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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你教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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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检查结果是胃溃疡,症状不严重,好好吃饭,在家静养几天就好。
陆应迟提着的心终于放下,陪骆也打完两针,又帮他开了些药,然后开车带他回家。
到家已经将近十二点,小区里小彩灯还亮着,不知道哪儿的施工声、楼上大爷大妈的吵架声还有隔壁楼小孩儿的哭嚎声交杂缠绕在一起,乒乒乓乓闹腾得不行。
房间窗户不隔音,叽里呱啦的魔音冲破塑料窗户和劣质窗帘,直挺挺窜进耳中,搅得人脑瓜子生疼。
陆应迟把骆也扶到床上躺下,烧了壶热水冲药,完事吹吹热气送到骆也跟前:“这儿天天都这么吵?”
“嗯,”骆也接过药,一口灌下,苦得皱起眉毛,好一会儿才继续说,“城中村楼间距小,隔音不太好,基本都这样。”
陆应迟拿过空杯子,用水冲了冲。
“那你能睡好?”他说,“我记得你睡眠质量不太行?”
“这个点儿最多再闹腾一个小时,”骆也笑了笑,“一点就差不多安静了,我睡得晚,没什么影响。”
“你现在修养不能天天熬夜,”陆应迟拿着洗净的白瓷杯坐到沙发上,很轻地把杯子放在茶几一角,顿了一小会儿,说,“要不要先去我那儿住几天。”
骆也:“……啊?”
“我那儿安静,而且正好多出个房间没人住,这样我也方便照顾你。”
分明和骆也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已经把他当作家人看待,但或许是因为两人曾有过难以调和的矛盾,又或许是因为断联太久变得生疏,提出这个建议时,陆应迟还是感到紧张,他看着骆也,手心浅浅冒出层虚汗。
骆也这几周应该没理发,额前的头发已经长的盖过眼睛,陆应迟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隔着发丝看见他垂下的睫毛。
骆也似乎认真思考了会儿,才回答:“不用了。”
陆应迟莫名松了口气。
“噪音我已经习惯了,而且也不是什么大病,”骆也说,“不用担心我,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也好,你有女朋友,在我那儿也不太方便,”说到这里,陆应迟想起什么,“对了,你有空跟小丁联系一下吧,她很担心你。”
“嗯,我知道。”
骆也撑着床垫坐起来,探身拿起床头柜的钥匙串,扒拉一会儿,从上面取下一把钥匙,递给陆应迟。
“哥,这是家里钥匙,你如果想见我,可以随时过来。”
陆应迟没推辞,接过有些许红锈的金属钥匙,跟自己车钥匙串到一块儿。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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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年岁渐长,陆应迟的操心怪属性越发凸显,骆也住的那地方厨房连着洗手间,就两平米的地儿,怎么看都不像开过火的样子,骆也不做饭,身上似乎也没多少钱,如果天天拼好饭,那怎么调理身体。
本来‘静养’这一头能不能做到已经有待商榷,‘好好吃饭’不能再落下了。
陆应迟工作忙,没办法身体力行给人做饭,但他不缺钱,就天天给骆也点巨贵的智商税健康餐,两人聊天也因此变得频繁。
骆也给陆应迟拍健康餐,陆应迟叮嘱关心几句,骆也再拍吃得干干净净的健康餐盒子给他看。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真的很奇妙,这样简单的三言两语,似乎轻易跨越六年的时间鸿沟,消弭了新仇旧恨,又将名为‘亲情’的那条线重新联结起来。
之前爱八卦的小姑娘眼尖,悄悄摸摸观察几眼,趁着午休蹦蹦跳跳到陆应迟跟前,一脸高深:“小生不才,观陆公子近日面色红润,心情甚佳,难不成已经另觅新欢?”
