......
“啊呃——！”
这些画面尽数灌入，林峥吃痛地跪倒在地，眼白处的红血丝应着不断瞪圆的双目而蔓延开来，泪水夺眶而出，与额角渗出的汗珠混合，顺着脸庞吧嗒滑落。
之后呢？为什么是我对不起林厌？
尘封的记忆被强行打开，那些出于自己保护机制而紧锁的秘密随之蹦出，在脑海如同电影般放映。
*
画面中的自己套上了哥哥常穿的衣服，借用手机的镜像原理，冒充哥哥捅伤了从小陪妈妈长大的老黄狗，因为故意避开了要害，黄狗被抢救了回来，但这件事令爸妈大怒，对哥哥戒心更甚。
哥哥几欲辩解，随即意识到什么，半愣地看向与自己生得一模一样的弟弟，而画面中的林峥心虚地扬声指认，带着几丝厌恶：“哥哥的神经病差点害死大黄......以后可能还会害死我们。”
林厌夸张挥动的手放了下来，眼眶闪烁着泪水，最终却选择了沉默。
后来，林厌又被带走了。
临走前夕，林峥感受到他一直在自己房门口徘徊，但年幼的林峥无视了，直到第二天才注意到从门缝递进来的纸条。
【我以为我是在帮你......弟弟，我只是累赘，是吗？】
林峥顿时感觉胸口发堵，他自然是不待见林厌，但说累赘什么的，未免太过了。
可林峥没想到这一别，就是一辈子，他此生都没机会将这句话说出口。
2011年的春天，原以为只是像从前那般去疗养所看望哥哥，然而父母带他去了实验室。
高大隐匿的建筑内充斥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林峥满目震愕，脑生物化学实验室、神经病理学实验室、电生理学实验室、睡眠实验室等标识牌在眼前晃过，当隔着玻璃看到冰冷铁架上被电击的动物时，父母和院长的交流声响起。
“这是在研究脑组织移植？”
院长点头：“是的，旁边实验室则专门用来采集以及制备用于研究的人脑组织样本。”
“我儿子也要接受电休克治疗？”
母亲啜泣的哭声传入耳畔，林峥的心脏顿时漏了一拍。
“也算是为人类进步献力。”父亲忙解围，安抚地轻拍母亲的后背：“相信我师兄，小厌会好的。”
自林厌被诊断出精神疾病后，他们的父母就没有一天停止过争吵，原来和睦的家庭早已分崩离析，只是在外人面前维持着假象。
“目前林厌用碳酸锂和氟奋乃静效果不错，但我担心他服用氟奋乃静后会出现震颤，所以准备替换成痛痉宁......”
林峥通身发寒，呆楞地跟随着爸妈的步伐，听到院长说出的这些药物、心理疗法，前所未有的慌乱涌上心头。
他进入实验室看到了被禁锢在铁架上的林厌，实验人员往他的体内注射镇静剂和肌肉松弛剂，等全身麻醉后，他们又给林厌喂含有咖啡因的药物，以此来降低林厌痉挛的阈值，片刻，电流贯穿其全身，面罩下的林厌止不住地抽搐，但因为被束缚住，他的哭声呼喊不出来，叫声也卡在喉间难以冲出口腔，余光极力瞥向玻璃外的林峥，泪水无声滑落。
这一幕深深地映入林峥的脑海，当即晕了过去。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行为会将林厌推入无尽深渊。
而在不久后，实验室又传来林厌不堪忍受，跳楼摔成植物人的消息，林峥再次见到林厌，已是医院的重症监护室，可惜林厌再也不会睁眼看他了。
自此，林峥开始出现幻听，一人独处时，眼前总是会有鬼影飘晃，弄乱他的书桌，扯他的被子，甚至合力拖拽他的床垫。
不过十岁出头的林峥被吓坏了，夜夜哭着往父母房间跑，这个举止引起了母亲的疑心，也引起了父亲的忧虑，林峥很清楚这个家庭不能再承受出现第二个精神病患者，看着父母日渐憔悴疲惫的面容，他只能极力克制内心的恐惧。
可意外还是发生了，林峥某天吃饭暴露了自己左撇子的事实，而他心虚的掩饰顿时令母亲警钟大作，察觉了当年的真相。
那夜，孤零零立在深山中的城堡爆发了极为激烈的争吵。
林母绝望地抓挠自己的长发，崩溃大叫，大骂林父骗婚：“精神病！你们一家子的精神病！我要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任何一个人了！”
“妈妈！”林峥哭得泪流满面，手足无措地抱着妈妈的手，发着抖求她不要走。
然而眼前的妈妈目眦欲裂，发狠将他推开，愤怒地竖指：“我真后悔生下你，与其这么可悲地活着，还不如跟你哥哥一起去死！”
温柔的母亲模样瞬间幻化成巨大的黑影恶魔，林峥跌坐在地，小小的身躯无助地抱住自己，哭得泣不成声。
就在这个雨夜，驾车的母亲撞上山路拐来的货车，追上去的父亲被后车追尾，双双坠入了悬崖，留下孤儿林峥在空荡荡的城堡内哭了整宿，直到警察上门......
*
强烈的痛楚犹如电流般钻入每一寸神经脉络，林峥的十指插入发间，狠狠揪紧：“不，不可能，他们都还活着，他们明明都还活着！”
“哥......哥！”林峥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握着钥匙的手颤抖地拧动锁孔：“你明明被我藏在这里，明明我去年把你从疗养所救出......”
床头的骨灰盒像是第一次出现在他的视线，林峥怔怔地看着上面林厌的照片，面色惨白，止不住地晃头，后背趔趄撞上柜门，去年自己抱着骨灰盒出殡仪馆的画面在脑海浮现，泪水溢出眼眶，整个人支撑不住地蹲跪下来。
“假的......怎么可能啊.......”雷声轰鸣，林峥听见自己的声音颤颤巍巍响起，犹如参天大树般屹立的信仰顿时崩塌，仿佛狂风过境，将一切摧毁成虚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