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亡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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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谷兰站在众人中，安静地看着黑川伊佐那的背影。
这位自己从少年时期就开始追随的大将，那个残酷的男人看上去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气压更低，但这只是在外人面前。在他们这些从少年院就开始追随的下属来看，伊佐那现在像是个无底的黑渊，就连平时那种带着点厌倦和轻蔑的笑容都消失不见。
就连平时最爱往上凑的狮音也夹紧了尾巴小心做人。
听鹤蝶说，是伊佐那的妻子去世了。
灰谷兰对大将的妻子印象不深，只在十二年前见过一面。
他站在天桥上，看着底下川流不息的人群。猛然间发现了一个白发的身影，穿着日常的衣服。伊佐那和一个女人手牵着手，彼此的距离挨得很近。
他们或许在同居。两人的手里都提着大包小包，是从附近超市里买的菜和日用品。
灰谷兰只见过黑川伊佐那坚硬、残酷的一面，他用最狠的方式将敌对势力的暴走族老大摁进水泥地里，那家伙被砸断了鼻梁骨后只能躺在地上哀嚎。
谁能想到被称为极恶的时代之首的黑川伊佐那能够露出那样的表情，柔软的、温和的、毫无攻击力的。
毫无疑问，这个女人和伊佐那不是轻浮的关系，而是能够互相依靠的家人。
就像他和龙胆一样，相依为命，彼此信任。
想到这里，灰谷兰想要八卦的心思淡下来。
原本想要朝大将打招呼的灰谷兰收回了手，将这件事深深地埋入心底。
之后，东万越做越大，彼此也越来越忙，极恶的世代也不常见面。
某天的会议上，伊佐那没到场。
在开完会后，鹤蝶突然往灰谷兰的怀里塞了一袋糖。糖果的包装看起来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有着漂亮的花纹，却又不花哨。
“……这是什么？”灰谷兰掂量着手里的重量。
“新婚礼物。”
“谁的？你的吗？你结婚了，鹤蝶？”
灰谷龙胆好奇地发问。
“伊佐那的。这是新婚礼物。”鹤蝶回答。
“诶！伊佐那结婚了？”狮音看着手里的糖果惊叹。
“说起来最近伊佐那人呢？”望月问。
“他去度蜜月了。”
“诶——新婚旅行啊，真棒啊。”狮音感叹。
面对带着八卦好奇的众人，鹤蝶看上去不愿意再透露更多信息。
灰谷兰能够理解，他们现在可是干着要命的行当，脑袋系在裤腰带上，不知道多少人恨着他们。为了保护好重要的东西，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于是他只是笑了会儿，聪明地不再参与了。
喧闹的酒吧里。
灰谷兰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他将身边的女人全部打发走。
“哥，你在想什么呢？”满身酒气的龙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他看上去喝了不少，醉醺醺的傻弟弟凑上前。
龙胆看着哥哥兴致不高的脸，弟弟雷达并没有发动，可见灰谷兰的心情并没有差到要揍人的地步。
“难道还在想大将的事吗？”不愧是兄弟，默契十足。
灰谷兰似笑非笑：“你很好奇吗？”
龙胆看着这样的哥哥，有些怂。
“也没有啦。”他迟疑了片刻后，对自己的哥哥说。
“其实……我之前见过伊佐那的女人。”
“哦？”这下，灰谷兰来了兴致，示意龙胆继续。
龙胆咬咬牙，看着对方是自己哥哥的份上，说出了藏了许久的事。
那是发生额在五年前的一个夏天。
他那时候正和新女友打得火热，几乎是天天黏在一起。可是，爱情嘛。说出来不免令人发笑，大家也知道，对男人来说就是那些东西，无非就是聊天、出去约会、还有和女人睡觉。
这天，他正和女友去某个新开的游乐场约会。
女友去厕所，作为四好男友的龙胆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今天的东京很热，焦灼的太阳洒在地面，几乎是要把地面蒸出一层油。他随手找了个地方避阳。
扭头，却发现隔壁是一张熟悉的人脸。
是几天前，才在集会上看到的总长，黑川伊佐那。
“大……大将？！”
龙胆有些惊恐，视线却忍不住看向他怀里拿着的包和女款外套。小巧款式的挎包上面扣着许多可爱的库洛米贴纸，还有，那件雪纺外套。一看就知道是女人的款式。
他忍不住好奇心，却被伊佐那恐怖的表情吓在原地。
一向善于察言观色的灰谷龙胆不说话了，只是乖巧地坐在原地，浑身僵硬。
“不准和别人提起你今天见过我的事情。”黑川伊佐那警告。
于是灰谷龙胆用余光，看见那位幸运儿。出乎龙胆意料，那是一位很普通的女性，黑色的头发披散在肩头，看上去没有什么记忆点。