陆应迟笑道:“别胡说,和家里人聊天。”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小姑娘摸了摸不存在的胡须,说,“能与家人享受天伦之乐也不失为一桩美事,真是快哉快哉。”
陆应迟附和说:“快哉快哉。”
小姑娘就乐了,喜笑颜开地说了句‘陆老师你怎么这么有意思,哎呀今天活动日,我得尽快下楼觅食了’就捂脸跑下楼吃饭了。
陆应迟虽然有骆也家钥匙,但他下班太晚,一次都没去过他家。周五惯例不加班,刚到六点他便收拾东西,把电脑塞包里下楼。
路上跟范明打了个照面,范明双指放脑袋旁边给他比了个敬礼手势,笑道:“今天走这么早啊应迟。”
陆应迟事情多,往常周五也要多坐差不多一小时才能下班,今天这样卡点走,是很少见。
“嗯,有点事。”
“行,快回去休息下,最近压力是比较大,”范明冲他挥挥手,末了突然‘欸’了声,音量拔高了点,“之前给你推的那小孩儿,什么时候有空去见见呗,我给她发了你照片,人家十分满意。”
干到陆应迟这个职级,向上管理已经成为一门必修课,而且他左右逢源惯了,自然不会直接驳了老板面子,于是点头应好。
寒暄完他给骆也发消息:
【我等会儿去看你?】
等了很久没回复,陆应迟把手机收进兜里,手收回来时指尖感受到冰凉的金属质感,他抬眸,盯着不停变化的电梯楼层数字,将食指套进钥匙扣,把车钥匙连同那把金属钥匙一起拽了出来。
食指用力,钥匙扣顺着向心力转了两圈,陆应迟在负一楼下电梯,驱车径直去了骆也家。
从公司到骆也家大概二十分钟车程,陆应迟停完车拿出手机又看一眼,骆也还是没回复。
往常骆也回复消息很快,间隔最多不超过十分钟,陆应迟盯着聊天框看了几秒,捏紧手机,步子加快,最后变成小跑。
陆应迟不算悲观主义者,但也容易把事情往坏处想,这会儿骆也半小时没回消息,他甚至已经在想:这小子不会是急性肠胃炎,疼晕过去了吧。
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儿,着急忙慌跑到骆也家门口时,陆应迟没敲门,直接用钥匙开了门,然后他就看见了几乎想让他自戳双目的一幕。
……骆也竟然在整手艺活!
看到这个画面的一瞬间,陆应迟僵住,瞳孔猛然收缩,等回过神来,思绪激烈碰撞,开始了翻江倒海的头脑风暴。
是说一句‘哎呀不知道你在手冲不好意思打扰了,你先冲,我出去等你,完事儿跟我说一声’然后退出去关门,还是云淡风轻说一句‘哎呀你在手冲啊,没事没事你继续,很正常谁不手冲呀’然后假装无事发生走到他跟前?
这边陆应迟脑暴着,那边骆也也是直接被吓萎,他本就长得白,这会儿脸上更是一丝血色都无,活脱脱一张死人脸。
他手忙脚乱提上裤子,从床头柜扯出两张纸胡乱擦了下,开口,气息还有些不稳:“哥,你怎么来了?”
“我给你发过消息的,”陆应迟别过眼,轻咳一声,“你没回。”
“哦手机调的静音,我也没看,”骆也缓过劲儿,似乎又觉得这事也还好,他直视着陆应迟,有点好笑地指指自己裤子,“刚刚在忙。”
当事人都不尴尬,陆应迟瞬间也不尴尬了,他扶了扶眼镜,半天,开口说了句:“你时间还挺长。”
骆也笑出声来:“还行。”
“你还没完事儿呢吧,”陆应迟说,“要不我先出去逛会儿,你忙完了叫我。”
“别,都吓没了。”
“这样不行啊,别吓出毛病来了。”
骆也沉默了会儿,说:“哥,不愧是你。”
陆应迟疑惑:“什么?”
骆也说:“你好懂。”
陆应迟:“……”
这句话实在有点微妙,陆应迟心说你别装纯情,这有什么不懂的,想了会儿,还没组织好语言,骆也又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上次一起吃饭时,你跟丁诗涵说我有这方面的问题?”
陆应迟回忆了下,感叹这姑娘跑火车的能力,他叹口气,脱鞋,发现鞋架上多出一双男士拖鞋,骆也适时开口:“给你买的。”
“我没说,”陆应迟换上拖鞋,走到沙发前坐下,“是她问我你是不是有那方面问题。”
“猜到了,”骆也下床,从衣柜扯出两件衣服进了洗手间,“哥你等我几分钟,我简单冲下。”
水声很快从十米外的洗手间传来,陆应迟盯着茶几上玻璃烟灰缸里的烟蒂,长长吁出口气。
以后绝对不能再不敲门就进人房间,这场景多来几回,他真需要去看看心脏科了。
倒是骆也,未免表现的太从容,反而显得他一惊一乍,不过他是gay,骆也是直男,所以会这样其实也正常?
陆应迟背靠在沙发上,乱七八糟地想着,没想出什么结论,骆也穿着件黑T恤和一条沙滩裤从浴室出来了。
“怎么样,没等太久吧?”
“没,你快男,”陆应迟看着水珠从骆也侧脸滑落,忽然起了找回场子的心思,很直接地将之前的话题衔接上,带点调侃,“不过你是真没问题吗?你女朋友好像觉得你不太行啊。”
骆也往前大跨几步,坐到陆应迟身边。
“我没问题。”
“真没问题?”陆应迟笑道,“小丁让我帮忙打听下,谨言慎行。”
“真没有,”骆也说,“我有没有你能不知道吗?”
骆也说完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么讲不妥当,又继续说:
“毕竟哥你学识渊博,我手冲不还是你教的吗。”
陆应迟很吃惊:“我教的?”
“是啊,不是你说不定我还能再高个几厘米。”
“你已经够高了,”陆应迟一边说一边酸爽地回忆了番,实在不记得自己干过这档子误人子弟的事儿,“你冤枉我吧。”
骆也笑着说:“别想赖账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