和私底下龙胆曾经和狮音打赌大将喜欢的女性形象完全不同。
顺带一提，龙胆赌的是打扮靓丽的会撒娇的靓妹，而狮音则赌的是大波妹子。彼此都对双方很不满，狮音嘲弄地骂龙胆不懂大将心，龙胆则是嘲讽狮音品味糟糕，完全就是把自己喜欢的类型嫁接在大将的身上。
狮音不服气，大声嚷嚷着，男人喜欢什么我还会不知道？现在看来，他们都输了。
“抱歉，伊佐那。让你久等了。”女人从他怀里接过东西。
伊佐那摇头。他伸出手，把女人散落的黑色头发拢起来，用手上的黑丝皮筋替她扎好。
最后，伊佐那的警告还残留在龙胆心里，就连和女友约会时也恍恍惚惚。
灰谷龙胆说完后，还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真是可惜了。”
灰谷兰看着叹气的弟弟，也在心里默默地赞同。
确实可惜，如果不是意外……
葬礼那天，沉默寡言的鹤蝶看着来往的人群，来到她的墓前献上一束白百合。
因为身份的原因，来到灵堂吊唁的大多是女方的朋友，但也不多。
伊佐那的妻子，和伊佐那本人一样。非常不喜欢日常繁文缛节的社交，所以长时间有来往的朋友也不多，只有感情深厚的密友才会来吊唁。
墓前堆满了白色的百合花。花朵娇艳欲滴，还带着新鲜的水珠。这是她生前最爱的花，常常被写进书里。她说自己是不值一提的三流小说家，也出版过一些书。
鹤蝶曾经也出于好奇，拜读过。
但是内容实在是过于晦涩难懂，只好放弃。
过后的某次聊天，却被她发现了这件事。
鹤蝶也对我的书感兴趣吗？她笑着问。
鹤蝶结结巴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没关系，我只是随便问问。
嗯。看过，但是……
鹤蝶说话吞吐，就是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她只是选择把这个话题带过。
没关系的。鹤蝶感到不安或是警惕也很正常。想要了解自己效忠的国王大人身边突然出现的家伙，以后一直要一起相处的家伙是个怎样的人。作为护卫，自然是要为守护你们的王国而做出行动。而了解一位作家，自然是从她的书入手最快。
说到这里，她感叹。
鹤蝶真是个温柔的人啊。
鹤蝶只是摇头。
恰恰相反，没能阻止王踏入深渊的仆人早已经失职。如今作为仆人，只是陪着王一同坠入地狱罢了。
可是，突然出现的女人，拉住了伊佐那。让王不再向地狱跌落。她才是个温柔的家伙。也正是只有这样的她，才能接纳满身利刺的孤独的国王。两个同样孤独的家伙只是汲取着她身上微弱的光芒得以存活。
这世上，没有人比鹤蝶还要希望她和伊佐那好好地生活下去。像个普通人，组建家庭，互相扶持，安稳地走到晚年。
虽然大多数时候，鹤蝶只是沉默地看着两人，作为孤独的守望者、忠诚的护卫。
但是，这样的沉默，并不代表鹤蝶不喜欢夫人。
恰恰相反，鹤蝶非常地崇拜、甚至于如同尊重伊佐那一样地尊重她。
——虽然她已躺在三尺之下。
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意外。
黑川伊佐那近乎自虐地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段监控，眼睛里熬出了红血丝。
来不及刹车的货车，巨大的车头将人撞飞。女人飘起来，身体像轻盈的蝴蝶。最后重重地砸落在地上，猛烈的巨力让人体变成扭曲的垃圾。
没有任何阴谋，只是再单纯不过的意外。
就这样，毁掉了属于恶鬼们的幸福。
吊唁的人渐渐离开了。只剩下黑川伊佐那和鹤蝶。
天上下起了小雨，鹤蝶打起一把黑伞，朝国王倾斜，默默地陪着伊佐那站在夫人的墓前。伊佐那站在妻子的墓前，做最后的道别。
妻子是作家。她生前做过财产公证，一半财产留给自己的丈夫，剩下一半财产用来做慈善基金会，组织的名字叫天竺。
他曾经的梦想，以这种方式被妻子实现了。伊佐那苦涩地想。
他回想起过去。
人生的痛苦是永恒的，幸福不过是人生里的小插曲。
从少时被黑川加莲送去福利院，于妹妹分别；好不容易找上门的大哥，只不过是个可悲的骗子。他在无数的夜晚狠狠地咒骂一切，恨不得所有的一切去死。不幸的是，佐野真一郎，这个在他人生里带来幸福和痛苦的家伙，被佐野万次郎的下属杀死了。
嫉妒灼烧着他的喉咙，疯狂折磨着他的心。他是如此不幸，怎么能让mikey得到幸福呢？
于是他杀死曾经的妹妹，让佐野万次郎化灰，成了只属于他的‘真一郎’。
在遇到妻子后，他好像又获得了幸福。
在这残忍、残酷、美丽的世界里，她用手捧着空落落的伊佐那，用爱把他枯萎的心脏填满了。
伊佐那像个战士，傲慢且执拗守护着属于自己的宝物。也像个无能的孩子，只能死死地攥着这点小小的幸福。
因为幸福时有过快乐，它流逝的时候就有多痛苦。
而世上没有永恒。
他看着躺在三尺之下的妻子，痛苦如同一把锋利的刀插在他的胸口，喘不过气，让他无法正常生活。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亡妻